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欣賞程子猗的才能,覺得將其留在邊或許有大用,但可惜此子偏偏是武寧侯府的人。
“若是你愿意同薛家那姑娘和離,劃清界限,本王現在就可以將你從薛家的案子中摘出,如何?”
“不必了。”
程明簌搖搖頭,站起,行了個禮,“微臣與夫人相敬如賓,生死同行,微臣只求子平安。”
六皇子在心里翻了個白眼,揮揮手,只想把自己和夫人摘干凈,也是,武寧侯的案子難辦,想徹底洗嫌疑是不可能的,若只照看他們小夫妻倆倒不難辦。
就說害人。
“你先回去吧,本王會幫你的。”
*
薛瑛醒來的時候,已是晌午后,侯夫人自昨日被請進宮中,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外頭傳來喧鬧的聲音,薛瑛起推開門,發現家中不知何時闖進了衛軍,正在到搜查東西。
下人們瑟角落,薛瑛壯著膽子,披了外袍出門,爹娘都被抓走了,哥哥也音信全無,這個時候若不振作起來,侯府就真的任人糟蹋了。
臉蒼白,像是大病初愈,才幾日似乎消瘦許多,著沖進來的人,退到一旁。
“程子猗呢?”
薛瑛問道,從醒來開始就未曾見到他。
“姑爺出去了,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薛瑛袖中的手了,有些擔心程明簌是不是也被抓走了。
心里難,想哭,又實在流不出淚,眨了眨酸的眼睛,用力掐了一下手心,讓自己冷靜下來。
衛軍搜查侯府,無非是想要找出武寧侯府與叛黨勾結的證據,薛瑛知道,兄長不可能謀逆,爹娘是無辜的,可若有人想要弄垮他們薛家,勢必會想辦法讓這誣陷真。
這幾個月來,看過的那些書涌腦海,那些爭權奪利之事見不得有多麼復雜,大多是誣陷,偽造證據。
薛瑛手抖得厲害,開口聲音沙啞:“采薇……你讓人去每個院子里守著,以防他們藏假證陷害侯府,這幾日,不準府中任何人外出,家里的糧倉應當夠撐許久的,守好每個小門,有任何舉止詭異的人直接捆起來。”
說這些話的時候,人也怕極了,原本清澈的鹿眸里蓄滿了要落不落的水霧,采薇驚訝于家小姐突然的部署,以前,薛瑛是從來不問這些事的,也不懂,如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家中出了變故,不得不擔事。
采薇點點頭,“奴婢明白。”
立刻點了幾個信得過的下人,分散到各個院中。
“祖母醒著嗎?”
薛瑛著遠在書房里搜尋的軍,問一名薛府的老嬤嬤道。
嬤嬤搖頭。
老夫人不好,一日到頭都是睡著的,只偶爾有清醒的時候。
薛徵的死,家里沒人敢告訴,因此到現在,老夫人都不知道家中發生了什麼。
“這邊好像已經搜查完了,將祖母接過來。”薛瑛叮囑道:“小心些,別讓祖母聽到那些七八糟的事,你們去將院里收拾收拾,安頓好祖母。”
“是。”
大家散出去了,過一會兒,使婆子背著老夫人過來。
老夫人迷迷糊糊的,問起要去哪兒,薛瑛伏在耳邊輕聲道:“祖母,南邊的院子都要重新翻新,這幾日您先住在瑛瑛這兒好不好?”
老夫人含糊地“嗯”兩聲,便又趴在婆子背上睡著了。
外頭的衛軍將侯府翻了個底朝天,沒找到有用的東西,天黑前離去。
足足兩個時辰,那群人一走,薛瑛便兩一,險些摔倒,一旁的下人及時攙扶住。
“他們沒查到東西,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薛瑛噙著淚,“我得想辦法給爹娘求,爹爹都被帶走好幾日了,也不知道他在獄里怎麼樣,娘也沒消息。”
話音剛落,程明簌的影出現在回廊下。
家中一團糟,一看就是有人來過。
薛瑛呆滯地坐在屋中,看到他,站起,坐久了有些麻,起來的時候踉蹌了一下。
程明簌手攬住,薛瑛生氣地道:“你跑哪兒去了?”
