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 100 章

燈吹滅不到半刻鐘, 萬籟俱靜，月從床簾的隙投進來，夜晚一片安詳。姜月側躺著, 任由聶照牽著的手把玩。

他時不時輕輕挨個的指尖，或者的指甲，好像的手是件什麽易于把玩的玉一樣，最後和十指相扣。

姜月一直沒說話, 不知道在想什麽, 但明顯還沒睡著, 聶照以為是奔波許久之後累了，也不強求, 他輕輕吻了吻的指尖，似是饜足地嘆口氣, 語氣緩緩的, 帶著些許回憶：“你說時間怎麽過得這麽快, 我現在還能想起你問我說能不能再吃一碗面時候的樣子，那時候你才那麽大一點，天天追在我後喊三哥, 三哥長三哥短，真可。

現在都能獨當一面了，也不會問我今晚吃什麽, 也不用我幫你挽袖子了, 我現在想想, 還覺得憾，你要是長得慢一點, 我還能多照顧你幾年。”

“嗯, 三哥也可。”姜月難得回應他一句, 語氣有些心不在焉，聶照一點也沒覺得被冷落了，他自顧自說著，姜月卻猛地想到什麽似地坐起來，撒開他的手，匆匆忙忙披服穿鞋。

聶照手中一空，下意識也跟著起，疑問：“怎麽了？”

“我突然想到地牢裏冷，陳落自己被關在那兒，寶音肯定放心不下，會看他給他送些東西，我怕他再口出妖言蠱寶音，我今晚去那兒睡。”姜月一邊穿一邊往外走。

聶照早知道博，也沒想到能博到這種地步，給遞服，語氣有些酸溜溜的：“合著你躺在我的床上，心裏卻想著別的人，你不如也把娶了咱們仨一塊過得了。我剛和你說了那麽多話，你一句都沒聽進去，滿腦子都是那個野人，同床異夢不過如此。不過我這人一向大度，那麽多男人都容下了，何況一個人……”

姜月攥著腰帶，湊上去在他左右臉頰各親了一口，他就像個被了的鴨子似地安靜了，姜月再主親一下他的，他就只能說：“明晚不許這樣了。”

他好哄的很，姜月屢試不爽。

安好他，才推門出去。果不其然，在李寶音房門口抓住了鬼鬼祟祟，打算給陳落送被褥的李寶音。

對方尷尬地想找個地方把被子藏起來，奈何積太大，怎麽藏也藏不住，只能坦白。

姜月把拖回床上，二人散在頭發在被窩裏敘話，李寶音心虛地拽了姜月一縷長發在手上編織：“我想著好歹認識一場，秋天這麽冷，萬一凍壞了怎麽辦。”

“你喜歡他？”姜月直言問道。

李寶音面為難，陷回憶：“我也不太清楚，他當時傷，在我家中住了半個月，他不怎麽說話，但是每天早上天不亮，他就去打水，砍柴，洗服，我覺得他這個人誠實可靠的，而且他每天砍柴回來，還會給我采一束花。

我娘要揍我，也是他默默擋在我前面。”

“應該是有一點喜歡，還有一些不忍心。”姜月畢竟是過來人，這麽一說，李寶音連忙點頭：“對對對，應該就是這樣。”

“但我覺得這個人上還有一些疑點，他說得話不能全信，有霍明的前車之鑒，我們還是小心為上。”

說起霍明，李寶音心有餘悸，下意識抱住姜月的胳膊，點點頭：“你說得對，但我們要怎麽試探他？”雖然陳落看起來老實寡言，但就是八個陳落摞在一塊兒，也比不過姜月，自然是聽姜月的。

姜月想了想，伏在耳邊輕聲耳語幾句。

地牢常年不見，牢中暗冷，門後，一個青年蜷在角落中。

牢門猛地被拉開，從外洩出幾火。

鄧走在前面，後跟著四個舉著火把的侍從，緩緩停在陳落面前。

“你就是那個引我兒私奔的小子？擡起頭來。”

