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方才的捷報，皇帝眉開眼笑，心頭那點微弱的疑慮也煙消云散。

他抬手，拍了拍程明簌的肩膀，“這捷報，真如及時雨一樣。”

將他眼下的難關破除，差一點點，新帝就要認下那些條約了。

程明簌垂眸，敷衍地笑了笑。

“陛下急召微臣宮所為何事呢？”

皇帝角笑容僵了一下。

“沒什麼大事。”

原本召程明簌進宮，是為了和親的事，眼下危機解除，皇帝不用看犬戎人臉，自然也可以拒絕那些條約。

他當然不能再提及此事，索就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本來只是想召你過來，一起商討商討如何應對犬戎提出的條件，眼下不需要了，薛明羽既在，朝中有良將可用，何懼區區蠻夷。”

皇帝冷哼一聲，目銳利。

程明簌頷首，“陛下說得是。”

皇帝又同他聊了幾句，便放他回家了。

薛徵還活著，并奇襲敵軍的消息沒多久傳遍京城。

當宮中侍帶著新帝的嘉獎旨意趕到武寧侯府時，侯夫人還有些不明所以。

直到太監宣讀了旨意容，斬釘截鐵告訴，“殿下，將軍確實還活著，一夜之間收復了兩座城池呢。”

侯夫人張著，神怔忪，許久才回神，濃烈的欣喜幾乎將淹沒。

“阿徵……阿徵沒有死？”

侯夫人雙手發，抓住前來報喜的太監，淚水決堤而出，“是真的嗎，王公公，此事為真？”

“千真萬確。”王公公笑著說：“陛下的嘉獎旨意都到了，豈能有假？”

侯夫人喜極而泣，捂住，哭得不能自已。

武寧侯拄著拐杖，接下圣旨，只覺得肺腑生熱，就連那條行走不便的似乎都利索不。

老夫人雖然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麼，但看到兒子兒媳激落淚，又聽到薛徵的名字，便也咧開，出開心的笑容。

宮里的太監最會審時度勢，知道眼下誰最寵，誰是功臣，陛下又更信任誰，對待薛家的態度不可謂不恭謹。

“薛將軍大捷，小程大人又陛下重用，侯府還真是能人輩出啊，咱家以后，還要殿下、侯爺多多關照。”

太監行了個禮，侯夫人立刻回頭，示意后的嬤嬤拿些銀子除了分給送信的太監。

宮人們接了賞賜，說話也越來越好聽，武寧侯以前不喜歡這些奴骨，拜高踩低的太監，只是薛徵生還的消息太讓人激，連帶著看這些奴婢都覺得心里舒暢，可許多。

等他們走了，薛瑛立刻抬起頭，激得又哭又笑，像個孩子般跳了起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哥哥最厲害了，他一定會贏的！！”

撲過去抱住侯夫人，欣喜道：“阿娘，你聽到沒有，哥哥沒事，他還活著，哥哥是大英雄！他打贏了！”

“嗯……我都聽到了。”侯夫人含著熱淚，抱住。

武寧侯先回過神，指揮管事的，“快、快……將祠堂里的那些東西都收起來。”

管事在侯府呆了幾十年，對主家深，聽到他們說世子還活著，便也跟著哭，此刻被侯爺一提醒，立刻回過神，忙不迭地帶著幾個下人去了祠堂，將供桌上擺放的薛徵的牌位撤了下來。

整個侯府，沉浸在失而復得的喜悅中，抑了許久的霾一掃而空，滿院都是歡聲笑語，傍晚的時候，不知是哪戶人家放了炮仗，前線大捷，這樣一個好消息傳京城，家家戶戶皆喜不自，薛瑛聽了，也下人在門前掛上幾串點燃，噼里啪啦的聲音頓時響起，薛瑛捂著耳朵，笑盈盈地看著遠炸亮的火花。

而西北前線，主帥呼延卓被斬的消息如同瘟疫般在犬戎軍中蔓延，軍心一時大，沒多久，小狼王被俘，使臣被凌遲示眾的消息也傳回王帳，可汗氣得吐了一口，犬戎部的部落聯盟開始出現。

在這些人眼里，薛徵的名字像是一個噩夢，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潛中軍營中，放火燒了糧草輜重地的，還只在五百兵的掩護下便闖進帥帳，一劍斬下呼延卓項上人頭。

前幾年，他們就已經見識過他的厲害，那時，犬戎在他率領的駐軍的攻勢下，幾乎快要到窮途末路，生死存亡時，魏朝的國舅爺姚敬送來布防圖，與他們合作，在薛徵的必經之路設下埋伏，薛徵的隊伍與他們戰了一夜，疲力竭之時，姚敬再上去補一刀，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薛徵殺死。

