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好孩子，不會很疼的。”

劍鋒掠過，在黑暗中如同驚虹，一大蓬飛灑而開。

趙元嘉的搖晃了兩下，頹然倒下，而他的頭提在趙上鈞的手中。

趙上鈞舉起那個頭顱看了一眼，濺在他的眉眼間，緩緩淌下，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仿佛終于如愿以償，出滿意的笑容：“我已經忍了太久了，你說，我怎麼可能會讓你活下去呢。”

他將頭顱隨意地丟開，將燕支劍扔給玄安，掏出帕子，慢條斯理地拭雙手，得仔仔細細，淡淡地吩咐道：“幽王病重亡，以儲君禮葬之，為免其泉下孤單，命幽王妃殉葬。”

左右應喏。

雨水落下，很快就將滿地的鮮沖洗干凈了。

悄無聲息。

——————————

次日，雨歇，晴空如洗，一片清爽。

傅棠梨做完了早課，照舊慢悠悠地踱回去。

但是，走到偏殿的拐角，卻又遇到了懷素，看樣子已經在這里等了許久，眼地了過來，就像被人棄的貓或是狗，瞧著弱又可憐。

傅棠梨心里嘆了一口氣，不好當面躲避，只能不聲地直行向前，側首一笑，當作打了招呼，就要走過去。

“懷真師妹。”懷素輕輕地了一聲，跟上前，“我要去老君殿燒紙錢，你要一道去嗎，我也給你備了一些。”

靠到近，傅棠梨又聞到了懷素上那種奇怪的味道，又苦又咸，有點刺鼻。

傅棠梨往旁邊挪了半步，隨口應道：“師姐自去燒你的紙錢，與我什麼相干呢？”

懷素眼里的黯淡了下去，滿是哀愁的神，幾乎落淚：“可是，元嘉他畢竟和你夫妻一場，你怎麼能如此狠心？眼下他去了，你好歹和他說上兩句話，讓他在九泉之下多也有些藉。”

傅棠梨的腳步頓住了，好似怔了一下，才聽懂了懷素的話，不自睜圓了眼睛，口問道：“你說什麼？幽王、幽王死了嗎？他怎麼會死？誰殺了他？”

但這話才一出口，又覺得多余，誰殺了他？還會有誰呢？

在那里怔怔地站了一會兒，心里多有些不是滋味，也不想和懷素細說，搖了搖頭，慢慢地走開了。

……

快到晌午的時候，趙上鈞過來了。

傅棠梨正坐在廊階上，抱著膝，仰著臉，安靜地看著天空，風吹過，松針落在的裾上，偶爾有一點簌簌的聲響。

兩只白鶴在邊悠哉地踱著步子，見到趙上鈞，飛了過來，發出清亮的鳴聲。

傅棠梨聽見聲音，回頭了一眼。

趙上鈞緩緩地走到的邊，雖然他還穿著帝王十二章紋赭黃袍衫，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人，但他卻彎下腰，半跪在傅棠梨的邊。

“怎麼了，你看過去不太開心，誰招惹你了，珍珠和白玉嗎？”他溫和地這麼問道。

傅棠梨看了他一會兒，沒有說話。

沉默良久。

白鶴拍打翅膀，撲簌簌地飛走了。

趙上鈞忽然笑了起來，輕描淡寫地道：“我并沒有要瞞著你，只是沒想到你這麼快就知道了，好了，死了就死了，有什麼要的。”

傅棠梨的聲音輕輕的，說得很慢：“懷素師姐問我，怎麼能如此狠心，我、我想了半天，確實，我一點都不難過，甚至……還覺得松了一口氣，這麼一想，我實在愧疚，為了和你在一起，我是不是把自己的良心給弄丟了？”

“懷素？”趙上鈞微不可及地笑了一下，眼眸中掠過一冰冷的煞氣。

第73章 梨花，你是不是記起從前……

他坐下來,一把攬過傅棠梨，把的腦袋按在口，了：“趙元嘉舉兵謀反,咎由自取,誰也怨不得。如今你是出家的冠,俗世間的塵緣皆已煙消云散，那不過是個不相干的路人罷了，你有什麼可愧疚的？”

頭發被他得一團。

傅棠梨從趙上鈞的懷中抬起絨絨的腦袋，眉頭微蹙：“可是……”

“沒什麼可是，他非死不可，從他娶你那天就注定了，絕無轉圜。”趙上鈞溫地截斷了傅棠梨的話,他微笑著,聲音卻帶著一種平靜的殘忍,“我這個人氣量很小,我嘗試忍過,結果發現我不能，我每次想到你曾經和他在一起過，我都嫉妒得要發瘋,能怎麼辦,只能他去死。”

