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昝上仍舊穿著白天時候的劇組統一工作T恤，跟平常在北京時候給老爺子辦事的樣子很不一樣，尤其是那副標志的黑墨鏡摘下來后，宗聿一時之間都有點認不出來。

方昝沒接，只恭敬開口道，

“不用了二爺，我戒煙很久了。”

宗聿咬著煙，神很淡，笑了聲，沒再說什麼。

煙霧燃燒，在山林夜晚的冷空氣里顯得有些冷寂，

“爺爺讓你來的？”

宗聿吐出煙圈，低聲開口。

方昝沒回答，只過了片刻才沉聲道，

“您不該來這里。”

宗聿看向他，沒有說話，眼神沉了幾分，

“不該來這里的人是你。”

方昝看向他，眼神仍舊是一慣的沒什麼波瀾，但卻開口道，

“您要是非要堅持查下去，那我也不再留手。”

宗聿目瞬間沉下來，眼神帶上幾分狠戾和警告的意味，

“不準。”

方昝平靜道，

“如果您現在收手不再查當年手的事，那我立刻就走，否則也只能到這一步了。”

宗聿盯著他，掐滅了手上的煙，邁步靠近，眼神毫不退讓，

“跟我爺爺轉告一聲，這事我非管不可，誰犯的事，誰就得負責。”

——

這幾天拍攝都到很晚。

宋青霧負責山上部分的拍攝容，晚上十點多，暫時中場休息。

底下有人送宵夜上來，在片場開始分發，發出熱鬧又嘈雜的聲音。

宋青霧在監控前沒，仍舊在看劇本，有幾個地方拍攝有點問題，可能要重新再找馮鞍意聊聊。

過了會兒，邊上有靜聲過來，有人從后直接走了的劇本。

宋青霧一愣，抬頭對上宗聿散漫又有點冷淡的目。

“飯點了還這麼認真？”他拿走的劇本，不讓再繼續看。

“你怎麼來了？”

宋青霧愣了愣，周圍的工作人員和演員都在吃宵夜。

宗聿沒收的劇本，把手上的宵夜遞給，在邊上拉了張凳子坐下，語調冷散道，

“監督你吃飯。”

宋青霧看著他，皺了下眉，

“我不，劇本…… ”

宗聿拿著劇本的手抬高幾分，

“吃完再看，不吃就別工作了。”

宋青霧沒什麼胃口，但還是著頭皮吃了幾口。

宗聿在邊上翻著的劇本。

“我真吃不下了。”

宋青霧吃了一半，實在撐了。

宗聿看了眼，檢查了下吃的量，把劇本還給他，接過沒吃完的宵夜。

等會兒還有幾場戲，宋青霧繼續往后看劇本。

宗聿在邊上坐下，也沒離開的打算。

“你不用等我，我估計要凌晨才結束，你先回去睡覺。”

宋青霧開口。

宗聿神淡淡，手到手背有些涼，把上的沖鋒外套下來，給穿上，

“你工作，不用管我干什麼。”

宋青霧沉默了下，低頭看著自己上過分寬大的沖鋒，又看了眼在邊上安靜抱臂坐著的宗聿，繼續忙工作。

凌晨三點，戲份終于暫時告一段落。

宋青霧又看了遍監控里的鏡頭畫面確認，才起準備收拾東西離開。

宗聿全程一直等在邊上。

宋青霧走過去，他好像睡著了，將近一米九的高靠在低矮的折疊椅上，低著頭，眼睫漆黑，鼻梁側面落下點影。

他應該是這段時間都沒怎麼休息好，眼下有很淡的烏青。

宋青霧蹲在他跟前，看了他一會兒，拿出來手機，拍了一張他睡著的照片。

“收工了？”

宗聿睜開眼睛，宋青霧剛好收起手機，沒被他發現剛剛在拍他。

“嗯。”

宋青霧點頭，

“你是不是很久沒好好休息？”

宗聿垂下脖頸，摁了摁眉心，

“你們這破地兒太難找，開了十幾個小時的車。”

宋青霧看了他一會兒，低頭從包里翻出來兩顆巧克力，遞給他。

宗聿低眸掃了眼睛掌心的巧克力，

“干什麼？哄小孩啊。”