薛徵一死，朝中又無其他能用的將領，那個姚敬更是個貪生怕死的廢，犬戎從此士氣高漲，一連攻打下十余座城，主中原大夢將，可汗幾乎已經高枕無憂。

可是，薛徵沒死，他姓埋名幾個月，又再次帶著軍隊席卷而來。

犬戎士氣大，而魏軍在薛徵的指揮下，乘勝追擊，勢如長虹，原本囂張不可一世的犬戎鐵騎，在魏軍的猛烈反撲下，開始節節敗退。

捷報一封封送回京城，民心振，流水一般的賞賜也接二連三地送侯府中。

薛瑛山珍海味都快吃膩了，子也換不過來，日日還有數不清的帖子遞到面前，就像選妃一樣，挑一挑，遇到合適的，就去那家坐一坐。

“二姑娘。”

那些夫人們喜歡拉著，盈盈笑道：“我弟弟仰慕大將軍風采，盼著能去他手底下聽差遣，你看……你能不能去大將軍面前言幾句，你們兄妹深，二姑娘只要幫忙說兩句話就好了。”

還有的，是家里有人犯了錯，求的夫君幫忙，程明簌在陛下跟前混得好，職不見得多高，但是很說得上話。

薛瑛覺得，程明簌輸就輸在資歷與年齡上，他若再年長個十歲，現在一定已經為千古第一相了。

薛瑛經常怕他在外樹敵，怕哪天一覺醒來，的夫君就被仇敵剁死了。

短短半年，數座城池被收復，駐軍一路打到草原腹地，所有人都仿佛憋著一口氣，越戰越兇，新帝登基的第一年秋，薛徵帶著犬戎戰敗投誠的國書回來了。

京師的草木開始變黃，城外的道兩側，楓葉紅得正盛。

侯府得到消息后，很早就在準備。

下人們做了許多薛徵以前喜歡吃的菜，家中也特地灑掃過，就連他以前住的院子都換了一套桌椅床榻，眼前一切所見煥然一新。

這些都是薛瑛吩咐下人做的，對兄長的事很上心，每日很早就起來盯著工匠，有沒有給墻上刷新漆，花園里的草木修剪得怎麼樣，誰若是懶，一向好說話，很好哄的二姑娘會變得很生氣。

程明簌還從來沒有見過像現在這樣，每日早起，以前勾搭齊韞時，都沒有這麼積極過，該睡睡，該吃吃，天氣熱了就不愿意出門，給對方繡荷包也沒繡出個名堂。

可是如今，他上職的時候，竟也跟著醒了，丫鬟進來為洗漱，換好服后便出門去看工匠有沒有打好柜子。

程明簌有時候會再睡會兒，不理，爬起來，“我去院里盯著，我怕他們弄不好。”

“你又不是工匠，也幫不上忙。”

“那我也要去。”薛瑛嘟囔一聲，穿上繡鞋，“對了，哥哥這兩日就該進京了，我得嬤嬤們將被褥捧出來曬一曬，這樣睡覺的時候才舒服，還有箱籠里的服都舊啦，都是好久以前的了，花紋樣式都不時興，明日我得去外頭的鋪子逛逛，看看有沒有什麼好料子買回來給哥哥做裳。”

一邊說，一邊往外走去。

程明簌看著的背影，眸中寂靜。

薛徵回來的日子越近，程明簌心里便越煩躁，濃濃的不安在心頭，他連公文都看不下去。

以前又不是沒經歷過，薛瑛喜歡齊韞的時候，不也總是想著往外跑嗎？程明簌手段多，有的是辦法將的注意扳回來，笨笨的，很好騙，裝可憐，示弱，他都會，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

到這個時候，程明簌卻一點也不想用那些伎倆，就算一時讓的目放在他上，也不是真的心里裝滿了他。

程明簌看著忙忙碌碌，打點好了一切。

沒兩天，薛徵進京了。

他先去了宮里，面見皇帝百，耽擱許久才終于回到家中。

一門上下翹首以盼，小廝在皇城街上看到薛徵出宮，立刻飛奔回府，“世子回來了！”

薛徵還不到家門口，便看到父母弟妹的影。

武寧侯拄著拐杖，頭顱高昂，薛瑛踮腳張，看到騎馬而來的薛徵，指了指，對一旁的爹娘道：“是哥哥！”

薛徵翻而下，小廝笑哄哄地上前牽馬，他走到門前，對眼中含淚的父母喚道：“爹，娘，不孝兒回來了。”

侯夫人哭出聲，掩著。

武寧侯也好不到哪里去，面容，眼角酸，啞聲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薛瑛沒有哭，仰著臉，笑盈盈道：“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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