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小屁孩較勁。◎

“子璟,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戴玥姝其實不懷疑衛卿珩的觀察力，但同樣也沒有從這個男孩子上察覺到惡意，只是覺得奇怪。

雖然這小男孩各方面不討喜,但對自己的直覺也有一定的自信。

“白癡、蠢貨、傻……”小男孩突然轉了火力，咒罵著戴玥姝,衛卿珩的臉更難看了,很難說他是不是想直接掐死他。

戴玥姝卻嘆了口氣，也許是過于荒誕古怪,反而沒有升起類似于惱怒、氣憤的緒,再說對一個小孩子,能計較到哪裏去，便是他眼下兇惡得很，也難起惡念。

主地走到前頭來,蹲在地上,認真地看著他。

“如果我做了什麽不對,告訴我好嗎？”平靜地甚至還帶著一分微笑地看。

“我們是第一次見面，我不明白你心裏的東西,如果我哪裏不對,你告訴我,讓我們擁有一次通的機會,可以嗎？”

小男孩又開始瘋狂地用方言辱罵衛卿珩,不知道被中了哪裏。

衛卿珩的臉一點點難看起來，戴玥姝一直看著小男孩,卻覺得他像是漲了氣的河豚,并非真的那麽生氣。

也許是說累了,他咒罵了很久,又慢慢地停了下來,一點點地安靜了下來。

但不論衛卿珩問什麽，他都不回應，脾氣是十足的倔。

“算了。”衛卿珩對道，“我們自己想辦法下山吧，不要管他了。”

“……”戴玥姝定定地看了看小年滿是狼狽和泥濘的瘦削面孔，看著衛卿珩把人用男孩腰帶綁了起來扔在一邊，他的破背簍也放在了一旁。

“放心，這個結他能掙的，是活結。”

知道心，衛卿珩也不會真的下死手。

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該什麽，最後只是在小男孩憤怒又驚恐不安的眼神裏走上前，幫他把那一頭還可能生蟲的頭發中，不太聽話的已經刺進他眼睛裏他一直流眼淚的那一縷，小心地撥到了一邊。

“如果不是水源缺，”小聲地對他說，“有個能洗澡的河之類的，還是要好好打理一下自己。這樣不幹不淨的，會生病。”

髒髒的農家小男孩愣在了那裏，像是被定住了，那兇惡的本準備威脅對齜牙咧的表也僵停在那，平白多了幾分稽。

“子璟，久等了。”高高興興地回到他邊。

“髒呢。”他道。

“無礙。”搖搖頭。

衛卿珩也只是提醒地一說，照常牽住了的手，兩個人平穩地換了條路繼續走著。

“喂！”

衛卿珩一頓，和戴玥姝轉過頭，驚訝地發現小男孩已經掙開了，前後也許只有一杯茶的功夫，原本估計該有個小半天才。

他流出一抹深思，看來方才小男孩的力氣掙紮不是他誤會，是這個看起來瘦小的男孩子真的比尋常人力氣大些，且如此看還極為靈巧，形靈活，有幾分過人，但還不至于他放在眼裏。

兩人都沒有說話，也沒再裝他行不便的樣子，就這麽看著他。

這男孩子膽子也大，撐著表，對他們惡聲惡氣地說話，因為破口大罵太久，嗓子都有幾分啞了。

“你們有錢的吧？”

兩人相視一眼，最後戴玥姝點點頭。

“有一點。你想要什麽？”

“我帶你們進村子，給你們找一戶住的地方，你不能傷害原本的人……”他警惕地看著衛卿珩，衛卿珩眉頭一挑，沒說話。

他于是轉頭看向戴玥姝，微笑著點點頭答應下。

“你們把錢給那戶人家。”男孩子問，“如何？”

“可以。”

