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冉有些納罕：“旁人考試，陛下張什麼？”

“張無人才可用。”

姜云冉愣了一下，隨即便笑了：“大楚幅員遼闊，人口眾多，只要吏政清明，總有人為了理想抱負朝為。”

聽到這話，景華琰眉頭舒展。

他說：“但愿吧。”

三日考試結束，考院打開的那一刻，整個玉京都放松下來，終于恢復了往日的熱鬧。

所有的考生各回各家，卻不敢松懈，若真能金榜題名，就要參加殿試，爭取最后的名次。

在殿試之前，萬壽節卻率先到來。

景華琰的萬壽節，平靜而祥和，并沒有任何風波。

朝廷急速變，上個月還風無兩的梅氏，現在已經不在重臣之列，而階之上的寶座，也只剩下貴妃一人。

皇權的意義，在這一刻現分明。

四目所及，旁人起落，唯有貴妃穩坐圣心。

看著階之上端方得，優雅溫和的貴妃，眾人心里都有了盤算。

雖說貴妃有孕，無法飲酒，可同攀談好的外命婦依舊絡繹不絕。

出乎眾人意料的是，即便只有數面之緣，這位繡娘出的姜貴妃依舊能準確說出每個人的家背景。

言談之間，無一錯。

從階上下來，無人再敢輕慢。

且不提這位貴妃娘娘自己多麼能力出眾，便看陛下對時不時的關懷，都知道以后定前途無量。

將來誕育了小皇嗣，萬不可能止步于貴妃之位。

一時間，羨慕有之，恭敬更有之。

因著邊關戰事，這一次萬壽節沒有大大辦，景華琰也免了例行的折子戲，換了竹之樂。

待宮宴結束之后，今歲的萬壽節也就結束了。

當夜，姜云冉陪著景華琰一起納涼。

景華琰難得取了一壇葡萄酒，自顧自吃了起來。

姜云冉坐在一邊吃茶，兩人互不干擾。

天上，銀月彎鉤，星閃耀。

皎潔月照耀大地，同萬家燈火相輝映。

這富饒繁榮的玉京城，已經百多年沒有經歷過戰事，百姓安居樂業，繁衍生息，一代又一代人鑄就了人人向往的天上玉京。

“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仙人我頂，結發長生。”

姜云冉說著，問：“陛下，玉京的名字由來，可是這首詩？”

景華琰給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端起來了姜云冉的茶盞：“是，就是這首詩。”

“當年高祖皇帝戎馬半生，終于來到玉京，這里亭臺樓閣，九重宮闕，是他從未見過的繁榮，仿佛仙人之境。”

因此，當年的燕京就改名為玉京。

一百多年之后，玉京依舊屹立不倒。

“唯愿海晏河清，國祚永固，玉京長久繁榮，永不凋零。”

姜云冉端起茶盞，也了一下景華琰的酒杯。

四目相對，兩人相視一笑。

又安靜坐了一會兒，姜云冉才說：“阿琰，生辰快樂。”

景華琰低笑一聲，說：“我很快樂。”

又過一年，他已二十四歲，與母親天人永隔，也已經過去整整二十載。

二十載斗轉星輝，歲月無，他已經不太記得母后年輕的容。

待及明年，他就比母后還要年長了。

歲月總無。

景華琰眨了一下眼睛，吞下眼底的熱，他看向姜云冉，說：“云冉，你還記得你母親的模樣嗎？”

姜云冉仔細回憶起來。

宣若寧是姜云冉以為，最聰慧，最優秀，最好最好的子。

給了生命，給了無微不至的關懷，給了最好的教導。

因為姜氏的關系，姜云冉一直對于自己的過去諱莫如深，然而今日月太，茉莉香片太過宜人，竟有些醉了。

“母親是個很好的人，”姜云冉看著頭頂皎月，聲音輕，“年的時候，我有些頑劣，不喜讀書，母親就告訴我，若我不讀書也行，但以后若是因為蠢笨輸給了旁人，可不要哭鼻子。”

景華琰低低笑了一聲。

“你小時候就很要強？”

“很是要強呢，”姜云冉說，“那時候啊，我跟村里的孩子打架，就是打得頭破流，也非要讓對方認輸。”

“鄰居們都說，一個孩子，不能這樣倔強，以后長大了如何能嫁得好人家？”

“母親卻從來不聽這些廢話，”姜云冉慢慢笑了起來，“當時叉著腰，同旁人爭辯，說若是就連打架都都不知要贏，以后如何做個有骨氣的人？”