宋青霧搖頭，

“黑巧，補充能量的。”

宗聿眉梢微挑，手拿起一顆，剝開放進里。

苦的味道在舌尖漫開，困倦和睡意也都頃刻消失。

“這麼苦？”

宋青霧著手上的黑巧，眼睛里有很淡的笑意，

“所以也能提神。”

宗聿皺眉，起把折疊椅收起來，拿過手上的道包，一邊摁著脖頸一邊說，

“你們這劇組也太沒人了，熬到兩三點。”

宋青霧沒說話，跟他一起往山下走。

山林這一塊是拍攝地，但之前很有人過來，下山的路也不太好走。

宗聿牽著走了一段，把道包放在邊上，蹲下，沖著抬了抬下。

宋青霧不太理解的看著他，

“干嘛？”

宗聿指了指自己的背，

“黑燈瞎火的，上來，我背你。”

宋青霧愣了下，沒。

宗聿轉頭看，

“怎麼？之前誰喝多了求著我背的。”

宋青霧抿了下，把手機的燈打開，走到他后，爬到他背上。

宗聿手臂穩穩地固定住，

“抱點，摔了我可不管你。”

宋青霧趴在他背上，聲音很低地嗯了聲，手臂用力圈著他脖頸。

宗聿停頓了會兒，有些失笑，

“讓你抱點，沒讓你勒死我啊。”

宋青霧臉有些燙，哦了聲，手臂稍微松開幾分。

宗聿背著往前走。

山路漆黑，兩邊的林時不時有窸窣的樹葉聲。

宗聿的背很寬，上有干凈好聞的氣息，還有一很淡的煙草味道。

宋青霧趴在他背上，低頭往他脖頸間輕輕嗅了嗅。

月淡淡的從樹林的葉子間灑落下來，落在他側臉。

宋青霧微微往前幾分，認真地看著他的臉，視線一寸一寸的從他的濃漆黑的眉，冷厲英的眼睛，線條立清晰的鼻梁，，下劃過。

認識這麼久以來，好像從來都沒有這麼認真地看過他。

也不知道以后還有沒有機會。

兩個人誰也沒說話，呼吸和心跳聲都很安靜，一路走到山下。

宋青霧忽然開口說，

“等一下。”

宗聿停下腳步，

“怎麼了？”

“先放我下來。”

語氣神神的。

宗聿把人放下來，轉頭看。

宋青霧從包里翻出來幾袋面包，還有火和水，往前面的樹叢那邊過去，把東西都打開攤在邊上。

宗聿皺眉看著。

上套著他寬大的沖鋒，蹲在那兒顯得整個人特別瘦，服后背也空曠。

過了會兒，幾只流浪貓從林子里鉆了出來。

看見有陌生人，幾只貓探頭探腦了會兒，但很快都跑出來，開始去吃邊上的水和食。

宋青霧放好東西，起過來，臉上很見的出幾分高興的笑，角邊梨渦也淺淺的。

“走吧。”

宗聿沒，視線看著那邊的流浪貓，

“你怎麼走到哪兒都要喂這些貓貓狗狗？”

咖啡就是以前救助的流浪狗，在咖啡之前也有不這樣的況。

似乎對那些流浪很有同心。

宋青霧把包背在前面，拉著他的胳膊往前走，語氣很自然地說，

“因為我覺得我跟他們很像。”

很多時候，覺得自己也像是這些流浪的小，不知道家在哪里，也不知道想要去哪里。

從很早開始就在流浪。

宗聿沉默了下，低頭看。

山里的月很亮，到很低很近的云層落下來，打在側臉上。

頭發有些，扎起來的發幾縷落在白皙纖細的脖頸上，沖鋒領口拉到了最高但還是顯得空。

宗聿停下腳步，目沉默地落在臉上。

“怎麼了？”

宋青霧看他站在原地不。

宗聿沒說話，只靜靜地看著，

“把自己說的那麼可憐干什麼？”

他垂著眼，視線落在臉上。

宋青霧愣了愣，

“哪里有……”

“我收養你吧。”

宗聿打斷的話，他語氣淡淡，一慣地漫不經心，眼睛卻漆黑而認真，映著山林和湖泊的月，

“宋青霧，我給你一個家。”

