凈化節點后涌出的圣潔白并未立即消散，如同溫煦的汐，無聲地沖刷著的每一個角落。那些鑲嵌在白骨祭壇上的綠晶徹底失去了最后一點幽綠，化為灰白的頑石，無聲地崩裂、剝落。散落的骨灰和布滿裂痕的青銅古鐘，是那不可一世的邪靈僅存的殘骸。

劉景晝與小六子疲力竭地坐在布滿裂紋的黑巖石旁，下不再是冰冷絕的節點，而是被白浸潤、仿佛帶著大地脈搏的碎石。兩人大口息，汗水浸衫，但臉上卻是一種近乎新生的解與平靜。

“景晝哥……”小六子的聲音沙啞，帶著劫后余生的虛弱，他努力撐起子，“你聽！水聲！真的有水聲！”

那聲音在圣充盈、亡魂消弭后的寂靜中格外清晰——不再是亡魂的嗚咽，而是真正的、奔騰的、帶著生命力量的水流轟鳴，從更深、更幽暗的方向傳來，充滿力量地沖擊著巖石。

“是出路！”劉景晝眼中發出灼人的芒，疲憊似乎被這希的聲音驅散了大半。他掙扎著站起，雖虛，脊梁卻得筆直。“走！”他出手，用力將小六子也拉了起來。

小六子順勢站起，手習慣地按向口那枚護符的位置。指尖到的瞬間，他微微一怔。那護符在方才融合柱發的時刻，似乎已完全融了他的，此刻只余下一片溫熱的印記。他下意識地看向劉景晝的眉心，那里仿佛也殘留著一點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幽藍印記。

兩人沒有言語，互相攙扶著，拖著疲憊不堪的，朝著那水聲轟鳴的方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去。

曲折向下，氣越來越重。巖壁不再是純粹的黑，在殘余的白照耀下，顯出奇異的紋理和彩。一些地方覆蓋著厚厚的、散發著微的苔蘚，幽幽的綠或藍，如同黑暗中的星辰，點綴著前路。

就在他們轉過一個巨大的、被水流沖刷得圓潤的巖柱時，劉景晝猛地停住了腳步。

“等等！”

“怎麼了？”小六子警覺地問。

劉景晝沒有立刻回答，他的目死死地釘在側前方的壁上。那并非錯覺！在他眼中，那看似天然形的巖壁表面，此刻正浮現出無數縱橫錯的、極其古老而繁復的線條——那是符文！它們大多黯淡無，如同干涸裂的河床，帶著一種行將就木的衰敗氣息。這些符文正以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失去最后殘存的澤，如同被風吹熄的余燼，化作徹底的死寂與灰暗。

但其中極數幾枚，卻頑強地閃爍著極其微弱的、帶著不祥暗紅或污濁深綠的幽，如同瀕死野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們。這些芒每一次微弱的閃爍，都帶來一種針扎般的尖銳刺痛，直刺劉景晝的腦海。他悶哼一聲，下意識地抬手按住了太。

“景晝哥！”小六子驚呼，立刻扶住他搖晃的。他順著劉景晝的目去，卻只看到一片糙的、長滿發苔蘚的巖壁。“你看到什麼了？我…我只看到那些發的苔蘚…”

“符文…古老的符文…”劉景晝息著，努力適應著腦中那尖銳的刺痛和符文傳遞來的混信息碎片，“它們在崩潰…大部分死了…但還有幾個…活的…很邪門…它們在恨…在詛咒…”他斷斷續續地說著，那些殘存符文散發出的強烈惡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著他的知。

小六子張地環顧四周，手中握住了腰間的短刀，盡管他知道這刀在真正的詭異面前可能毫無用。他努力調著那份新生的知力，卻像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只能模糊地應到劉景晝所指之似乎有某種冰冷、腐朽的氣息盤踞，遠不如劉景晝得那般清晰和痛苦。

“別撐，景晝哥！避開那些地方！”小六子拉著劉景晝的胳膊，小心翼翼地繞開那片符文閃爍的巖壁區域。果然，當他們偏離那面巖壁數步之后，劉景晝皺的眉頭明顯舒展開了一些，急促的呼吸也平緩下來。