他說得如此理所當然,而他是天下之主，他有資格決定任何事。

這個男人，好像越來越不講道理了。

傅棠梨的張了張，想了半天，似乎也無話可說。

“你呢，就是心腸太。”趙上鈞干脆把傅棠梨抱了起來,那麼一團，窩在自己膝蓋上，聲哄：“不要為了不相干的人而責怪自己，他對你不好，無無義、欺你、負你，是他先放的手，沒法反悔的，等你想起舊日過往，自然就能釋懷。”

他低頭，細碎的吻落在的眉眼間，他的呼吸了起來，斷斷續續地道：“噓，梨花，好了，不要想著別人，來，看看，現在你邊的人是我，我們好不容易才走到這一步，我費了很大力氣，你多要疼我一些，好不好？”

“嗯……”傅棠梨被他吻得有些的，低低地呢喃了一聲，了腦袋，卻被他把臉捧住了，不讓，他吻得更深了，逐漸下移，咬住了的脖頸，好像是野又

了，試圖進食。

覺得發燙，心跳得了起來，在他的懷里扭來扭去，哆哆嗦嗦，方才在想什麼呢，好像一下子又忘記了。

秋日晴朗，流云都被風吹散開了，天空一碧如洗，沒有任何霾。

——————————

八月十五，仲秋，元真宮。

天子圣駕親臨，行羅天大醮之儀，祈諸天神明，佑國泰民安、風調雨順。

當是時，元真宮道人盡集于中庭，著七法，持八般法，頂禮拜，唱祝詞，經聲喃喃如松濤。

中央以黃土為基，檀木為龍骨，筑元始虛皇壇，高逾七丈，有參天之姿，上設千百諸神位，取法上境，建齋行道，三十六尊香爐燃信靈香，煙霧如云，升上云霄，通人鬼神三界，一百零八盞長明燈高懸，照耀白晝盡赤，兩側朝天闕，又有七十二尊醮壇，垂落白紗蓮花幡，飄渺如云都。

數百金吾衛持重盾與長戟，拱衛四周，文武百冠隆重，齊齊跪拜。

天子佩元始冠，披黃褐，服絳袍，覆九離羅帔，威儀莊嚴，登虛皇壇。

傅棠梨遠遠地看了一眼，或許是隔得太遠、也太高，他了云端，讓覺得今天祭壇上的那個影顯得格外陌生起來。

今日場面莊重，文武百皆在，況且幽王剛死，覺得如今自己的份不明不白，若在這里，撞見什麼人，徒惹尷尬，于是垂了眉眼，離開了中庭。

此時觀中道人大多在做科儀，四周無人，偶爾有鳥啼啾啾，清靜寂寥。

傅棠梨慢慢地踱到后山院，本待回自己住，路上卻遇到一個小道。

那道個頭小小，抱著一堆藥草，幾乎把他整個人都遮住了，一路走得東倒西歪的，眼角瞥見了傅棠梨，大喜，高聲呼救：“這位師姐，快來幫我一把。”

再遲一步，那堆藥草就要把這孩子得趴下了。

傅棠梨幾步上前，從小道手里接過了一大半藥草，替他抱著：“小師弟在做什麼？”

小道好不容易站穩了腳，激地笑了笑：“今兒師父師兄們都去做羅天大醮，只丹房里還煉著丹藥，爐火斷不得，我這不是要添些藥材進去，就怕誤了火候，幸好遇到師姐。”

他掂了掂手里的東西，加快了腳步：“師姐，煩請幫我拿過來。”

傅棠梨左右閑著無事，便隨小道一道去了丹房。

元真宮的丹房也很是氣派寬敞，明窗凈案，前后兩進，立著清一的高柜，分門別類地擺放著各藥材及件。

里面另有一個小道在看著爐火，見同伴來了，也是一副著急狀：“快、快、火候要過了。”

兩個小道湊一塊搗鼓去了。

傅棠梨便幫著把藥材擺到柜中。

到了里面一層的時候，在一片藥草氣息中，突然又聞到了那種奇怪的味道，咸咸的，帶著一點苦，不太舒服，人心生警覺。

循著這味道找去，只見柜子里放著一個罐子，上面著紙條，寫了兩個字。

“硝石？”喃喃的，念出了聲。

小道聞聲，回頭了一眼，并不在意：“哦，對，那個是硝石，我們煉丹要用，不過這會兒爐火旺著呢，師姐你小心點，別把那東西拿過來，會燒著。”

那一瞬間，傅棠梨的腦子里突然掠過一些凌的影像，依稀想起了自己究竟是在哪里聞到過這種味道。

礦山腳下，慈祥的老祖母指著前方一堆黑黢黢的東西，一臉慎重地囑咐：“小梨花，看到那東西了嗎，那是火藥，我們用來開礦的，危險得很，你務必記得，日后呀，一定要遠著點，千萬別。”

哦豁，小伙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https://.52shuku.net/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