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瑛神驚訝，還有些慌張，往門后了，小聲道：“你怎麼來啦？”

“我這一年攢了些俸祿，不多。”

他出手，遞給一個荷包。

繡得很好看，是喜歡的和喜歡的圖案。

齊韞平日見穿的都是這個樣式，所以荷包也繡這樣，就是沒法送出去。

“不用的。”薛瑛沒有接，“我有錢，我還有首飾可以典當，你有家人要養，不用給我錢。”

薛瑛知道他俸祿，要一步一步熬資歷，見過程明簌的俸銀，就那一點，都不夠在酒樓里吃頓飯的，想來齊韞也不會比程明簌高多。

他人文文靜靜，不說話，也做不出賄的事，家中等著吃飯的人也多，還要供弟妹讀書，那一點俸祿，想要攢錢肯定很不容易。

見拒絕，齊韞的手慢慢收了回去。

“你……”他站在門外，開口又頓住，抿著，半晌，說道：“城西這邊地勢低洼，容易生，你平日多通通風，白天門窗開著，就不會發霉，也不會有蟲子，這里夜里會有些吵，你不要去后面那條街道，那里人群雜，暗館賭坊也有許多，有壞人。”

薛瑛驚訝他會同說起這些話，“我、我知道的，我夫君和我說過，我不會跑。”

齊韞聞言，目低垂，濃纖的睫羽遮住眼睛。

他站著不，沒有開口，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他其實就是想來看看，擔心不了在這兒的苦，以前齊韞也在城西住過，屋子水，到了夏天，家里會發臭，蚊蟲還多，現在要冬了，至沒有蛇鼠蟲蟻，但沒有炭火，冬天會很冷。

那麼金貴，一定不了。

上次見，還是七夕的時候，轉眼都過了兩三個月。

齊韞并不是個爭強好勝的人，他這一輩子，許多時候都不合時宜，所求之事，也永遠得不到。

從七夕夜里，薛瑛跑回去見程明簌開始，他就知道自己沒有機會了。

時，父親獲罪，家道中落，他也被書院趕出，又因為仇家遷怒，落下終殘疾，盡冷眼。

因父親的緣故，求學之路亦壁，坎坷不平。

后來幸得老師幫扶，他才有機會留在松源山上讀書，他沉默寡言，沒有家世背景，場上也不如別人逢源，齊韞只能一步一腳印，擔著照顧母親，養弟妹的責任，一個人走到如今，卻偏偏，在一個夏日，對一個不該喜歡的孩了。

門第天差地別，他這輩子也攀不上，更何況后來已經嫁于別人為妻，就算如今薛家門庭落寞，他也依舊配不上，連奢都是罪過。

齊韞有時候想，要是再努力些，早點考中，亦或者，在親前就告訴自己的心意呢？

沒有用的，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薛瑛并不喜歡他，在乎的只是他的這張臉與可以拿的份而已，并非無可替代。

薛瑛站在門后，看了他幾眼，齊韞一直不說話，有些坐立難安，等了片刻，見他還不說話，忍不住道：“齊大人，你還有什麼事嗎？”

雖然程明簌上說，不管在外面勾搭男人，只要不鬧到他面前就好，但是薛瑛想了想，決定暫時還是只跟程明簌好，他天天伺候，也不能惹他傷心不是？

更何況，薛家如今的況，誰親近誰倒霉，薛瑛覺得齊韞是個好人，這個時候還想著幫，他走到如今不容易的，還是不要連累他吧。

齊韞垂在側的手了，袖都有些抖，“沒有了。”

“那……”薛瑛溫聲道：“那我就關上門了。”

他“嗯”一聲。

薛瑛抿抿，低頭將門合上，重新上門閂。

齊韞又在門前站了一會兒才走。

薛瑛彎腰，從細小的門里看見他轉離開，越走越遠。

不知道為什麼，心里也有些難過，鈍鈍的，還有些麻。

本來，薛瑛也是很想嫁給的，在最初的打算里，這個時候已經嫁給齊韞了，哪里想到，后來遇到許多事。

知道自己不是個多麼專一的子，喜歡來得快，去得也快，對什麼東西都無法長久地興趣，一向趨利避害，對沒有用的東西或者人，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可能會傷害到的，薛瑛也會躲得比誰都快。

