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何能教導你？”韓選侍淡淡笑了一下，“不過是比你早宮罷了，咱們不比娘娘們，往日也沒多見識，自要多學多問。”

這話就有些自嘲了。

姜云冉仿佛沒有聽懂，只說：“方才來的路上巧偶遇宜妃娘娘，瞧著娘娘還是病違和，也不知何時才能痊愈。”

韓選侍也跟著嘆了口氣。

聽起來，同周宜妃關系的確不錯。

“娘娘人很好的，”韓選侍道，“我也想讓盡快好起來。”

韓選侍有些靦腆：“平日里娘娘有什麼，都會賞給我一份，我心里總是很激，不知要如何報答。”

姜云冉自然知曉，周宜妃的父親如今是司務局的司正，已在其職任上超過八載。

司務局看似不是職權衙門，也并非位高權重，其司正也不過只是個正六品的職位，卻一直頗為搶手。

京中有不早年跟隨高祖皇帝打天下的親衛軍后代，司務局的大小職，幾乎都是從這些親衛軍后代中遴選。

周宜妃的父親能為司正，必定是過五關斬六將，并且能力卓然，這八年才能穩坐這把椅，安安穩穩至今。

但姜云冉卻知曉，景華琰只是按兵不罷了。

他早就想辦司務局了。

思及此，姜云冉不由嘆：“宜妃娘娘的確極好，說起來，姐姐能在娘娘跟前侍奉，真是讓人羨慕。”

韓選侍笑了一下。

的笑容并不苦，反而有一種苦盡甘來的平靜。

“是啊，我自己也覺得自己運氣好。”

著手里的杯盞，不由多說幾句。

“我平日里不常出門，也無人能說話，如今同你有些眼緣，不自覺就話多了。”

其實不是投緣，只是兩人相同出，韓選侍才敢說上這幾句罷了。

“去歲今日，娘娘得了兩套蓮花琉璃茶盞，自己用了一套，另一套就給了我。”

韓選侍又笑了，顯然很喜歡那套茶盞。

“我沒舍得用，一直珍藏著，時不時拿出來瞧看，”韓選侍嘆，“真是巧奪天工。”

聽到這里，姜云冉意有所。

有什麼從神海里飄過，猶如一縷清風，轉瞬無痕。

沒有抓住這一靈。

“娘娘真是寬仁，”姜云冉笑道，“我都沒怎麼見過琉璃，以為甜白釉就已經極了。”

京中雖有琉璃造坊，所產出的琉璃卻渾濁，并不明亮清。

因此烏城和西域流傳進來的上等琉璃便極為珍貴。

宮中雖有不琉璃，卻多為珍藏，日常所用還是以瓷為主，姜云冉宮中便不見琉璃。

說起來，也并非多麼稀奇，只是見難尋，才顯得頗為珍貴了。

“是呢，”韓選侍笑道，“那琉璃真是麗，清明亮，敲擊有輕靈之音，讓人心中歡喜。”

姜云冉有些好奇：“是陛下賞賜的？”

景華琰一般賞賜，都是以實惠為主，很會給華而不實的。

“不是。”

韓選侍悄悄看了前面一眼，沒有多說。

姜云冉立即便明白，這蓮花琉璃茶盞應是周宜妃娘家送宮中，博一笑的玩。

周大人畢竟是司務局的司正，手里有這些珍稀不足為奇。

周宜妃以前如何，姜云冉不知，但看如今著打扮并不如何奢華，平日也很鋪張奢靡。

總讓人忘了后司務局的背景。

兩人說著話，其余幾名宮妃便到了。

韓選侍聽到徐德妃駕到，立即收斂起了臉上的笑容，低頭不敢再多言。

等宮妃們落座，其余宗親命婦便也陸續到場，不多時，鼓樂聲起，景華琰和仁慧太后一起，陪著一名容貌可的走百禧樓。

眾人起，恭迎這對天家母子。

景華琰落座，笑道：“都坐吧。”

他聲音清冷，卻有平日有的笑意。

“今日是永寧的生辰，宮中小慶，有勞諸位長輩蒞臨，都是自家親，也是家宴，勿用多禮。”

景華琰繼續道：“永寧，還不謝過長輩們？”

姜云冉便看到前方著華貴的站起來，對著眾人作揖見禮。

臉蛋圓潤，杏眼微彎，同景華琰有五分像，卻更靈可。

笑瞇瞇看著眾人，聲音猶如黃鸝般悅耳。

“見過各位長輩，謝謝諸位來給永寧做生辰，”大手一揮，道，“今日的宮宴，我來請！”