“好多了…”劉景晝心有余悸地回頭了一眼那片看似普通的巖壁，暗紅的符文芒如同怨毒的目，在他移開視線后才緩緩沒下去。他心中凜然，這晶石賦予的能力，既是鑰匙，也是沉重的負擔。他能“看”到的，遠不止小六子所見的表象，那些符文殘留的意志和力量碎片，帶著強烈的負面緒和詛咒，如同無形的尖刺。

水聲愈發震耳聾，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水汽和苔蘚的微腥。腳下的地面也變得起來，布滿了被水流常年沖刷形的凹槽和的鵝卵石。

終于，他們走出了狹窄的通道，眼前豁然開朗。

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展現在眼前。穹頂高懸，沒在深沉的黑暗里，只有數幾發的苔蘚或鐘石散發著微弱的芒。空間中央，一條寬闊的地下暗河奔騰咆哮著，河水呈現出一種奇異的、近乎墨黑的深藍，水流湍急，撞擊在河床凸起的巨石上，濺起雪白的浪花，發出震耳聾的轟鳴。水汽彌漫，在殘余的白和苔蘚的幽中形一片朦朧的霧。

而在暗河的對岸，景象令人心神震撼。

那并非天然形的河岸。巨大的、幾乎與整個空間等高的石壁垂直矗立著，上面布滿了人工開鑿的痕跡！無數獷而巨大的石階沿著陡峭的巖壁向上延，一直沒上方深邃的黑暗。石階兩側，約可見被歲月侵蝕得面目模糊的巨大雕像廓，沉默地矗立在影中，如同亙古的守衛。更令人窒息的是，在石壁靠近河岸的底部，散落著難以計數的、巨大的、斷裂的骸骨。它們屬于某種龐大到難以想象的生，即使只剩下零星的肋骨、骨或碎裂的頭骨，也如同倒塌的巨柱或小山丘，無聲地訴說著一場發生在遙遠過去的、驚天地的慘烈搏殺。一種源自上古的蒼涼、悲壯與深沉的死寂，如同冰冷的河水，瞬間淹沒了兩人。

“這…這是什麼地方？”小六子失聲喃喃，聲音在巨大的水聲中顯得如此渺小。眼前的景象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極限，那巨大的階梯，沉默的巨像，堆積如山的巨骸骨…這絕非自然造化。

劉景晝也深深吸了一口帶著水腥味的冰冷空氣，中那新生的知力前所未有地活躍起來，如同被投滾燙油鍋的水滴。他凝著對岸那片恢弘而破敗的跡，目穿彌漫的水霧和骸骨的影，落在那些巨大石階的基座和雕像的底座上。

這一次，他看到的符文不再是零星閃爍的瀕死殘余。

那是覆蓋了整個對岸石壁基座的、龐大到難以想象的符文陣列！無數道復雜的線條織、盤旋、嵌套，構一個無比宏大又無比的整。它們同樣黯淡，大部分區域已經徹底失去了芒，如同被燒焦的電路板。然而，在陣列的關鍵節點，尤其是那些巨大雕像的基座下方，仍有極其微弱、卻異常堅韌的暗金芒在頑強地脈著！每一次脈，都仿佛與腳下大地的深產生著某種沉重而悠遠的共鳴。

“嗡……”

一聲低沉、宏大的嗡鳴，并非通過耳朵，而是直接過骨骼、過大地、過劉景晝新生的知力，清晰地傳他的腦海。這聲音古老、疲憊，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鎮之力。它來自對岸，來自那巨大石壁的深，來自那些仍在頑強脈的暗金符文節點。

“封印…”劉景晝口而出，聲音帶著一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敬畏，“這是一個巨大的封印！那些符文…是鎖鏈！它們鎖住了什麼東西…就在這地下深！”

他猛地扭頭看向奔騰的暗河，墨藍的河水咆哮著，沖擊著岸邊的巨骸骨。就在他目及河水的剎那，河面之下，那墨藍的深，仿佛有無數點極其微弱的、針尖大小的慘綠芒，極其短暫地閃爍了一下，隨即又沒在洶涌的黑暗中。一冰冷的、帶著貪婪食的惡意，如同水底出的無形手，瞬間掃過劉景晝的知。

