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有點不舒服。

宿醉有點難。

昨晚徐青青調的酒好像度數有點高。

起下床，客廳里沒有人。

宗聿不在，宋青霧走到島臺邊去喝水，手拿水杯的時候，右手無名指上的位置空。

愣了一瞬，人也立刻清醒了過來。

昨晚發生的事浮現在腦海中。

宗聿取走了手上的戒指，從拱橋上丟進了什剎海里。

外面傳來開門聲。

宋青霧轉頭看過去。

“醒了？”

宗聿拎著從樓下買回來的早餐過來，

“來吃早餐，今天去的時候只有……”

宋青霧打斷他，有些焦急地走過去，

“宗聿，我戒指丟了，是不是昨天喝酒喝太多我們……”

“我知道。”

宗聿握著的手腕，低眸看著，神很平靜，又重復了一遍，

“我知道戒指丟了。”

宋青霧話停住，看著他。

宗聿看了一會兒，把早餐放在餐桌上，又走到茶幾邊，取過來一封裝起來的東西遞給。

宋青霧有所預，沒有去接，腳步往后退了退。

宗聿看著，開口說，

“打開看看。”

宋青霧已經預到什麼，搖頭，有些抗拒地說，

“戒指丟了我們再重新買吧，不是說今天去領證嗎？今天是周一吧，周一民政局應該開門了，我們現在去……”

“宋青霧。”

宗聿看著，臉上表認真而沉靜，

“今天是周日，民政局也不開門。”

宋青霧立刻說，

“那等明天，明天再去。”

宗聿靜靜地注視著，搖了搖頭，

“你真的想跟我結婚嗎？”

宋青霧點頭，

“我想啊，我想的。”

認真看著他，往他跟前靠近了幾分，

“宗聿，我想的。”

宗聿垂眸注視著，手捧起的臉，忽然問，

“那跟我結婚你會開心嗎？”

他盯著的眼睛，語氣平靜又認真。

宋青霧愣住，一瞬間有些啞然，話卡在嚨里說不出來。

只是簡簡單單開心兩個字，但卻難以吐出。

宗聿好像早已經知道答案，只安靜地注視著，看著的眼睛，

“宋青霧，你現在對我是什麼？

不要撒謊，不要欺騙你自己。”

“宗聿，我……”

宋青霧嚨有些哽咽，像有被碎了一捧碎玻璃塞進去，無法發出聲音。

宗聿注視著的眼睛，幫回答，

“愧疚，補償，還有，”他停頓下，“。”

宋青霧眼睛開始有些泛紅。

所有的心思他都知道。

“你我，想補償我，想把你自己賠給我。

可是宋青霧，你真的能過去嗎？你能接我的家人嗎？

我母親，我二叔，還有我爺爺，你能嗎？”

他的語氣很平靜，但一字一句像鋒利的刃，挑破所有完藏匿起來的膿瘡。

“我……我可以我……”

宋青霧想點頭。

宗聿手扣住的下，眼睛漆黑，認真而強，

“宋青霧，對你自己誠實一點。”

他替給出最真實的答案，

“你不能。”

他看著，結滾了下，聲音低了點，有些啞，

“你也不用這樣做，我不需要。”

他挨的那一刀不是為了用自己留住，也不是為了讓愧疚，更不是想用自己的命來為任何人的錯誤買單。

只是為了而已。

只是為了宋青霧而已。

知道當年發生的事后，他腦子想的最多的就是——

過去那麼多年是怎麼過來的？

有沒有一分一秒不去考慮其他任何人、只作為真正的宋青霧而活過？

如果嫁給自己能夠讓只做宋青霧，他一定立刻娶。

但如果讓背負著對他的愧疚、意、還有對他家人不能消解的隔閡，像一鋒利的刺一樣永遠扎在嚨——那麼他寧愿放走。

宋青霧仰頭看著他，眼淚從眼眶里掉下來。

宗聿垂眸注視著，掉的眼淚，忽然很淡很溫地笑了下，

“你知道我第一次見到你是什麼時候嗎？”

他看著，指腹停在眼角位置。

宋青霧嗓音有些啞，輕聲問，

“什麼時候？”

宗聿臉上神淡淡，看著，

“八年前，你父母車禍不久后。”

宋青霧沒有說話。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道，

“你來醫院不知道做什麼。

我在樓道煙，從窗戶那里看見你坐在外面的草坪上掉眼淚。”

宋青霧微微僵住。

宗聿指腹挲著的眼角，又有熱熱的淚水打他的指腹，他眼睛看著，像是有點無奈地笑了下，

“你知道你那天哭了多久嗎？

那時候我就在想，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人眼淚這麼多。”