眾人都笑了起來。

仁慧太后看著兒，滿臉慈，笑著說：“就你那點俸祿，請得了誰？”

永寧眼睛一轉，直接看向姚貴妃。

“我請不了，還有小嫂嫂呢，是不是？”

此話一出，百禧樓陡然一靜。

第46章 陛下，瞧著姜選侍似是哭過。【一更+二更】

在這長信宮里，亦或者整個天下，能被長公主稱呼一聲嫂嫂的，唯有皇帝的妻子，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

而永寧長公主此刻稱呼姚貴妃，并非是長嫂，而是用了一個不倫不類的稱呼。

小嫂嫂。

這世上哪里有什麼小嫂嫂？

而姚貴妃，便已經居貴妃之位，卻也不能被稱為嫂嫂。

妻妾有別，妃就是妃，并非為后。

姜云冉遙遙看著那活潑的，心中微嘆，這宮里果然沒有一個簡單人。

姚貴妃宮五載，膝下早就誕育皇長，在仁慧太后和姚相里外相助之下，景華琰依舊沒有松口。

朝臣被姚氏一族煽，之前有數次請旨冊立皇后，景華琰全部留中不發。

姜云冉聽聞最后一次是去年年初，當時姚貴妃生產，大公主降生，朝臣的勸立詔書猶如雪片，紛至沓來。

那是唯一一次景華琰在立后之事上發火。

這些故事，都是鶯歌學給聽的。

小姑娘架勢拿得十足，學著景華琰的樣子，吊著眉，冷著臉，聲音凌厲。

“朕乃一國之君，想立何人為后，還需爾等評議？”

“皇后乃一國之母，自要匡扶國祚，母儀天下，其能掌管后宮諸事，宗親務，不能輕易定奪。”

“朕今日立言，他日無論立何人為后，皆唯朕一心，從此以后，朕不愿再聽一言。”

“悖逆者，貶謫降職，三載不得歸。”

鶯歌的模仿真是惟妙惟肖，姜云冉笑得腹痛。

這些自然都不是，姚貴妃落了這麼大的面子，稱病撤了牌子，在臨芳宮躲了許久才重新出門。

不過，鶯歌居然知道這麼多細節，也是厲害。

當時姜云冉問：“姚家偃旗息鼓了？”

景華琰都發火了，即便姚家再如何權傾朝野，也不能全然不給皇帝臉面。

再說，如今姚家也不是鐵板一塊，景華琰數年籌謀，讓姚家已經開始分崩離析。

尤其今歲，景華琰增加科舉選仕的名額，并把當年登基時恩科的年輕才俊陸續提拔，讓讀書人和年輕朝臣看到了希。

在這種況下，姚家自然著急，卻也不能罔顧皇命。

畢竟，他們這位陛下可跟先帝不同。

是個主意很正的主。

“偃旗息鼓了一陣，后來宜妃娘娘生產，因為大皇子病弱，姚家又開始意。”

這話，也就是鶯歌來了聽雪宮，兩個人夜里在寢殿促膝長談，才敢說。

以為姜云冉對宮中兩眼一抹黑，而要想在宮里行走順暢，消息是必不可的。

鶯歌深知姜云冉不甘于選侍，又看到陛下給了聽雪宮不賞賜，因此才把這些話都說出口。

宮不久，不過一年景，但宮里那些哥哥姐姐們，卻人人都是的親人同鄉。

從景華琰給的賞賜，鶯歌就知道他絕對不是不喜他們小主。

不招侍寢，只可能是別的緣故。

所以，說得格外仔細。

“宜妃娘娘生產時，恰逢仁慧太后生病，早年娘娘生產永寧公主時傷了，每逢冬日膝蓋便會酸疼，去歲那一次犯得格外嚴重。”

“原本宮里外，都是太后娘娘同太妃娘娘持，太后娘娘這一病，就無法再心了。”

姜云冉若有所思：“那時候陛下退了一步，讓姚貴妃臨掌六宮事，卻也讓徐德妃一起，分薄了姚貴妃的權柄。”

鶯歌眼睛一亮：“小主好聰慧啊！”

思緒回籠，姜云冉聽著越發清晰的竹之音，無聲笑了一下。

這才是今日最要的大戲。

永寧長公主的生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姚家需要一次次鞏固宮中地位，鞏固在朝堂中的權柄。

無論這話是真心還是假意，永寧都必須要說。

景華琰背對著，姜云冉看不到景華琰的表，卻能知道他此刻必定面無表。

他不開口，永寧長公主的那句話就飄在空中，無法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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