兩邊又商量了一番，約定了更為詳細的容，男孩頂著風險帶份不明的兩人回去，但他們也給出了不的報酬。

戴玥姝帶的不論是銀票、珍珠還是金子都不，絕對比他要的報酬還高許多。

他們只是需要一個暫時歇腳、養傷的地方，衛卿珩之後便會帶離開，且說之後就會有人找來——

太子遇刺失蹤，可不是小事。

一個弄不好，這附近大小員都要全家掉腦袋，他們是一定會拼盡全力搜尋的。

互相約定好了，氣氛倒是稍微和緩了些。

小男孩仍是嘀嘀咕咕，聽來便是他嘲諷他們一開始就沒有說實話，什麽他們是商隊主事人遭了劫匪之類，他不信他們行商等等。

戴玥姝對小男孩的機靈又有了一點認識，但衛卿珩全程面無表，仍是仔細盯著他作，有一點不對就能讓他好看。

小男孩也對這個綁他揍他的男人全無好，但他意外地對戴玥姝態度相對好了不，凡提問，便是不肯回答，也會支應兩聲。

這一來一往的，戴玥姝了點，小男孩也說了一點，總算是讓兩邊互相了解了些。

小男孩做池南，沒有姓氏，名是因為母親在村子唯一的大池塘邊洗服時，意外發生下了他，所以村子裏的人都這麽他。

“就是在池塘邊，沒有別的……”他說著，看不出高興或不高興。

但他們即將要去的是姜家村，一個村子裏都是姓姜的，外來人極，所以說他是姜池南也沒錯。

他們本來以為他是要帶他們去他家，讓家裏多一筆意外收，畢竟他也看出來了他們出富貴，上肯定有錢，看著便不似尋常人家，而他看著也不像是生活得很好的孩子，窮人家的孩子才要早當家。

但結果小男孩自己告訴他們。

“我是孤兒。”他說這話時，滿臉的戾氣，聲音倒是平淡得很，但藏著人意外的狠勁，“娘是個傻子，早死了，生我弟弟的時候難産，兩個一起沒的……”

“我爹？”他冷笑一聲，“我也不知道村子裏哪個是我爹。”

這話信息量就大了，讓兩人相對一眼。

戴玥姝倒反應了一會，衛卿珩是當下就明白了。

說起來這事在貧苦村子裏也不算罕見，只是真遇上了還是不由說一聲“可惜”。

池南的生母可能天生智力有殘缺，亦或者是了什麽刺激，總歸是孤苦伶仃，沒有關系近的親族肯照顧，單獨一個人在外沒有親人照應是很難生活的，尤其是這般的況，在姜家村便多半了“欺負”。

村子裏可能會有一些閑漢懶漢，另外還有些起了歹心的齷齪男人，這就對下手了。

當然還有一種更惡心的況，便是一個村單窮男人的“共妻”，們是只為了生孩子而存在的可憐人。

這種事衛卿珩便不會提點了，戴玥姝也只是猜測他生母了欺辱，懷孕了。

池南便是這樣生父不明的孩子，他弟弟極可能也是，可惜他母親一個可憐人，也就這樣沒了，留下他一個獨自熬著，野草般頑強求生。

這樣的小孩在村子裏多半是不歡迎的，還會人說了閑話。

若不是專門為了生孩子，只是男人發洩之後的“産”，那他的存在肯定不歡迎，男人人都會嫌棄，覺得他惡心多餘，是個“小孽畜”，小孩也會學了大人那些，一道排欺淩他。

無怪他一戾氣，沒有點兇狠勁頭，他會被欺負得活都活不下去。

“抱歉。”戴玥姝想通了便道歉，“興許你生活都難，我不該提別的，能活著就是一件幸事了，是我的不對。”

池南意外地回頭看著，張了張像是想說什麽，但最後只是嘟囔了一聲，轉了頭，撿了長樹枝繼續探著地往前走。

看著卻莫名地順眼了幾分，連那一頭已經油髒到攪在一起的頭發，都好像乖順了不。

這邊路窄，兩旁的草都長過來了，主要是春夏天草木生長快，不是經常走這條山路的話，很快就會被覆蓋路徑。

他們則告訴池南，他們遭到了山匪的追殺，是從山的另一頭上來的，但追兵已經被理幹淨了。

眼下，他們需要一個稍事休整的地方，并且保證只待一天，給夠錢，後續有任何麻煩他們會自己擺平，不會給他和那戶人家帶來麻煩。

池南當時便思考了很久，他雖然瘦弱不起眼，但格早，有自己的想法和算，他最終接了。

也許是金錢的吸引力足夠，對貧苦人家來說，任何一筆收都可能是救命錢。

“如果你們……尤其是你這個……”