陳落眸中閃過一微不可查的緒，緩緩擡起頭，把自己那雙沒有雜質，像黑曜石般真摯的眼睛出來。

鄧冷哼一聲，擡手讓人呈上來三件東西：“選一件吧，你的家人我們會替你照顧好的。”

陳落瞥過去，分別是匕首、繩索和毒藥。

“你不是願意為我兒去死嗎？現在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麽你真的去死，要麽就滾出西，滾得遠遠的，別再讓我看見你。你算個什麽東西，還敢肖想我的兒？”鄧出言毒辣，但凡是個正常人，此刻都會被激怒。

但陳落面上卻依舊平靜，道：“我要見主君，我來招安，他不會讓我死。”

鄧搖搖頭，依舊用尖酸的語氣激惱他：“你還真看得起你自己，像你這樣的山賊流寇，這世上沒有一萬也有八千，憑什麽主君要對你另眼相待？不過是有寶音在中間為你求罷了，都是狐貍你也不必在我勉強裝什麽清純無辜。

如今我已經稟明主君，即刻將你死，主君自然願意給我這個面子，免得你這種人再勾引我的兒。”

“你難道不怕從此對你心懷怨恨嗎？”陳落抿了抿幹的，雖是疑問，實為威脅。

鄧對他的威脅充耳不聞，自上而下輕蔑地乜他：“區區一個你怎麽會離間我們母的，何況我會對說你是自願走的，不會懷疑……”

的話還沒說完，就見陳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竄了起，將杯中毒酒仰頭飲盡：“夫人低估我了，我向來不惜命。”

鄧錯愕地看著他捂著腹部跌坐在地上，沒想過他對自己都這麽狠。

陳落篤定這一切是場算計，對方不信任他，因此做的局想要詐出他的馬腳，他雖然與李寶音相識不久，卻清楚對方的秉，他如果死了，必定不肯罷休，要鬧得天翻地覆。

鄧夫人不會拿他一個外人來給母關系埋下患，李寶音現在也許正在角落裏注視著這一切。

他搶過酒沒有猶豫地喝了，等到的卻不是出來阻攔的李寶音，而是疼痛、眩暈，接著渾發冷，四肢搐，視線無法聚焦，是中毒瀕死的癥狀，且見效快，作用猛烈，當是劇毒。

陳落抖地捂住心口，茫然擡起頭看向鄧，眼神中盡是錯愕。

“你當我哄你玩呢？毒藥就是毒藥，下輩子別做個賭徒了。”

陳落長到這麽大，還是第一次遇到有人不按常理出牌，他竟然賭輸了，的疼痛和生機的流逝讓他伏在地上，低低地笑起來：“夫人寧肯殺錯也不可放過當真有效，不過也是因為我們這種人命格微賤，所以殺了不妨事。

沒錯，這一切都是我的算計，從相遇開始，都是我想利用，但我喜歡也是真的，看在我一死的份兒上，但求夫人放過我的那些兄弟。”

他自知將死，強撐著起，向鄧磕了個頭。

鄧眼神中出些許讓人難以查明的緒：“你何需求我？人被就地押在啞谷，你做的地道可不，真是方方面面都想得周全。”

陳落一驚，還未來得及猜測是怎麽知道的，就聽牢門嘩啦一聲被從外推開，李寶音面上冷冷的，背著站定在他面前：“我還真是傻得人盡皆知，所以才會都從我這兒找突破口是吧。”

“對不起。”短短半刻，陳落已經氣若游，他不敢看的表，也無法看的表。

李寶音別過頭，不知道同他說什麽，轉離開。

姜月示意來人將他擡出去。

陳落失去意識再醒來後，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間簡陋的房間中。

他沒有死……

“後悔嗎？差一點就功了。”一道戲謔的男聲從旁傳來，陳落循聲去，只見一名著白的俊男子，年齡大概二十餘，正向他頷首，眼睛微微彎著，教人看不出緒，只是上有骨子腥肅殺氣，與他格格不，讓人難以忽視。

