話本子里寫得明白著呢，反派最后失敗的原因，一大半歸于話多。

謝縱微聽到的嘟噥聲，了泛著暖意的手指尖。

建平帝坐在座上，一不。

做了多年父子，昌王心中始終對建平帝帶著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畏懼，眼下也不能強按著他的手寫下傳位圣旨，一時間父子倆僵持在當地，直到一陣凌厲的破空聲倏地傳來，昌王驚愕回頭時，便見一支箭簇裹著雷霆之力，直直進他面前的玉階上，力道之大，將那層漢白玉雕的玉階都震碎了，箭簇深深地釘地面里。

不難想象，若是箭之人再偏一些，或是再準一些，這支箭中昌王，會是什麼下場。

徐淑妃嚯地站了起來，一雙眸盯著同樣驚魂未定的昌王，眼神怨毒地向殿外。

飛鴻殿燈火通明，明燈高懸，愈發襯得外面那些衛黑一片，只剩下鎧甲與刀劍被月暉反出的鋒利芒。

是誰反水了不？

徐淑妃心底微沉，卻見盧太妃呵呵笑了兩聲：“淑妃快坐下吧，這出戲還沒唱完呢，你急著給你兒子討賞不？”

徐淑妃險些咬碎一口銀牙，這死老太婆！

徐淑妃了多年的氣，這會兒心里更是明鏡似的，無論昌王敗與否，總之是不會再繼續忍這個脾氣古怪的庶婆婆的氣了！

昌王若事，便是順理章的太后，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人，到時候置一個孤苦無依的老太妃而已，有誰敢置噱？

但若昌王敗了……前后都是一個死，此時便更不用忍了。

才舉起手，正想好好出一出這些年來的郁氣，卻見第二支箭破空而來，直直穿了徐淑妃面前的桌案，桌案上擺著的酒水膳食很快便隨著碎裂的桌案塌了一地，有水流下，弄臟了華麗的衫。

施令窈若有所思：“誰的箭藝那麼好？要是大寶和小寶能和他學功夫就好了。”

謝縱微面無表，老花孔雀這兩手，很難說他沒有存著故意炫技的小心思。

一陣奔馬聲由遠及近響起，埋伏在墻頭的那些弩箭手遲遲得不到下一步命令，遇到裝備良的京衛，下意識想發起進攻，看見擁在正中的李緒手中高舉著的令牌，手上作一頓。

此時殿中再度響起酒盞碎裂的聲音，一前一后，這正是先前昌王許下的暗號。

只是這會兒眼看著京衛如水一般，從宮道的幾個方向黑地朝他們涌來，連戍守在外的廷衛也跟著變換了刀劍的方向，弩箭手們心里一涼。

看來是不必掙扎了。

秦王見趙庚、李緒與左右威衛長急匆匆地下了馬，撇了撇：“跑得真慢，軍需不會都被昌王那個小鱉孫兒吞了吧？來日本王必定上奏，讓圣人給你們換幾匹年輕的好馬。”

左威衛長苦笑一聲，雙手作揖：“多謝秦王好意，只是眼下……救駕要吶。”

秦王點了點頭，是了，不知道窈妹有沒有被昌王那個喪心病狂的小鱉孫兒嚇到。

“諸位且隨我進殿救駕。”

秦王冷下臉來，很有幾分令人信服的威儀姿態。

李緒落后一步，淡淡想，或許是秦王今日穿著頗為樸素，讓人沒能將重點放在他那張花枝招展的臉龐上的緣故。

“臣等救駕來遲！請圣人恕罪！”

飛鴻殿四扇大門敞開，庭院乃至殿前都站著手持長刀的京衛，秦王、趙庚、李緒等人站在最前方，面容堅毅，殺氣騰騰。

施令窈看得小小哇哦了兩聲，有些憾長姐不在，沒能看見大姐夫這幅颯爽英姿。

臭阿花懶沒來赴宴，不然這會兒看見定國公，眼睛定然瞪得比掛著的燈籠還要圓。

察覺到往那邊投去的眼神停留得有些久，謝縱微愈發不快，看向秦王，卻意外與他的視線相撞。

他的臉更黑了。

大事當前，老花孔雀仍不靠譜，看什麼呢？

建平帝笑了笑：“子恒的箭愈發好了。”

方才那兩箭帶著非凡之力，若是秦王心中有異，大可先行擊殺自己，將罪責推到昌王手下的弩箭手之上，再用自己的份出一箭，取了昌王命。

誅殺反賊有功，秦王在軍中也素有名，若是他真的有稱帝之心，剩下的吳王與安王，絕非是他對手。

建平帝兀自出神，等他反應過來昌王有異時，面前倏地一黑。

有一的擋在了他面前。

建平帝難掩驚愕地看向王昭媛，很瘦，但上的卻好像流不盡一般，汨汨往外冒，很快便濡了他上的團龍袍衫。

王昭媛吃力地舉起手，想要把手里的玉佩遞給他。

那是康王孟澹的玉佩。想讓建平帝看在舍護駕的份上，能夠讓康王回京，稍稍庇佑他。至讓他再長大些，再回封地。

“圣人……”