巷子里已經沒有齊韞的影了，薛瑛緩緩直起，垂著腦袋回屋。

*

程明簌在外面替六皇子賣命，還要提防太子的謀害，過得小心翼翼，只怕一朝不慎，被太子抓到把柄。

這些天，皇帝的狀況好了許多，至可以坐起來，聽大臣同他匯報朝政，聽說太子前些時日新政惹出的麻煩，皇帝慍怒，收回了一部分太子的權力，當臣下告訴他薛徵的死訊時，皇帝沉默許久，第一次召見了建安公主。

侯夫人已經被變相快一個月，每日以淚洗面。

好不容易才聽到外面的消息，侯府被抄，爵位被褫奪，但好歹丈夫保住了一條命。

侯夫人了眼淚，冷靜下來，被太監領著去福寧宮。

皇帝已經坐起來了，披著件外袍。

許久不見，他清瘦得厲害，兩頰凹陷，渾濁的雙目終于在今日稍微恢復了清明，目銳利如箭簇。

“建安……”皇帝咳了兩聲，“這段日子苦了你了，朕已經責罰過太子。”

來的時候侯夫人聽到一點消息，說是皇帝責備太子不顧及面，傷了姑母的心，言下之意就是說，太子不該直接將武寧侯下獄，應該顧念著建安公主的面，從緩理。

但是他并沒有責罰太子縱容姚敬陷害薛徵一事。侯夫人不知道皇帝清不清楚這件事的緣由，他怎麼能不清楚呢，他是看著薛徵長大的啊，也曾抱著年的薛徵騎馬箭，怎麼能相信外人的胡言語，認為自己的親外甥勾結外敵呢。

皇帝好似默認了這件事，君威難測，他是皇帝，哪怕薛徵的案子只有一可能，都不能放過。

建安畢竟是他的親妹妹，一母同胞，一起在宮里熬過來的，皇帝不忍對下狠手，趕盡殺絕，所以并沒有繼續追究薛家的責任，他準許武寧侯歸家養老，安度晚年。

他沉默須臾，說：“太子已經知錯了。”

侯夫人低著頭，沒說什麼。

“明日，召瑛娘進宮陪陪你，還有，那個小丈夫……、……”

皇帝只知道薛家那小兒去年嫁了人，嫁了誰他不記得了。

侯夫人恭聲道：“程明簌，表字子猗，是去年考中的進士。”

“哦。”皇帝頷首，“想起來了，說起來，也算是朕半個門生呢。”

皇帝主持殿試，曾考過程明簌，對他有一點印象，約記得是個極為英俊有才學的年輕人。

本來他想點那個年尚主，后來被旁的太監提醒，才知道那是薛瑛的新婚夫君。

皇帝問一旁侍奉的總管，“那孩子現在在何當職？”

“在戶部。”總管回答：“任主事一職。”

太監總管是跟在皇帝邊的老人，服侍幾十年，最會察言觀，順著皇帝的意圖，狀似隨口一說：“好像前幾日剛立了功，清了戶部堆了半年的賬。”

皇帝笑了笑，“是個有才能的孩子。”

“傳令下去，將他提到郎中的位置。”

皇帝醒來的這兩日，提審了不人，幫太子推行新政的員就是戶部的大，被死后，又牽連了一批人，戶部現在正缺人。

他最擅長打一掌，再給一顆甜棗，薛家牽扯的案子，他不計前嫌，還愿意用武寧侯的婿已經很不錯了，公主心里再有多不怨，也應該恩戴德。

侯夫人深知兄長的子，卻也無能為力，有再多怨恨也只能埋進心里。

“臣妹先替家中晚輩多謝皇兄恩賞提拔。”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求你幫我。”

齊韞走后,薛瑛坐在屋里看了許久的書，聽到三聲敲門聲，一長二短,就知道程明簌回來了，這是他們之間的暗號。

薛瑛立刻放下書,跑到院門前，拔開門閂，“夫君！”

程明簌笑盈盈地看著,“嗯。”

他手里提著食盒,是薛瑛以前喜歡吃的那家酒樓的菜。

薛瑛聞到悉的香味后眼睛都亮了,不過沒多久又黯淡下來，“夫君，相慶樓的吃食很貴。”

一道菜就要好幾兩銀子。

“不要。”

程明簌的頭,“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我能賺錢,你再忍忍,這里住不久的,最多一個月我們就搬走。”

薛瑛訝然,“為什麼？”

程明簌說：“今日……陛下升了我的職，月俸多了不。”

他為六皇子賣命,早出晚歸，要些東西也是應當的。

宮里傳話,說皇帝清醒了,理了兩日朝政,還責罰了太子。

程明簌聽后只想笑。

皇帝的心思并不難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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