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棠許提出想要和季見面這件事，高巖有些猶豫要不要告訴燕時予。

然而他才稍稍提及這個想法，棠許就直截了當告訴他，不要說。

“他不用知道。”棠許說，“畢竟我只是想簡簡單單跟見個面，他要是知道了，肯定會出手干預的。”

“可是……萬一季小姐告訴他呢？”高巖說。

“實在要告訴就由得吧。”棠許說，“不過我約覺得，應該是不會說的。”

高巖聽了，忍不住嘆息一聲，說：“你是不知道那個人有多刁鉆，多會折騰人……千萬不要用正常人的思維去揣。”

“就是沒拿當正常人，才得出的這個結論。”棠許回答。

高巖一聽，驀地噎了一下，一時無言以對。

于是送棠許回家的路上，他就給季打了個電話。

“說。”電話那頭懶洋洋的聲響起，仿佛一個字都懶得多說。

高巖倒是一如既往地穩定，“季小姐，想問問你接下來幾天，有什麼時間有空嗎？一頓飯的時間就好。”

“你想約我吃飯？”季嗤笑了一聲，“你們家燕先生知道嗎？”

高巖忍不住輕咳了兩聲，才又道：“不是，是棠小姐想約你一起吃頓飯。”

電話那頭驟然安靜了兩秒，才又響起明知故問的回應：“哪個棠小姐？我可不認識姓棠的人。”

棠許一聽就知道是故意拿姿態，輕輕敲了敲高巖的椅背，給了高巖一個眼神。

高巖瞬間就明白了，很快道：“那……既然如此，我就告訴棠小姐你沒有時間吧。”

“你急什麼？”季很快又笑了一聲，慢悠悠地道，“反正我在淮市也沒有什麼朋友，管他姓什麼呢，見個面吃頓飯對我而言又沒有什麼影響。你讓定個時間吧。”

說完，季直接就掛掉了電話。

高巖微微呼出一口氣，這才又對棠許說：“棠小姐你還真有辦法把控住啊……”

“嗯。”棠許輕輕應了一聲，道，“畢竟我也不是什麼正常人，總有些共鳴吧。”

“哪有！”高巖立刻道，“你可比正常得多得多得多！”

棠許只是輕笑一聲，說：“我當你是在夸我了。”

很快，吃飯的時間地點就被敲定，算是定了約。

第二天中午，棠許按著時間來到約定好的餐廳，果不其然，還沒見到季的影。

是這家餐廳的客，經理熱地給安排了靠窗安靜的位置。

棠許道謝后坐下，接過菜單來胡翻了翻，便放在了餐桌上，繼續耐心等待。

不經意間一抬眸，視線便落在了樓下的廣場。

今天很好，廣場上不人或坐或行，沐浴著。

一個小孩正在努力地學著板，一個沒剎住，直接就撞到了一個人上，摔倒在地。

家長嚇得一下子就沖過去，一邊扶起小孩一邊連連道歉。

人似乎并沒有生氣，還蹲下來了小孩子的頭，似乎是在問他有沒有傷。

一個不算沖突的沖突，棠許正準備收回視線，卻又在那個人轉過頭的瞬間僵住。

看見了那個人的臉。

其實還有些距離，看的并不算很真切，可是就是這不算清晰的一眼，卻讓棠許的心瞬間狂跳了起來。

呆滯兩秒之后猛地站起來，直接就往門外跑去。

“棠小姐，有什麼需要嗎？”

“幫我保留位置，我很快就回來。”

棠許只留下這麼一句話，人已經急切地跑出了餐廳。

午餐時段商場的電梯正是使用高峰期，棠許來不及等電梯，也懶得去扶梯上轉悠，直接從應急樓梯跑了下去。

很快就跑到了先前在樓上看見的地方，卻已經不見剛才的人影——

小孩和家長不見了，那個人也不見了。

棠許站在那空地上，有些茫然地朝四下看了看。

沒有，依然沒有。

就仿佛這個空間本沒有存在過那三個人。

仿佛一切都是的幻覺。

在那里呆立了片刻，始終沒有看到自己想要看見的影，最終終于像是認清現實了一般，轉過頭，有些機械又麻木地重新走進了商場。

;走進電梯后，看著電梯里面形形的人，棠許才忽然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麼——

答案顯而易見，認錯人了。

這樣的認錯，實在是有些荒謬，可是在那一刻，居然會真切地以為，那是真實存在的。

可是，怎麼可能呢？

棠許嘲笑著自己，走出電梯，很快又回到了剛才的那家餐廳。

餐廳門口，經理一見到就迎上前來，“棠小姐，您的客人已經到了。”

