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躺著位白發老者，面青灰如蒙塵的古玉，呼吸微弱得像風中殘燭。

床頭的心電監護儀上，曲線正一點點拉平緩的直線，幾位西醫正手忙腳地準備除儀。

“等等！”　　林清歡快步上前，手指搭上老者的腕脈。

脈象沉細如游，時斷時續，指尖能到的，只有一若有若無的搏。

這是心脈將絕之兆！　　眉心微蹙，目掃過老者的眼瞼，眼結蒼白無華；再看舌底，絡脈紫黑如凝。

西醫說的“心衰終末期”，在中醫看來，便是心衰竭，氣阻滯，猶如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讓開。”

林清歡掀開醫箱，取出銀針盒，聲音冷靜得像結了冰，“我用銀針續命。”

“你干什麼！”　　一個戴金眼鏡的西醫猛地攔住，語氣帶著呵斥。

“李老已經經不起折騰了！除都未必有用，你用這破針？想害死他嗎？”　　旁邊的老中醫也沉下臉。

“小姑娘，我知道你是夜宴帶來的，但老先生份不同，豈能容你胡鬧？心脈已絕，便是神仙難救，別讓他走得不安寧！”　　衛生部的領導也上前一步，語氣緩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林大夫是吧？我知道你醫不錯，但老先生……我們得尊重科學。”

屋里瞬間安靜下來，所有目都落在林清歡上，有質疑，有警惕，還有毫不掩飾的敵意。

司夜宴上前一步，擋在林清歡側，目掃過眾人，聲音低沉卻帶著力量：“讓試試。”

“夜宴！”有人急了，“那可是老先生！”　　“我知道他是誰。”

司夜宴看著林清歡，眼底是全然的信任，“清歡不會拿人命開玩笑。”

林清歡沒看爭吵的眾人，指尖已起三銀針。

盯著老者膻中的位置，語速極快。

“心為君主之，藏神主脈。

老先生不是心脈已絕，是心被痰瘀阻滯，好比爐膛里的火快滅了，不是添柴，是先通煙囪。”

屈指在老者口輕叩兩下，確定位置。

“膻中為氣會，關元為氣海，關通心絡。

三針下去，能聚殘，通阻滯，爭取三個時辰的緩沖期。”

“簡直是胡說八道！”西醫專家氣得發抖，“位能通心絡？你這是封建迷信！”　　林清歡沒理會，手腕微沉，第一銀針已落在膻中。

針尖刺破皮的瞬間，指尖輕旋，銀針以一種極緩的弧度深，快到三分時猛地一頓。

正是在決賽時用過的“醒神淺刺”變式，只是這一次，力道里多了幾分托舉的意味，仿佛要將那縷將散的氣輕輕兜住。

“你敢！”一個老者的家屬撲過來，想打掉手里的針。

司夜宴眼疾手快，一把攔住對方，眼神冷得像淬了冰：“誰敢試試。”

屋里的爭執聲戛然而止。

司夜宴的氣場太過懾人，連那位領導都頓了頓，沒再出聲。

林清歡的第二針扎在關元，第三落在關。

三銀針并排而立，針尾隨著老者微弱的呼吸輕輕，像三支點在風中的燭火。

時間仿佛被拉長了。

心電監護儀上的曲線依舊平緩，老者的呼吸還是那麼微弱。

質疑的目重新聚集過來，那位西醫專家冷笑一聲。

“我說什麼來著？浪費時間……”　　話音未落，監護儀突然發出“嘀”的一聲輕響。

原本平直的曲線，竟微微向上拱起了一個極小的弧度。

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曲線開始有了微弱的波，雖然依舊微弱，卻不再是死寂的直線。

林清歡松開按在老者腕脈上的手指，輕輕舒了口氣：“暫時穩住了。”

屋里的人都愣住了，包括那位西醫專家，他盯著監護儀，里喃喃著：“不可能……這不可能……”　　司夜宴繃的下頜線終于和了些，他看向林清歡，眼底翻涌著復雜的緒，最終只化作一句：“辛苦了。”

林清歡搖搖頭，目落在老者臉上。

剛才青灰的面，竟出了一極淡的，呼吸也似乎比剛才綿長了些。

“三個時辰，別移他，別用強刺激的藥。”

一邊收拾銀針，一邊囑咐，“我開個方子，讓藥房加急煎好，一小時之后喂服。”

那位之前阻攔的老中醫遲疑著上前，搭住老者的脈腕。

片刻后，他猛地抬頭，看向林清歡的眼神里充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

“脈……脈真的續上了！雖然還是弱，但有了！”　　周圍的人這才如夢初醒，看向林清歡的目徹底變了。

有驚嘆，有敬佩，還有些人臉上帶著赧。

剛才他們還把這位能續心脈的醫者，當了胡鬧的外行。

林清歡沒在意這些目，走到桌前，拿起紙筆開始寫方子。

筆尖劃過紙頁的沙沙聲，在寂靜的屋里格外清晰。

窗外的暮更濃了，老宅的燈籠次第亮起，暖黃的過窗紙照進來，落在專注的側臉上，也落在炕上老者漸漸平穩的呼吸間。

司夜宴站在后，看著寫下一味味藥材，忽然覺得……　　他的清歡，此刻在這間充滿焦灼的老宅里，更像一束穿云而來的。

不僅能續人命，更能定人心。

……　　三日后，老宅的槐樹下曬著新收的草藥，空氣中飄著艾草與當歸的混香。

林清歡正蹲在竹篩前挑揀陳皮，指尖捻起一塊帶霉斑的，剛要扔進竹簍，手腕忽然被輕輕按住。

“仔細眼睛。”

