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麼說著，抬頭向前方，臉上笑意不變，聲音還是輕輕的：“他到底有什麼好？”

傅棠梨不想搭理韓子琛，嫌棄地拍開他的手，順便踩了他一腳，飛快地頭躲到渭州士兵的中間去了。

趙上鈞緩步踱來,他今日未著鐵甲,亦不穿寬松道袍,而是一玄黑的窄袖圓領長,束以同蹀躞帶,愈發顯得量高碩，肩膀寬闊、腰勁窄，雖說是重傷在,但毫不見病容,依然有山岳凌人之態。

此時恰好戚虎占了上風,他將刀背架在了對手的脖子上，正要發力，見淮王駕臨，戚虎這才松手，道了一聲：“承讓。”，而后退到韓子琛的旁去。

韓子琛直直地迎上趙上鈞,神恭謹，目卻帶著挑釁的意味：“兄弟們手，切磋了幾個回合，讓殿下見笑。”

趙上鈞步場中，立定，環顧四下，在某個地方略做停頓，他好似很輕地笑了一下，了手腕，漫不經心地道：“兵士皆有斗志，甚佳，不知世子可有意活絡筋骨，我愿奉陪。”

這下子，連渭州的士兵們都噤聲了。

韓子琛目了：“殿下千金之軀，且有傷在，子琛不敢無禮。”

趙上鈞抬起右手，緩緩地翻轉了一下手掌，他的手掌寬厚，手指又長又直，骨節間布著重繭，看過去強有力，但他將右手背到了后，語氣平穩：“無妨，讓你一只手，且來試試。”

韓子琛的臉變了，眼神冷了下來。

趙上鈞右手負于后，立于場中，他的形高大異于常人，太懸于上空，他的影子下來，顯出一種咄咄人的沉重之勢，他的語氣卻是溫和的：“若世子力有不逮，便作罷了。”

是個男人都經不起這樣激。韓子琛冷冷地笑了一下，扯開外袍，甩給旁邊的戚虎，一個飛，朝趙上鈞撲擊而去：“恭敬不如從命。”

西寧伯府能立于西北不倒，韓子琛自非泛泛之輩，他含怒出手，迅若疾風，帶起破空之聲，場中勢繃，渭州軍不倒吸了一口冷氣，屏住呼吸。

趙上鈞的形如同鬼魅一般，晃了一下，韓子琛的拳頭堪堪從他的臉頰旁邊過去，趙上鈞腳尖在地下一劃，屈騰挪，移到韓子琛的背后。

這一切不過在電火石之間。

韓子琛反應敏捷，立即收勢回旋，騰空而起，揮掌劈下。

破空之聲愈烈。

傅棠梨睜大了眼睛。

那一瞬間，恍惚看到趙上鈞回眸，朝這邊了一眼，日晃眼，大約那是的錯覺，趙上鈞的作太迅猛，令人無從分辨，略一晃神，卻聽見場中“嘭”的一聲巨響。

韓子琛被趙上鈞狠狠地摜到了地上，激起一片塵煙飛揚。

沒有任何技巧可言，純粹速度與力量的制，趙上鈞的單手錮住韓子琛膛，手指如鷹爪，掐住了韓子琛的嚨，將他牢牢鎖在掌握之下。

韓子琛甚至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只覺得渾劇痛，眼冒金星，一腥的味道從嚨里面涌了出來，他生生地憋下，差點背過氣去。

趙上鈞半跪在地上，就著這種倒的姿勢，俯下來，他的臉逆著日，眼眸漆黑，直直地看著韓子琛。

“你靠得太近了，我不喜歡。”他的眼神如同嗜的兇，暴戾而冷酷，鎖住了爪中的獵，下一瞬間就要撕碎一般，但他的語氣卻依舊是溫和的，聲音很輕，只有韓子琛才能聽得見，“離得遠一點，韓世子，下次再讓我看見，我會殺了你，知道嗎？”

韓子琛后背，咽被卡死，呼吸艱難，一時無法出聲。

渭州的士兵大驚，紛紛圍了上來，玄甲軍不甘示弱，亦近一步。

趙上鈞卻馬上放開了手，將韓子琛一把拉起，退后一步，略一頷首：“得罪。”

韓子琛深吸了一口氣，按捺住心緒，艱難地抬手，作揖回禮：“不敢，殿下勇武，子琛慚愧。”

他面上很快恢復了鎮定，笑了笑，轉走開。

渭州的士兵擔憂世子，上前試圖攙扶，韓子琛不聲地揮開了，他急促地走了幾步，突然咳了兩聲，順手拉了一把旁邊的一個士兵，沉聲吩咐：“隨我回去。”

那“士兵”正是傅棠梨，敏銳地察覺到韓子琛的手在發，低聲音，禮貌地問了一句，表示自己還算：“你還行嗎？”