宋青霧沒有再說話了，抬頭看著他。

宗聿單膝跪下，從口袋里掏出來一枚有些眼的素戒。

“怎麼樣，我給你一個家。”

他拿出戒指，抬頭看。

宋青霧眼睛眨了下，視線一瞬間變得有些模糊。

沒有去接，只看著那枚戒指，

“我可以拒絕嗎？”

宗聿笑了下，神和語氣都很認真，

“可以。”

宋青霧吸了吸鼻子，手拿過他手上的戒指，套進自己右手的無名指上。

尺寸剛剛好。

“這是三年前訂做的那枚戒指嗎？”

開口問他。

重逢后見面的第一眼就認出了他手上那枚無名指的戒指。

那年冬天被不小心弄的掉進湖里，他下水去撈上來的那枚戒指。

宗聿看著，臉上神沉靜認真，

“嗯，三年前就要送給你的，但你甩了我，就沒送出去。”

他們后是那片湖泊。

水面銀波像灑下的狀。

宋青霧笑了下，覺得自己的眼睛有點潤，

“你當時說的話也很不好聽，你說你讓我繞著你走，還說要弄死我。”

聲音有哭有笑的，聽起來有些奇怪。

宗聿被的語氣逗笑，但仰頭看著，難得地認真，

“我的錯，對不起。”

宋青霧看著他，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

宗聿還跪在跟前，手去掉落在下上的眼淚，

“別哭了。”

宋青霧沒說話，眼睛還是止不住的想掉眼淚。

手用手背擋住眼睛，溫熱的淚水浸皮。

忽然想到很早之前。

他們談已經很久了，有一天晚上兼職結束很晚才回學校，在此之前宗聿不知道又因為什麼事生氣了，好幾天沒有找。

回到宿舍，剛剛洗漱完準備睡覺，忽然接到了顧延的電話，說宗聿喝醉酒讓過去接人。

那會兒是北京的秋天，深秋的晚上，還有點冷。

宋青霧打車過去包廂找他。

包廂里人很多，顧延他們帶了幾個生在邊上，宗聿冷著一張臉，即使醉酒也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沒有人敢靠近。

宋青霧敲門準備進去，卻忽然聽見他們在說話，好像提到了自己。

顧延問他，

“你們都在一起那麼久了，還不分啊？”

宋青霧聽見這話，停在門口沒。

周凜也在邊上說，

“怎麼，難道你還真打算娶啊？”

顧延接話，

“阿聿，你這第一次談就打算把自己栽進去啊。”

周凜和另外幾個人都在邊上笑。

宗聿低著頭在喝酒，并沒有說話，只是拿起手機看的有些頻繁。

有人在邊上幫他答話，

“肯定是玩玩而已啊，誰還當真啊。”

宋青霧站在包廂外，說不出心是怎樣。

意外，好像也不意外。

跟他在一起從一開始就目的不純，馬上要畢業了，談的什麼也做了，也預料到遲早是分手。

手準備推開門。

“誰玩了？”

推門的前一秒，宗聿聲音響起，一慣的冷淡，但卻又很認真，

“我不娶干嘛要跟談？”

宋青霧愣住，握著門把手的手微微有些發抖。

“你來真的啊？”

“還娶？”

包廂里一片混。

宗聿靠著椅背，把手機往茶幾上一丟，神散漫又認真，

“懂不懂什麼從一而終，”

他語氣輕慢，目盯著桌上的手機，臉上帶著犟勁兒的篤定，一字一句地說，

“反正我這輩子就認定了。”

周凜和顧延都不再說話。

他皺眉，往包廂外看，

“不是說給打電話來接我嗎？怎麼還沒到？”

宋青霧退到門口，靠著包廂外的墻壁。

對面的玻璃鏡面映出的影，看著自己的表。

倉皇而茫然。

他說從一而終，而自始至終都沒有真的想過要跟他走到最后。

也不知道要怎麼走到最后。

——

眼淚像沒有閥門，止不住。

宋青霧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有流過這麼多的眼淚。

宗聿站起，抱住，手將摁進他懷抱里，

“宋青霧，別哭了。”

宋青霧手回抱住他，用力呼吸他上的氣息，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輕聲說。

對不起，對不起，宗聿。

這是最后一次利用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