司夜宴的聲音從頭頂落下，他彎腰接過手里的竹鑷子，“這種細活讓他們來做。”

林清歡仰頭看他，晨穿過槐樹葉落在他肩頭，將那深灰襯衫染得暖融融的。

這三天，他幾乎寸步不離守在老宅，白天幫著照看老先生的湯藥，夜里就在外間的躺椅上湊合一宿，眼下雖有淡淡的青影，眼神卻亮得很。

“老先生今天能喝小半碗粥了。”

直起，拍了拍手上的藥屑，“脈象比昨天穩些，痰瘀散了大半，再調理半月，應該能下床走。”

司夜宴嗯了一聲，指尖替拂去發間沾著的陳皮碎。

“上午李老醒著時，還念叨你那三針的手法，說比他年輕時見過的‘懸診脈’還神。”

林清歡想起那天老先生剛醒時的樣子。

他靠在枕上，目渾濁卻銳利，盯著看了半晌，忽然問：“丫頭的針法，是跟你師父學的？”　　當時如實回答：“是自學的《青囊要》里的法子，這‘托針’，專救心將絕之人。”

老先生聽完，竟從枕下出個磨得發亮的玉扳指，巍巍遞過來。

“這是當年給我師父賀壽時，他老人家送的。

丫頭，你這手醫，擔得起它。”

那玉扳指手溫潤，上面刻著細的杏林紋，一看便知是有年頭的件。

當時想推辭，老先生卻眼一瞪。

“讓你拿著就拿著！我這輩子收了十七個徒弟，沒一個能在我閉眼時敢扎這三針的。

你敢，還能，這就是緣分。”

正想著，屋里傳來福伯的聲音：“林大夫，先生，老先生請你們進去。”

兩人走進正屋時，老先生正半靠在榻上，手里著本線裝醫書。

見他們進來，他放下書笑了笑，眼角的皺紋堆壑，卻著神頭：“夜宴，你先出去，我跟丫頭說幾句話。”

司夜宴看了林清歡一眼，輕聲道：“我在外面等著。”

門合上的瞬間，老先生拍了拍邊的空位：“坐。”

林清歡挨著榻沿坐下，剛要問他子是否不適，就聽老先生慢悠悠地說：“丫頭，你跟夜宴認識多久了？”　　“仔細算算，已經兩年。”

如實答。

“兩年就敢把命給他護著？”老先生挑眉。

“那天那麼多人攔著，你就不怕他護不住你，反倒讓你落個‘庸醫害人’的名聲？”　　林清歡想起司夜宴當時擋在前的背影，間微熱：“我相信他！”　　老先生笑了，指節敲了敲榻沿。

“這小子，打小就犟。

當年他非要去學金融，家里沒一個人贊，他愣是搬出去住了三年，把個快破產的小公司做了現在的規模。

可他心里那點執拗，從來沒變過。

認定的事，八頭牛都拉不回；認定的人，怕是要揣在心窩里焐著。”

他頓了頓，目落在林清歡臉上，帶著長輩特有的溫和：“你這丫頭，骨子里都帶著韌勁兒，跟夜宴這小子配。”

林清歡的耳尖微微發燙，剛要開口，老先生忽然從枕下出個紅綢布包，打開來，里面是對極好的赤金鑲玉鐲，玉是暖白的羊脂玉，上面雕著纏枝蓮紋。

“這是我給我那早逝的兒備的嫁妝，一直沒機會送出去。”

老先生把鐲子往面前推了推，“丫頭，我知道你們年輕人講究自由，可我這把老骨頭，還是想討個巧。”

他看著林清歡，眼神懇切。

“夜宴這孩子，看著冷，心熱得很。

這些年邊沒個知冷知熱的人，我看著都急。

你醫好，心善，又能鎮住他那子，你們倆在一塊兒，是天造地設。”

林清歡的心跳了一拍，指尖攥著角，不知該接還是該推。

“我知道這事兒急了些。”

老先生又說，“但我這子骨，不知道還能看多久。

我想親眼看著他把婚事辦了，看著他有個家。

你們要是愿意，這婚禮，我來辦，就定在下個月的黃道吉日，怎麼樣？”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司夜宴站在門口，不知聽了多久。

他臉上沒什麼表，耳卻紅得厲害，目落在林清歡上，帶著點張，又帶著點藏不住的期待。

林清歡看著他，又看了看老先生眼里的期盼，忽然想起那天在危急關頭，他那句“讓試試”里的全然信任……　　想起這三天他默默遞來的溫水，替擋開的風；想起他看時，眼底總像落著星……　　拿起那對玉鐲，指尖到微涼的金屬，心里卻暖得很。

“老先生，”抬頭，聲音輕卻清晰，“您說了算。”

司夜宴猛地步進來，走到邊，掌心微微出汗，卻還是穩穩握住了的手。

老先生笑得眼睛瞇了，巍巍地拍了拍他們握的手。

“好，好！福伯，快去讓人把祠堂打掃出來，再請個風水先生來看看，定要把這婚事辦得風風的！”　　屋外的正好，槐樹葉沙沙作響，像是在替這對新人喝彩。

林清歡看著司夜宴泛紅的耳，忽然覺得，這突如其來的緣分，或許從拿起銀針的那一刻起，就早已注定。

而司夜宴低頭看著眼里的，悄悄收了掌心。

他等這一天，等得比自己以為的，還要久。

請收藏本站：.

c3719.

lol。

筆趣閣手機版：m.

c3719.

lo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