建平帝此時卻顧不上，任由王昭媛落在地，一雙老邁卻暗含的眼盯著昌王：“弒君是大罪，哪怕你是朕的親生子，也不能免罰。”

免罰？

昌王嗤笑一聲：“王敗寇，我早不奢求您的仁慈。”

都說他的父皇是仁德之君，但這麼多年下來，昌王知道，建平帝比誰都心冷，他只要高高在上地坐在座上，就能欣賞底下人為了他手指里出的一點兒權力與榮耀掙破頭的丑樣。

“看著我們兄弟幾個這樣，父皇，您很得意吧？”日漸老邁的帝王，容不得比他更年輕、更強的繼承人出現，哪怕他知道，遲早會有人接替他的位子。

“養了這麼多年的蠱，最后卻要將果拱手讓人。父皇，兒臣就在黃泉底下等著，等著您死不瞑目那一日。”

這話著實是大不敬，但昌王先前做的事已是撕破臉了，這會兒大家看著他，繃著的心緩緩放了下來。

窮途末路罷了。

只有徐淑妃不自地站起，對著昌王緩緩搖頭：“不，不要……”

昌王卻沒有看，剛剛那把長刀被王昭媛擋去，他此時心氣已散，衛們步步近，也沒有第二把刀可以讓他用了。

他掏出一把巧的匕首，建平帝見了，眼神微微一變。

這是昌王十歲時，頭一次獵到了鹿，他賞賜給他的東西。

昌王閉了閉眼，刀一閃，有花猝然迸出。

“不！”

伴隨著徐淑妃凄厲的尖聲，建平帝平靜地閉上眼，馮興連忙遞上帕子，昌王離得太近，自脖頸上噴涌而出的濺到了建平帝臉上，他素來喜潔，對此自然覺得不舒服。

馮興低頭看了一眼已經暈死過去的王昭媛，請示道：“圣人，昭媛娘娘……”

“找人將抬下去，宣太醫。”

若是王昭媛肯緩一緩，再提康王的事，建平帝說不定會心同意下來，但他了解這個人，耐不住子，當著這樣的關頭便提出讓他多多眷顧康王的意思，豈不是挾恩圖報？

建平帝漠然地揮了揮手，馮興頷首，揮了揮手，很快便有宮人將面如金紙的王昭媛抬去了偏殿。

徐淑妃抱著氣絕而亡的昌王哭得聲嘶力竭。

剩下的事便不是參宴之人該繼續往下看的了。

謝縱微扶著起，低聲道：“今夜事多，我得留下來，我讓山礬先送你回去。”

見到秦王與李緒一路暢通無阻地進了飛鴻殿，便知道昌王的后手都已經被他們解決了，有山礬和一隊親衛護送，再加上他部署在謝府的那些人，謝縱微勉強能夠放心。

施令窈點了點頭，余瞥見一抹影靠近，轉過頭去，見是秦王，出一個笑，正想和他說兩句話，卻被面無表的謝縱微隔開了：“此時不是寒暄的時候，阿窈，先走。”

秦王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又橫了明顯在針對他的謝縱微一眼，點頭：“放心，我讓我的親衛送你到宮門。”

能利用的資源還是要用起來的。

謝縱微抬眼，似笑非笑道：“秦王大義，日后得空了，我與阿窈必定要在府上設宴答謝，到時候秦王可得賞臉赴宴。”

秦王點頭：“好說好說。”

施令窈懶得聽他們倆在那兒一來一回刀舌劍，擺了擺手：“你們忙你們的，我先回去了。”

這一晚驚心魄，施令窈回了謝府，便看見兩個年在影壁等著，見了的影，便急急迎上前來，一左一右地護著。

“阿娘，您沒事兒吧？”謝均晏仔細看了看的臉，發現只是眉眼間有些疲憊，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

“阿娘，您了沒？這兒有。”謝均霆變戲法似地拿出一個油紙包，獻寶似地捧到面前。

施令窈搖了搖頭，這時候沒什麼胃口，雖然沒有親眼見到殺人的場景，但那鐵銹腥味兒卻始終縈繞在鼻間，現在想起都還有些犯惡心。

“我沒事，你們阿耶也沒事。”想了想，施令窈又補充道，“秦王也沒事，此次宮變他護駕有功，想來也還會在汴京留一段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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