“暫時死不了。”韓子琛從牙里出字來。

這不是閑著自找的嗎？傅棠梨好氣又好笑，畢竟兄妹一場，還是有些同的，在韓子琛的胳膊上搭了一把，想要扶他。

但韓子琛卻像被蝎子蟄了一般，甩開了傅棠梨的手，加快腳步走了。

傅棠梨有些納悶，急急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后，回到營帳中。

方一進去，“噗通”一下，韓子琛就撲在地上，直地躺倒了。

傅棠梨唬了一跳，用腳踢了踢他：“喂，真的死不了嗎？”

韓子琛仰面朝天，四肢攤開，一不，兩眼著帳篷頂上，懨懨地道：“你再這麼用力踢我，就說不準了。”

傅棠梨放心下來，袖起手，慢悠悠地道：“喏，你剛才問，他到底有什麼好，至手比你好，你服不服？”

韓子琛自詡年英豪，武藝超群，從未遭遇如此慘敗，竟然在趙上鈞手下走不過兩招，此刻聽了傅棠梨風涼話，忍不住冷笑道：“我們兄妹兩個好歹十幾年的意，我被人打了，你高興得很，那個人傷了，你卻能千里迢迢地跑過來，只為瞧他一眼，表妹啊表妹，你厚此薄彼，實在我心寒。”

傅棠梨瞥了韓子琛一眼，神矜持又高傲：“你比什麼呢，這世上能令我犯傻的，只有他一個。”頓了一下，又補了一句，“也只有這一回而已。”

營帳后面好像傳來了一點聲音，似乎是人的嘆息，又似乎是一點點笑，太過輕微了，讓人無從捉。

“誰？誰在外面？”傅棠梨耳尖，頓時警覺起來。

韓子琛懶洋洋地“哼”了一聲：“哪里有人，你

這做賊的，疑心病愈發重了。”

傅棠梨十分謹慎，挑開門簾，出去查驗。

門外依舊守著兩個士兵，并無可疑的人。傅棠梨循著方才靜的方向，走到營帳后面仔細尋找了一番，沒有發現什麼，又走了兩步，左右看看。

頭頂上傳來翅膀扇的“撲棱棱”的聲響。

傅棠梨抬頭一看，白的海東青飛了過來，“啪嗒”一下，把爪子上抓的一樣東西丟在腳邊。

那東西淋淋的，還彈了一下。

傅棠梨嚇了一跳，倒退了好幾步。

還是那只名為“”搖“”的鷹，它收起翅膀，落在傅棠梨的面前，用爪子撥拉了一下那團東西。

原來是只野兔，被搖這麼一擺弄，一蹬，徹底沒了氣。

搖朝著傅棠梨長脖子，“嘎嘎”地了兩聲，又撲了撲翅膀。這只海東青雖然模樣兇猛，但偶爾會冒點傻氣，這會兒黑豆般的眼睛里滿是興的芒，好似邀功一般。

傅棠梨連連擺手，婉言謝絕：“不、不、很不必，多謝了，我不要這玩意兒，你自己拿回去吧。”

搖聽不懂人話，但看懂了傅棠梨拒絕的姿勢，它有些不高興了，復抓起兔子，展開翅膀，飛了起來，越過營帳去，發出大聲的鳴。

傅棠梨搖了搖頭，又回去，才到營帳前，還未來得及門，眼角瞥見搖忽又從空中降了下去。

眼皮跳了一下，抬頭去，果然看見趙上鈞從另一帳后轉出，估著是被搖的鳴聲招至，他抬起手，讓搖落在他的手臂上，舉步朝這個方向走了過來。

傅棠梨大驚，一頭扎進營帳，對著地上的韓子琛又踢了一腳：“快、快起來，淮王過來了，你得把他打發走，可千萬別他進來！”

韓子琛憤怒地瞪了傅棠梨一眼，慢吞吞地起，拍了拍上的灰塵，拖著蹣跚的步子，出去了。

趙上鈞已經走到了營帳前，白海東青立在他的手臂上，鷹眼盯住了韓子琛，出了兇殘的。趙上鈞手里提了一只兔子，朝韓子琛示意：“方才失手了，恐傷及世子，特來探視。”

淮王氣質高冷，眉宇間帶著與生俱來的尊貴態度，他這話說得，連韓子琛都分辨不出是真心還是嘲諷，韓子琛只能勉強出一個笑容，躬為禮：“子琛無礙，勞煩殿下掛心，甚惶恐。”

趙上鈞略一頷首，也沒有要進營帳的意思，而是對左右吩咐了幾句。

很快，淮王的衛兵抬來了幾木頭，搭了個架子，又抱來大捆枯樹枝，放置于架下，另有人提了兩桶水來。

趙上鈞泰然自若：“世子既無虞，大善，小寵抓了只野兔，我與世子分食之，以為賠禮。”

搖“咕”了一聲，從趙上鈞的手臂撲棱到他的肩膀上。

韓子琛這下是真的寵若驚，連稱“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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