“河里有東西！”劉景晝厲聲示警，一把將還在震驚于對岸跡的小六子猛地向后拽了一步，遠離了水邊。

幾乎就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

“嘩啦——！”

距離他們最近的一段河面猛地炸開！數條黑影如同離弦之箭，帶著刺鼻的腥風和水花，狠狠撲向他們剛才站立的位置！

那本不是什麼魚！

它們有著魚類的流線型和覆蓋著暗綠黏鱗片的尾，但上半卻畸形地膨脹，覆蓋著糲、仿佛巖石般的灰黑甲殼。最駭人的是它們的頭部——沒有眼睛，只有一張占據了整個頭顱三分之二的巨口！口邊緣是幾圈麻麻、如同銼刀般旋轉蠕的黑利齒，口腔深一片漆黑，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腐臭氣息！它們的背鰭如同生銹的刀片般高高豎起，邊緣閃爍著金屬的寒。

這些怪魚撲了個空，沉重的砸在的鵝卵石河灘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它們扭曲著，用覆蓋著甲殼的短前肢（更像是某種變異的鰭）支撐著，竟能短暫地在岸上爬行！那布滿利齒的巨口不斷開合，發出“咔噠咔噠”的瘆人聲響，對著劉景晝和小六子的方向，散發出濃烈的、充滿的惡意。

小六子頭皮發麻，倒一口冷氣，短刀瞬間橫在前：“這…這他娘的是什麼鬼東西！”他從未見過如此扭曲可怖的生。

“小心！它們能短暫上岸！”劉景晝低吼，目掃過怪魚上覆蓋的、與對岸跡石壁質地極其相似的灰黑甲殼，一個可怕的念頭閃電般劃過腦海——這些怪，是被這上古封印之地扭曲異化的產！它們早已和這片死寂的歸墟融為一！

一條離得最近的怪魚猛地一蹬后肢（或者說后鰭），布滿利齒的巨口張開到極致，帶著一腥風，炮彈般向小六子！速度之快，遠超尋常魚類！

“滾開！”小六子怒吼，不退反進！年眼中燃燒著倔強的火焰，短刀帶著一往無前的狠勁，朝著那腥臭的巨口中央狠狠捅去！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不能退！必須保護景晝哥！

“噗嗤！”

短刀準地刺了怪魚的口腔深！然而，預想中穿的覺并未傳來。刀尖仿佛捅進了一塊堅韌無比的橡膠，僅僅刺寸許就被卡住！同時，一巨大的、帶著黏冷的沖擊力順著刀傳來，震得小六子虎口劇痛，整個人被撞得踉蹌后退！

更恐怖的是，那怪魚口腔壁的猛地收、旋轉，如同巨大的磨盤，死死絞住了短刀！刀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咯”聲，怪魚布滿利齒的巨口并未合攏，反而如同一個不斷收的絞陷阱，試圖將小六子的手臂連同短刀一起吞沒！

“小六子！”劉景晝目眥裂！他沒有任何武，急之下，想也不想，凝聚起全部的神，將那份新生的、源于晶石的知力，混合著中因小六子遇險而發的強烈怒意與守護之心，化作一道無形的意念尖刺，狠狠刺向那條怪魚的頭部！

“嗡——！”

一道極其微弱的、幾乎不可見的藍漣漪，如同投水面的石子，以劉景晝的眉心為中心，瞬間擴散開來，準地命中了怪魚的頭部！

那怪魚龐大的猛地一僵！

如同遭了無形的重錘轟擊！它絞刀的恐怖力量瞬間潰散，覆蓋著甲殼的頭部劇烈地搐、甩，發出一聲尖利刺耳、完全不似魚類的痛苦嘶鳴！它那沒有眼睛的頭顱瘋狂地左右擺，仿佛在承著難以想象的劇痛。卡在它口中的短刀隨之松。

小六子抓住這千鈞一發的機會，用盡全力氣猛地向后一！

“嗤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