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際，帳燭火搖曳。

蕭北承獨自坐在案邊，手中輕著兩截斷裂的檀木簪。

時隔一年多，蘇纖的漬早已干涸，只在簪上留下幾抹暗紅的痕漬，像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疤痕。

這一年多來，他反復做同一個夢。

夢里的梨樹林中，梨花開得如雪如瀑，蘇纖站在樹下，巧笑嫣然，朝著他出手：

“北承，你看，梨花又開了。”

他總會不控制地向走去，聲音發：

“兒……”

卻只是靜靜地笑著，不說話。

他出手想要將擁懷中，撈到的卻只是一片虛空。

每一次從夢中驚醒，懷里總摟著這兩截斷簪，心口空落落的，悵然若失。

蘇纖死后，在梨花盛放的季節里，他曾鬼使神差地去了那片梨樹林。

那里孤零零立著一座墓碑，碑上“慈妣蘇母纖之墓”幾個燙金大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恍惚想起，曾經，有無數個春日里，他們一家都會來這里踏春賞梨花，那時笑靨如花，依偎在他側，連風里都帶著甜意。

可如今，這片梨樹林，卻了的葬之地。

他手過碑上的名字，指尖冰涼。

心狠如他，那一刻竟覺得心如刀絞——他為什麼非要死

或許，是嫉妒吧。

那日，他看到他們一家三口相認，他于暗看著他們三人站在一起，就覺得無比的礙眼，那酸意便會啃噬他的心，他就想要親手打碎。

尤其，和赫連琮的兒子，他親手養大的孩子，奪了他的兵權，收編了他的蕭家軍，還控著天啟的江山，讓他多年心付諸東流，他豈能不恨？

其實，在云丘圍場兵變之前，他并沒有想殺蕭南晏的心思。

人非草木，他養了他十幾載，看著這個兒子眼中對他的敬重，他也有過瞬間的心。

原本，若是蕭南晏再愚笨一些，按著他既定的計劃而行，替他除了赫連氏，他心中的氣散了，他也不知自己并非親生的真相，他還可給這個養子一線生路。

可是，蕭南晏太聰明了，聰明到把他所有的算計一一擺到臺前，無所遁形，他自己也被到絕境。

所以，他們所有人，只能死。

他越來越恨蕭南晏，越來越想除掉他。

甚至，他認為，若是蕭南晏云丘圍場那日不揭穿他，蘇纖永遠也不會說出真相，那麼，也不會被他死。

所以，蕭北承把蘇纖的死，遷怒到蕭南晏的上。

……

那天，他在蘇纖的墓碑前放了一把新采的梨花，心里竟冒出一個念頭：

若是他能為天啟的皇帝，定會追封為皇后。赫連琮給不了他的妻子之名，給不了的皇后之位，他蕭北承都能給。

這片梨樹林，終是是人非。

如今，故地重來，當年那份早已被碾碎，只剩下滿目荒涼與孤寂。

他幾乎是逃也般離開梨樹林，連回頭再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

燭火噼啪一聲響，將蕭北承的緒拉回帳。

他握手中的斷簪，指節泛白，眼底翻涌著瘋狂的執念。

這一次，他一定要贏，先利用赫連楓的太子威名擊敗蕭南晏，再將赫連一脈徹底趕出朝堂，讓他們蕭氏主天啟。

否則，他這些年臥薪嘗膽的經營，甚至失去了此生至，就是一場笑話。

……

門吱呀一聲輕響，燭火明滅幾下，蘇沁瑤推門而。

雖已人至中年，一暗紋錦襯得姿修長，鬢邊斜一支凰點翠金步搖，舉手投足間仍帶著天啟皇后特有的雍容，眼角的細紋被心遮掩，風韻猶存。

蕭北承抬眼瞥見是，臉瞬間沉了下來：

“這麼晚了，你來做什麼？”

蘇沁瑤蓮步輕移，走到案邊坐下，一雙目含，纖手輕輕搭上他的手臂：

“看你屋里還亮著燭火，想來你也沒睡，便過來坐坐。”

蕭北承斜睨著，上下打量一番，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

“怎麼，一把年紀了，莫非還春心漾了？”

蘇沁瑤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很快又恢復如常，語氣帶著幾分委屈：

“瞧你說的什麼話。一夜夫妻百日恩，況且，咱們還有姝兒。北承，你又何必對我這般冷漠？”

頓了頓，聲音低：

“莫非，你還記恨著當年？我也是一時糊涂，怕你說出姝兒的世，才會……”

“行了，別裝了。”

蕭北承猛地甩開的手，邪魅一笑，眼底卻無半分溫度：

“當初睡了你，不過是為了報復赫連琮和……兒。你真當自己魅力無限？我對蛇蝎人沒興趣，尤其，是你這種攻于算計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