棠許聞言，輕輕點了點頭，深吸了口氣之后，打起神走進了餐廳。

經理重新將引至剛才的那張餐桌，一個穿著紅半長的人已經坐在了餐桌旁邊。

察覺到靜，人緩緩抬眸，出一張致冷艷的面容，看見棠許之后，抱著手臂微微挑眉，“棠小姐？”

一瞬間，棠許好不容易整理好的緒再度崩，在這狹小的餐桌周圍四流竄開來，毫無章法，毫無頭緒——

面對著人的詢問，只是輕輕應了一聲：“嗯。”

人依舊輕笑了一聲，視線毫不掩藏地在棠許上流轉了一圈，才又道：“請人吃飯還遲到，棠小姐一貫這麼大的架子嗎？”

棠許有些緩不過神來。

似乎完全知不知道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至于那些竄的思緒，更是一條也抓不住——

所有的注意力，全在面前的這個人、這張臉上。

這張，剛才坐在這里就驚鴻一瞥、已經認定自己看錯、卻又猝不及防重新映眼簾的臉。

是的，剛才看見的廣場上的人，就是。

可是，怎麼會在這里？

眼見著棠許種種緒疊，似乎到了極大沖擊的模樣，季微微蹙了蹙眉，偏頭又打量了棠許一眼之后，微微冷笑了一聲，“怎麼，是我長得太嚇人，驚到棠小姐了嗎？”

很久之后，棠許才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你，是季？”

季微微傾向前，迎著棠許的視線，似笑非笑，“我還以為棠小姐約我出來，是想問一些更有建設的問題呢。”

此刻棠許的思緒完全凌，像是已經喪失了思考能力，只能完全順著的話往下呢喃：“更有建設的問題……”

這樣的反應顯然也完全在季預料之外，重新靠回了椅子里，觀察著、等待著棠許再度開口。

“你……是他的妹妹？”

棠許終于再次開了口。

這一回，季似乎有些不耐煩了，“真的嗎？你想問的就是這些？”

棠許終于意識到了什麼，一點點地回過神，目依舊停留在季臉上。

季這下是徹底拿不準要干什麼了，棠許的反應實在太古怪，不喜歡這種事態完全超出預期的發展，忍不住轉頭去拿自己的手袋，作勢要離開。

然而下一刻，棠許忽然出手來握住了。

以陌生人的角度來說，這樣的作，實在是有些過于親了。

即便們并不算真正的陌生人。

即便們已經聽過彼此太多太多次。

季還是有些震驚地看向棠許握著自己的那只手，再抬眸時滿眼莫名其妙，“你到底想干什麼？”

而棠許依舊握著，問：“你認識我嗎？”

“你到底在說什麼？”

季終于忍無可忍般站起來，看著棠許，忍不住出聲嘲諷：“棠小姐果然厲害，這一通連環招下來，我還真是不知道該怎麼應對了。對他，你用的也是這種招數嗎？”

棠許沒有回答的問題，再開口時，竟是固執追問：“你認識我嗎？”

季有片刻的怔忡。

因為清晰地看到，棠許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有什麼東西一點點地從眼底浮了上來，以至于竟瞬間紅了眼眶。

季有些發懵，對于眼前的狀況，已經完全搞不清楚了。

甚至忍不住想，要麼棠許是在裝瘋賣傻，要麼，就是真的瘋了——

也是，燕時予喜歡的人，怎麼會是正常人？

季努力嘗試掙棠許的手，可是怎麼都沒想到，棠許看起來纖瘦，此刻力氣卻極大，幾番用力，竟都沒有掙。

“你有完沒完？”季放棄地舉起了自己的手，“能不能放開我了？”

可是棠許顯然沒打算就這麼結束。

依舊怔怔地看著季，目幾度流轉，伴隨著眼淚落，再開口時，終于換了一句——

“你不認識我了嗎，許星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