見程明簌一天都沒回來,還以為他是見侯府失勢跑了。
“我去見了六皇子。”程明簌說:“侯府這次出的事,是太子同皇后做的,我求六皇子幫忙。衛軍來過了是不是,你看著好憔悴,先回房休息。”
“我沒事。”
薛瑛一靜下來就想到薛徵的死。
背著那樣的罪名,連尸都沒有,姚國舅傳回來的信上說,他是被犬戎士兵刀砍死的,尸都被丟到懸崖下面,拼都拼不起來。
薛瑛知道,哥哥在外領兵,九死一生,每一次他出征薛瑛都會輾轉反側許久,連續大半個月每夜都睡不好,擔憂不已,直到薛徵報了平安信回來才好一點。
這一夜,薛瑛也沒有睡著,哭了半宿,怕靜太大吵到程明簌,讓他擔心,所以哭也不敢哭出聲,薛瑛終于明白當初在馬車上,程明簌說的那些話。
沒有了侯府的庇護,什麼都不是,除了哭沒有任何辦法。
枕面都被的眼淚打了,程明簌聽了半夜旁極力克制的哭聲,心里面升起一奇異的覺。
程明簌對于薛徵的死,并沒有什麼想法,因為這是他原本就能預料到的,可能會發生的事。
這個世界,對他而言是虛假的,只有薛瑛是真實的,所以他在乎的只有薛瑛,即便,武寧侯與建安公主是他的親生父母,薛徵是他的親生兄長,程明簌也只將他們當做是話本里的傀儡。
他能做的,就是保住薛瑛的命,對于別人的生死,程明簌只會冷眼旁觀。
可是看著哭得這麼難,纖弱的軀因為悲傷與恐慌而蜷著,程明簌的心底泛起一種前所未有的滯。他沉默片刻,坐了起來,手輕輕搭在抖的肩頭,作帶著幾分生疏的笨拙。
“薛瑛,”他開口,聲音比平時更低沉,停頓幾息,“你有沒有想過,或許,這世上的一切,都只是一場戲?而你邊的所有人,就像是話本里的人,都是假的?這些事,你兄長的……離去,所有人,都只是按照既定的軌跡在走。”
這是他第一次嘗試向另一個人這個世界虛假的本質,告訴,一切都是假的,只是個故事罷了。
薛瑛的哭聲頓了一下,也跟著坐起,抬起淚眼朦朧的臉,困又茫然地看著程明簌,“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不明白他這些含糊其辭,毫無邏輯的話是什麼意思。
程明簌垂著目,線抿,許久后才說道:“我在進京趕考的路上,遇到一個云游四方的道人,他告訴我,我們現在所經歷的,不過是話本中的故事,所有的人,劇,都是書寫者已經定好的,就像佛家所言,‘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眼前所見,皆是虛妄,不用太當真。”
薛瑛呆住,“你什麼意思?你是說,我兄長注定是要死的嗎?”
“是……”程明簌如實道:“故事里就是這麼寫的,我的意思就是,這一切,不過都是假象,你就當做是看了場戲,戲里的人演完該演的,就該落幕。”
薛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不能理解程明簌說的這些話,但是聽懂了他的意思。
“我也是假的嗎?”
薛瑛茫然地問。
程明簌搖頭,“你不是,你是我唯一能看見的真實,我會護著你,不會讓你走向你的結局。”
“也許你說的是對的。”薛瑛喃喃道:“也許這個世界的確是虛假的,可是,爹娘,哥哥,他們對我而言都是活生生的人,他們是我的親人,不是什麼……不是什麼戲文里的角。”
薛瑛越說越激,仿佛程明簌的這些話對而言,是對至親的。
“如果你夢到的將來都會真呢?”程明簌打斷的質問,“在這個故事里,你注定會被武寧侯與建安公主厭棄,被趕出侯府,下場凄慘呢!”
他聲音平淡,卻莫名人覺得不寒而栗,薛瑛怔然,瞳了,眼底浮現出恐懼,而后又慢慢歸位平靜。
“那我也要救我爹娘,我不能什麼都不管。”
薛瑛小聲地道:“至這些年,家人對我的寵是真的……我邊的人……流的是熱的,落的淚是咸的,于我而言,這就是活生生的人命,若因那些虛言便袖手旁觀,任由至親之人遭難,那我與木石何異?我不就真了戲臺上無知無覺的傀儡了嗎?”
“就算你所言是真,那我問你,你對我的喜歡也是假的嗎?我在你眼里,也是假的嗎?”
薛瑛直視程明簌,盯著他的眼睛問道。
程明簌愣了愣,口而出,“不是。”
薛瑛說:“你看,如果你的是真的,那你憑什麼說,別人的就是假的呢,我們不都是一樣活生生存在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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