陳落先是被他榮一震，接著細想過去，大抵猜到對方是誰，不置一詞，只默默從床上起，向他跪下，等他發話。

“說說吧，把世說得可憐些，我興許還能心。”聶照撚了顆葡萄抿進口中，歪在圈椅上示意他。

幹得出坑蒙拐騙，陳落早就不知道恥心是什麽東西了，但凡能給他個機會往上爬，讓他們吃飽飯，就要牢牢抓住，就像算計李寶音一樣。

他想著，心髒不免一震刺痛，卻平靜開口：“天下大，我走投無路投明主，所以帶著老小紮寨在此等待時機，想為您效力。”

所以他一開始在啞谷做山匪，目的就是為了引起他們的注意。

“怕我不收你，或是不得重用，所以算計到人頭上來了？你騙錢騙什麽都好，騙真是令人不齒。”聶照又撚了一顆葡萄，昨晚李寶音哭得整個別苑都能聽見，誰都沒睡著，他被吵得恨不得打陳落的狗頭。

“我沒有的可選，但凡有機會，都會抓住，不在意是否明磊落。”

聶照沉片刻，扔給他半串葡萄。

“落落怎麽樣了？他沒事吧？”陳阿嬤眼睛看不見了，只能從別人口中得到自己孫子的消息，焦急道，“我就說讓他乖乖的，不要惹事不要惹事，他非不聽，我們現在能穿上服吃飽飯，已經很好了，他不要再折騰了。”

“沒事沒事，他現在安全著呢。”李寶音嗓子有些啞，輕拍的手安，不管怎麽樣，陳阿嬤和這件事無關。

“你是他的朋友，你一定要勸勸他哦，”陳阿嬤殷切囑咐，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包裹，裏面裝著的是三塊幹癟的佛手，“乖乖，吃這個，可好吃了，落落給了，給你你們各一塊，給落落留一塊。”

李寶音一看，就認出是自己家廚子蹩腳的手藝，是陳落臨走時，打包破爛塞給他的，沒想到被陳落的當寶貝，眼睛火辣辣的，拾起一塊幹癟的佛手往裏塞。

真的很難吃。

姜月見不得這種場景，也有些難。

但凡這年頭上山的，沒有富貴人家的子弟，何況啞谷上還有些老弱婦孺，開口：“老太君，您講講陳落的事吧，我們和他認識這麽久了，還沒聽他說起過自己老家和小時候的事。”

陳阿嬤想了想，搖頭：“其實老家沒什麽好說的，他生下來長得太像他堂叔，村裏人議論，指指點點的，他前面有好幾個哥哥，他便不稀奇了，所以爹娘打算把他扔進河裏溺死。

我那時候眼睛還沒全瞎，乞討路過，于心不忍就將他帶走了，也是我沒能耐，他從小就得跟著我乞討搶食，落落格要強，去學堂聽被人打得半死扔回來，晚上還能跟別的乞兒搶饅頭。

他說會讓我過上好日子的，他確實做到了，我們現在有幹淨服穿，能吃上已經很了不得了。”

說了這麽久的話，陳阿嬤有些跟不上，氣籲籲再三叮囑他們：“落落格要強，我知道他在外面做了不好的事，我也知道你們其實并不是他的朋友。”

了李寶音的掌心，“你的手心一點繭都沒有，一就知道是富貴人家的娘子，他一定又做什麽錯事了吧。如果有什麽過錯，都是我沒有教育好他，請你們再給他一次機會，如果一定要懲罰，就罰我吧。”

單從陳落這個人來說，他在逆境中的不服輸和向上攀越神令人容敬佩，但這件事騙者只有李寶音一個，唯一好在騙不深及時止損，姜月此刻沒有替李寶音說原諒的資格，只能把目轉向。

李寶音原本是懷著被騙的憤怒和怨恨坐在陳阿嬤邊，但在對方說出陳落的世和經歷後，憤怒便煙消雲散了，對陳落的那點悸沉了底，也升不起什麽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