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楓渾一抖。

他看見父親眼中閃爍的淚，那是他從未見過的脆弱。

“去找你姐……”

顧德昌的指甲摳進顧楓的皮，“快讓他請大夫救爹啊！”

顧楓向窗外。

正好，幾只麻雀在枝頭跳躍。

多麼普通的一天——如果不是屋子里有兩正在腐爛的軀。

當顧陌中午來“送飯”時，顧楓撲通跪在了地上。

他的額頭抵著骯臟的地面，聲音哽咽：“姐……我錯了……以前都是我不好……”

顧陌放下碗筷，靜靜地看著他。

“爹……爹要死了……”

顧楓抬起頭，淚流滿面，“求求你……請個大夫來救爹娘吧……”

顧楓很清楚，顧德昌和林氏真死了，還沒有年的他，只怕日子不會好過。

顧陌都這麼對待顧德昌和林氏了，顯然也不可能在父母去世后善待他。

顧陌蹲下，與弟弟平視。

的目掃過角落里奄奄一息的父母，又回到顧楓涕淚加的臉上。

“弟弟，你還記得我十三歲那年嗎？”輕聲問，“我發高熱，也是這麼求爹娘的。”

歪著頭，“那時候爹娘讓我多喝點熱水，但是連一碗熱水都沒有給我帶，然后帶著你出門了，我滿心以為爹娘是去給我請大夫的，結果你們是去干嘛了呢？”

干嘛了呢？

背著顧陌回豪宅去了啊。

等他們回來的時候，顧陌已經熬過來了，還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條。

林氏甚至說了一句：“你看，娘就說了，熬一熬就過來了……”

“弟弟，姐姐都能熬過來，現在只要你好好照顧爹娘，爹娘也可以熬過來的。”

顧楓的哭聲戛然而止。

他看見姐姐眼中冰冷的笑意，那笑意在說：這才剛剛開始。

顧陌準備的飯菜只有兩把水煮的野菜，和一罐散發著怪味的草藥糊，遞給顧楓。

“快伺候爹娘吃點東西吧。”

木門再次關上時，顧陌聽見里面傳來撕心裂肺的哭喊。

那聲音不像人類，倒像某種傷的野。

抬頭看了看太，覺得今天的，格外明。

笑了，“弟弟，我去給爹娘請大夫了，你在家里要照顧好爹娘啊，等我回來。”

然后顧陌當甩手掌柜，回將軍府去過好日子了。

等過幾天回到村里來，隨便請了個赤腳大夫來，給顧德昌和林氏看病。

顧德昌和林氏的命保住了，但傷口愈合得很慢，疼得他們整夜。

而顧陌如此喪心病狂，全村卻都夸孝順，反而罵顧楓不孝，趁著姐姐去找大夫的時候，丟下重病的爹娘不管，自己跑出去逍遙快活了。

沒錯，在顧陌回將軍府的這段日子，顧楓也跑了。

沒人照顧，顧德昌和林氏差點就沒熬過來。

但他們不恨顧楓丟下他們不管，只恨顧陌心狠，竟然拖到現在才給他們請大夫。

而且請的還是那種醫不咋地的赤腳大夫，沒把他們完全治好，也僅僅是讓他們死不了而已。

;而他們被顧陌折磨這樣，全村卻都還在夸顧陌。

一旦他們試圖解釋，讓所有人都知道顧陌的不孝舉，村里人反而指責他們偏心。

當兒從小聽話孝順，包攬了家里所有的活兒，還為了讓父母弟弟活下去，把自己賣去當奴婢，現在他們病了，也是顧陌為了他們的病東奔西走，他們卻還對兒這里不滿意那里不滿意，諸多挑剔。

而當兒子的啥也沒干，關鍵時刻還丟下他們不管，他們竟然還覺得顧楓是個好兒子？

雖然這鄉下人家很有不偏心兒子的，但是實事求是的講，就算偏，也沒有偏得像顧德昌和林氏這樣的離譜，半點都不記兒的好。

顧德昌和林氏：“……”

簡直有苦說不出。

顧德昌和林氏對不孝恨得咬牙切齒，反而憋著一勁兒，想要等康復后，好好跟比不孝算賬。

這樣一來，他們康復倒是快了起來，不到半個月就能下地走路了。

而顧楓跑出去后，在外面流浪了幾天，差點死，又跑回來了。

顧德昌和林氏看到他憔悴的樣子，早忘了被關在屋子里的時候，顧楓是如何嫌棄他們的，反而對顧楓心疼的不行。

顧陌微微一笑，“爹娘還真是疼弟弟，兒再怎麼孝順你們，你們對兒都只有埋怨和不滿，弟弟再怎麼嫌棄你們，在你們心里他還是寶。”

顧德昌和林氏對顧陌怒目以視。

“你弟弟還小！他還不懂事，你跟他比什麼？難道你也笑你也不懂事嗎？”

顧德昌和林氏還以為顧陌要跟他們爭辯什麼。

誰知道顧陌只是哦了一聲，就繼續躺在樹下閉目養神了。

依舊不洗做飯，但是顧德昌和林氏算過了，好像自從顧陌回來，他們就沒見顧陌吃過飯。

這麼久不吃飯，顧陌怎麼可能一點事都沒有？

所以，顧陌一定藏了錢，一定背著他們在吃好東西。

他們開始每天監視顧陌，想要把顧陌抓個現行。

這天晚上，顧陌在油燈下數錢，房門突然被撞開。

顧德昌拄著拐杖，林氏扶著墻，兩人臉沉地站在門口。

“好啊！”

顧德昌看到桌上散落的銀兩，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你果然藏了錢！你這個不孝！”

林氏撲上來就要搶：“不孝！看著爹娘苦，你也不愿意把錢拿出來給爹娘請大夫，讓爹娘吃點好的補補！”

顧陌不慌不忙地把銀子收進荷包：“爹，娘，你們誤會了，這是兒的買命錢，要留著治傷的。”

故意咳嗽兩聲，“你們不是說，窮人家命，小病小痛不用治嗎？你們現在都熬過來了，可見也沒事了，但兒這傷可不一樣啊，傷及肺腑，不好好養著，只怕活不過三年呢。”

顧德昌舉起拐杖就要打顧陌，“孽障！你還在裝腔作勢！你生活龍湖的樣子，哪里像是病了？看我不打死你！”

拐杖揮到半空，卻被顧陌輕松接住。

稍一用力，拐杖就調轉方向，抵在了顧德昌嚨上。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