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周宜妃安排今日之事的因由。

對于周宜妃來說，把幕后之人懲罰下獄，沒有景明宣的健康長大重要。

是怨恨那些人，可景明宣卻已經等不了了。

既然孩子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還不如果斷放棄一切。

就像姜云冉說得那般，哪怕只是帶孩子出去看一看這大千世界，也好過白白來這世間走一遭。

不是個好人，自私涼薄，乖戾倔強，從來都不討人喜歡，但的的確確是個好母親。

想讓自己的孩子擁有快樂的一生。

無論這一生多長，兩年也好，十年也罷，都不虛此行。

周宜妃哭訴讓人。

沒有人不會為了這慈母心腸容。

便是景華琰也緩和下面容，垂眸沉思起來。

若是景華琰剛登基之初，不用他點頭，仁慧太后就能直接置此事，但今日不同往昔，如今已經無法替景華琰做主了。

思及此，仁慧太后只能嘆了口氣。

溫和勸說：“宜妃，哀家知道你子心切，也愿意明宣開懷長大，然則規矩便是如此，即便哀家和皇帝同意，宗親怕也不會贊同。”

頓了頓，仁慧太后聲音越發低沉。

“之前聽月出宮，是因犯了錯，去皇覺寺為宗室祈福，大公主還好好留在宮中。”

說：“明宣畢竟是皇帝長子……”

仁慧太后沒有繼續說下去，廂房之中一時間陷沉默。

不過沉默未曾持續太久，景華琰忽然開口：“宜妃，你當真要替明宣放棄以后的榮華富貴？”

雖說因景明宣孱弱，他繼承大統的可能微乎其微，但皇長子的份立在這里，就無人能越過他去。

況且，明宣不過才一歲，若是好好調養，以后長大了說不定還能重獲健康。

孩子還小，景華琰不會直接放棄。

宜妃此舉，是直接放棄了景明宣的未來。

這讓景華琰不解。

與此同時，他垂眸看著周宜妃悲切的面容，心中多有了猜測。

這個猜測，讓他心中鈍痛驟升。

他看著周宜妃，為的就是那個確定的答案。

周宜妃躲閃開了他垂詢的目。

沉默再度蔓延，最終，周宜妃開口：“是。”

景華琰倏然攥起拳頭。

指甲刺手心，可那疼痛卻微乎其微，抵抗不住心深的刺痛。

姜云冉慢慢出手，溫握住了景華琰的手背。

的手很溫暖，手心，不僅包裹住了景華琰的手，也似乎包裹住了他痛不已的心。

景華琰何等聰明，他如何猜想不到，景明宣的病癥究竟有多嚴重，才讓宜妃放棄一切要帶他出宮。

那麼就只有一個答案。

孩子命不久矣。

景華琰深吸口氣，他閉了閉眼眸，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再睜開眼時，除了那一抹藏在眼底深的疼痛，再無其他。

“宜妃，此事朕會仔細斟酌，”他見周宜妃還要開口，才道，“宜妃，朕也是明宣的父親。”

周宜妃愣了一下。

景華琰面平緩，并無不悅，他抬眸看向那個瘦小的襁褓，最終說道：“朕也希明宣能健康快樂長大。”

他的話，不啻于一句承諾。

周宜妃呆愣在那里，良久之后，重新跪下，給景華琰磕了個頭。

“謝陛下寬宥。”

景華琰看向麥院正：“明宣可有礙？”

麥院正稟報：“回稟陛下，大皇子暫時無礙，可能因為姜娘娘救援及時，大皇子甚至沒有到驚嚇。”

景華琰頷首，他道：“宜妃，你帶著明宣回去吧，其余事不用你多慮，只要照顧好明宣便可。”

周宜妃行禮，帶著景明宣就退下了。

此刻，殿閣之中只剩下仁慧太后、皇帝和姜云冉，另外還有兩名太醫。

仁慧太后看了看景華琰，當著外人的面，最終什麼都沒詢問。

只是看向錢院正：“姜昭儀可有大礙？”

方才事急，姜云冉醒來又面如常，眾人便沒有立即詢問姜云冉的。

若姜云冉有恙，錢院使肯定會提前稟報，盡快醫治。

方才不說，應該命無虞。

此刻太后為了緩和氣氛，倒是關心了一句。

錢院使忙道：“回稟陛下，太后娘娘，姜娘娘并無大礙，娘娘康健，又擅長鳧水，如今又天氣晴好，池水溫暖，未曾惹娘娘風寒虛。”