“不會的。”戴玥姝溫地打斷，拒絕讓衛卿珩和池南對話，免得兩個人互相厭棄到恨不能打起來。

“我向你保證，不會有你擔心的那種事發生，我們不會傷害對你來說重要的人的。”

“哦。”池南應了一聲，說不清信不相信。

“做什麽對他這麽……”衛卿珩看著亦是有些不高興，但戴玥姝跟他耳語一番，很快便哄好了他。

要進村子了。

時間還算早。

對于勤的農村人家來說，這是已經該準備起一天生計的時候了，但對更多的人家，只要不是真的沒有辦法、揭不開鍋了，他們也不至于將自己到這個地步，畢竟他們農民一年到頭也沒有個真正意義上的休息，即使是冬天也有其他各種事要忙。

池南可能是天都沒亮，便上山撿柴尋野果了。

若按他所說，他怕是沒有什麽依仗，只能自己想辦法艱難求生。

“你們在這裏等著。”

池南回頭，卻發現兩人是如出一轍的謹慎，都呆在村外沒有靠近。

他不高興地皺起眉頭，直接看向戴玥姝：“你不相信我？”

“不是。”戴玥姝搖搖頭，“你們村子可排外？再說我們就這樣過去，也是唐突，你和你那家人商量商量，給我們尋個不起眼的路進去可好？”

池南很聰明，立馬明白了的意思。

他再度看看，又看了看衛卿珩，然後點了點頭，一溜煙的，他便跑走了。

“呵，腳倒是利索。”

“殿下……”

“不說了不說了。”

“可要吃點東西墊？”戴玥姝又問他。

“還有？拿來吧。”衛卿珩取了糕點，卻一下把最後一塊塞進了的裏，面上帶著點得意的笑，眼裏又藏了幾分落寞，“別以為孤沒看出來。”

“壞了吧，都要沒了。”

戴玥姝沒法，只能艱難咽了下去，甜味在口腔中泛開，一點糕點倒口舌生津，更加了。

了自己的，也看不出自己到底有沒有顯出和疲態。

最後，用手心輕輕了他的側臉，他放心。

衛卿珩也確實神和緩了不，眉眼溫地注視著。

大概是兩盞茶的功夫，他們倒也沒有等得不耐，也不疑心池南跑得不肯回來了，他都把人帶到了村子口不遠，沒道理不最後努力一把賺一筆錢。

“一會若是……我來應付。”

衛卿珩說著，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口音。

讓戴玥姝驚訝的是，他原還標準的大魏話一下便多了幾分口音，仿佛他真的是姜家村這片土生土長的人。

“是和池南學的……”

他聽了下意識皺了皺眉，有點不高興，但也反駁不了，戴玥姝多敏銳，立馬改口誇贊，他了點笑。

“不愧是殿下，學得這樣快。”

“我的子璟真厲害。”

“你的殿下當然不差，”他笑了，“聽了不便學了些，說來要最快學會一門語言還是學髒話來得快捷，這小孩倒也提供了不‘材料’，不過這其中也有技巧，你若興趣，我也可以教你。”

“那便之後再說吧。”戴玥姝點點頭，不想讓他現在心這些雜事，更不想他累著了。

強撐著的不只一個。

可還記得，他是剛剛才用了藥，還應該休養的時候，不想這麽一遭使他元氣大傷，損了本。

他卻還笑，兩個人明明差不多的。

“就是他們——”那聲一頓，見了兩人正面，有幾分失語。

當即便心生慨：“好貴氣的一對璧人，難怪池南堅持說他們肯定有錢……便是先頭見過的鎮上首富公子，也沒有這等氣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