宋青霧沒有再說話。

宗聿垂眸注視著，沉默了片刻，聲音很低很輕地開口，

“宋青霧，你的眼淚在我心里落了八年。”

八年的眼淚，在他心里落了一片湖。

一片宋青霧的湖。

宋青霧仰頭看著他，眼淚流的更加洶涌，

“宗聿……”

宗聿笑了笑，難得有點溫的笑，他手接住的眼淚，捧著的臉，輕輕幫拭掉，

“所以，走吧，宋青霧。”

“我不想再看你哭了，那個人是誰都不想。”

“我也不行。”

宋青霧沒有說話，只著他，眼睛和鼻子都都發酸，不想再哭。

抬手，用手背捂住眼睛，再拿開，

“所以你是從昨天開始就已經打算讓我走了是嗎？”

從一開始他就沒有真的想要跟結婚。

他不想要無條件的彌補和縱容，不想要的委曲求全和愧疚。

也不想獨自咽下那刺。

否則他不會挑在周末民政局不上班的時間帶去領證。

不會忽然帶著去紋，也不會在船上送給手表，又故意讓喝酒，丟掉的戒指。

他不要用戒指套牢，他要給時間、給自由，讓找到自己，只做宋青霧。

可是，可是——

宋青霧眼眶脹痛，心臟也跟著一起泛起，被淹沒。

抬起手，擋住眼睛，強忍住眼淚，低頭看著腳下的舊地板，

“可是，我要去哪里？”

不知道要去什麼地方，也從來沒有想過還能去哪里。

從十七歲開始就覺得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這個世界流浪，流浪到什麼地方也不知道。

宗聿低頭看著，手掌溫地捧起的臉，告訴，

“去哪里都可以，只要是為你自己。”

宋青霧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宗聿垂眸注視著，不厭其煩地掉的眼淚，

“為你自己活一次，為十七歲的宋青霧活一次。”

“沒有人值得你失去你自己，

我是，你母親也是。”

他停了停，很輕地笑了聲，眼睛卻很認真，

“因為，

宋青霧獨一無二，舉世無雙，全世界最珍貴。”

老舊客廳里有樓上樓下隔壁起床傳來的聲音，咚咚當當。

宋青霧眼睛再度變得有些模糊，但還是用力去看他。

模糊的視線里，宗聿的臉仍舊冷而鋒利，但看向的眼睛卻漆黑，溫，裝滿了的倒影。

低頭強忍住要掉下來的眼淚，又深深的呼吸，還是忍不住低低哭出聲音。

宗聿抱住，用力將的臉摁進自己膛。

“再給你一分鐘時間。”

他聲音從頭頂響起，

“然后，拆開這封信，這是我送給你的禮，不準拒絕。”

他把他手上的信封塞進掌心。

熱的掌心，手指抵。

但沒有再拒絕。

宋青霧也決定找回宋青霧。

一分鐘的時間而已，的眼淚再度變一片湖泊，完全地將他的心臟泡開。

宗聿放開。

宋青霧手上著信。

“拆開看看。”宗聿說。

手掌微微有些發抖，但還是慢慢撕開信封。

信封撕掉，里面是一張五百萬的支票和一張沒有目的地的航班機票。

眼淚再次砸落下來。

宋青霧抬起手，用掌心捂住眼睛。

宗聿這一次沒有抱，只是摁著的肩膀，強而堅定地告訴，

“宋青霧，離開北京吧。”

他聲音很平靜，給力量和勇氣，

“去任何你想要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直到你找回你自己。”

“我永遠在北京等你。”

“宗聿。”

宋青霧著支票和航班機票，不管不顧地出手，地抱住他，

“我舍不得你，宗聿，我舍不得你。”

哭出聲，第一次如此用力地去抱一個人，好像用盡全部的力氣。

從十七歲開始，這麼多年，他們的人生早已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盤錯節糾纏不休。

對他有過，有過恨，有過怨憎，有過愧疚，也有過偶爾幾個念頭和片刻想要跟他一輩子在一起。

甚至在昨天，想要再一次丟掉自己，用余生跟他糾纏不休。

但到了這一刻，終于要斬斷了。

“不要哭，這不會是我們最后一面。”

他的懷抱溫熱，寬大，好像可以抵擋所有的狂風暴雨，永遠為打開，

“記得我昨天送給你的手表嗎？”

他捧起的臉，額頭跟相抵，在一片模糊的視線里開口，

“如果有一天它壞掉了，記得回來找我修。”

“宋青霧，我永遠在北京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