聽到這里，仁慧太后的面才和緩下來。

念了一聲佛偈，臉上慢慢有了笑容：“沒有大礙就好。”

但錢院使的話卻還沒說完。

看了一眼麥院正，然后便起，果斷跪在地上：“恭喜陛下，恭喜太后娘娘，恭喜昭儀娘娘。”

這一連串的恭喜，讓眾人都愣了一下。

隨即，麥院正也滿臉欣喜抬起頭，看向姜云冉。

姜云冉還不明所以，就聽到錢院使道：“福運綿延，萬世大昌，昭儀娘娘有喜了。”

這幾個字仿佛是那麼難懂，姜云冉愣在那里，一時間竟沒能回過神來。

率先反應過來的是景華琰。

他出今日第一個笑容。

手背翻轉，重新握住了姜云冉的手，他那雙幽深的眸子里，蓄滿了熱的水汽。

“云冉，我們有孩子了。”

姜云冉此刻才終于回過神來。

眨了一下眼睛，先是了自己平坦的小腹，然后才不可思議地驚呼：“真的？”

姜昭儀的有孕是大喜事，沖散了廂房中的沉寂。

錢院使也難得喜上眉梢，畢竟姜云冉的寒癥可是跟趙庭芳一起醫治好的，短短幾月就能懷有孕，可見的方子有效。

“自然如此。”

錢院使說：“不過娘娘剛有孕一月，脈太淺，臣方才聽了許久才聽出脈相，還請麥院正再行請脈。”

倒是還謹慎。

不過對于姜云冉的孕事，應該也是十拿九穩。

否則不會先行恭喜。

景華琰還沉靜在喜悅里，沒有立即開口，仁慧太后歡喜得很，忙說：“麥院正，快。”

于是所有人的目就又落在了麥院正的上。

有了錢院使的打底，麥院正請脈時間并不算太長，左不過一炷香的工夫，就松開了手。

待躬行禮，口說恭喜，仁慧太后才歡喜地說：“蒼天保佑，蒼天保佑。”

去年宮中喪事頻發，如今景明宣的也很讓人憂心，對于皇室和朝堂來說，都不是政治穩固的表現。

人就是這樣奇怪。

原先姚聽月在宮中時，仁慧太后一門心思都是扶持為皇后，現在這個念想沒了，反而放松下來。

跟姚相也從權利的里慢慢離，終于頭腦清醒過來。

如今要為姚家好，不鬧得滿門抄斬的地步，便只能順從上意。

尤其仁慧太后，同景華琰雖然不如親生母子親近，但多年相互扶持的分仍在，尤其當年一力推舉景華琰上位，這分是如何也割舍不掉的。

如今見他能得真心喜歡之人，又再度擁有骨，仁慧太后似乎比他還高興。

老太太坐在那念叨不停，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的高興，染了屋中的所有人。

姜云冉抬眸看向景華琰，兩人四目相對，終于相視一笑。

姜云冉的眉眼彎彎，笑容燦爛而奪目。

這一張笑臉，深深印刻進景華琰的心中，終此一生都不會忘記。

景華琰出手，輕輕捧住姜云冉的臉頰，他笑著說：“云冉，你要做母親了。”

姜云冉回握住他的手背，笑說：“是啊，我要做母親了。”

今日的這一樁喜事，沖散了今日繃的事態。

無形之中，把牽扯的影響降到了最低。

當日，景華琰一刻都不愿多等，也不與宗人府和禮部商議，直接下旨，晉封姜云冉為從一品貴妃。

圣旨是禮部趕慢趕據陛下口諭擬出來的，又著宗令和禮部尚書落印，終于在黃昏時分，送達聽雪宮。

姜云冉此刻已經沐浴更，上穿著素雅的衫，端莊站在落日余暉中。

后是聽雪宮的所有宮人。

側，則是那棵枝葉茂盛，茁壯繁榮的四季桂。

暮春時節，四季桂忽然綻放，滿樹飄香。

在這一片春意盎然，繽紛多彩中，姜云冉面向乾元宮方向領旨。

宣旨的是梁三泰，卻也不只有梁三泰。

從一品貴妃僅次于皇后與皇貴妃，如今宮中兩者皆無，那麼晉封為貴妃的姜云冉，已經為后宮第一人。

即便是宣讀冊封圣旨，都不能有任何疏忽。

下午時分，禮部左侍郎莫鴻維和宗人府左宗正永順公主已經宮，現在正一左一右站在梁三泰側，面容恭敬，聆聽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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