“一個人要頂天立地，要堅強勇敢，要有必贏的決心，才能讓自己越過越好。”

“等到了那時，無論是尋覓良緣，還是獨自生活，都有底氣。”

景華琰安靜聽著，沒有話。

他慢慢飲下大半壺酒，神也慢慢迷離起來。

其實年時候，仁慧太后鍛煉過他吃酒，不是為了讓他為酒鬼，是告訴他：“阿琰，你要永遠保持清醒。”

他的酒量無人能知，似乎永遠都沒有吃醉過。

但是此刻，景華琰竟也覺得醉了。

聽著姜云冉的話，他無比謝這位睿智果敢的婦人。

因為，才有現在他邊的。

姜云冉絮絮叨叨，說了許多年時候的故事，等說到最后，才發現自己口干舌燥，喝干了一壺茉莉香片。

“陛下……”

姜云冉回過頭，才看到景華琰趴在桌上，臉頰紅，已經睡去。

無奈地笑了一聲，來梁三泰，伺候著景華琰回到寢殿。

景華琰也不知道是真醉假醉，回到寢殿之后，竟是自己醒了，非要去洗漱更。

他一貫潔，不洗漱不肯睡，姜云冉只得讓梁三泰小心伺候，自己也去洗漱了。

等再回到寢殿，姜云冉就看到景華琰靠坐在拔步床上，臉頰緋紅，閉眸不語。

他這個模樣難得一見，竟是乖巧至極。

姜云冉坐到他邊，手輕輕他英俊的臉頰。

“阿冉果然最喜歡我的臉。”

景華琰角上揚，慢條斯理說了一句。

姜云冉靠在他肩膀上，兩個人相互偎依，一點都不覺得熱。

“陛下真是臉皮厚，我可沒說過喜歡。”

景華琰卻低低笑了一聲。

他出手，環著的腰，如同過往每一日那般。

他們兩個都是孤家寡人。

姜云冉自喪父，后來又喪母，自己一個人掙扎著長大，親緣寡淡。

景華琰年喪母，即便父親還在，也無多親，他們兩人，其實是一樣的。

從小就孤獨，狠厲，不擇手段。

他們兩個的今天是自己拼了命爭取出來的。

景華琰忽然回憶起第一次見姜云冉時，那雙炙熱深邃的眼。

現在想來，他終于明白他因何會陷那雙眼眸之中，從此不可自拔。

因為那還是他最悉的眼神。

多次攬鏡自照，他在鏡中所見，與姜云冉一模一樣。

他們擁有一樣的野心，一樣的堅持，一樣的破釜沉舟。

唯一不一樣的是，姜云冉比他更心，也更倔強。

這也是最吸引他的地方。

兩個人就這樣依偎著，誰都沒有說話，寂夜安靜無言，但心卻在一起。

過了許久，姜云冉輕笑一聲：“安置吧？”

景華琰乖巧點頭：“聽阿冉的。”

這個深夜里，兩個人都沒有做夢，一覺睡到天明。

萬壽之后，四月底之前，春闈的名次終于出來了。

衛新雅和衛新英以第一第二的績名列榜單之上，除此之外，還有數名玉京等地有名的年輕俊才位列其上。

這個結果，讓景華琰非常滿意。

五月初，殿試舉行。

三日后，元徽六年的科舉考試正式結束，各衙門前張皇榜，公示績。

一甲三人。

衛新雅為狀元，衛新英為探花，一名已過而立之年的舉人名列榜眼。

一般不會同族兄弟姐妹一起上一榜，但衛新雅和衛新英足夠優秀，朝廷熱議數日，最終還是以此定奪。

畢竟，規矩不能辱沒人才。

春闈之后，就是鹿鳴宴。

衛新雅穿朱紫服，頭戴團花冠，打馬游街，風姿無限。

街道兩邊的郎們眼含艷羨，年的孩們滿臉期盼，眼眸中都是。

有個圓臉的小姑娘拽著祖母的擺，仰頭說：“阿，我也能這樣嗎？”

祖母看著衛新雅年輕的臉龐，滿是皺紋的眼尾微微揚起。

彎腰把小姑娘抱起來，讓看得更高更遠。

“怎麼不能？”

婦人聲音溫：“但你要努力，知道嗎？”

衛新雅在熱鬧的街市上一路穿行，腰間的紅綢手藝糙，上面繡著赤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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