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足結束后，張肅先去求見皇上。

看著一進來就跪到他面前的年郎，興武帝笑道：“出了何事？”

張肅低著頭道：“請皇上屏退左右。”

興武帝更好奇了，朝何元敬使個眼。

張肅這才低聲稟明了他無意冒犯小公主的過錯，并懇求皇上為三皇子換個伴讀。

小公主總會長大，待小公主真正明白男之防的時候，與其讓小公主看到他會尷尬，不如他主遠離。

興武帝：“……難道你們一起上武課的時候，你沒在麟兒面前袒過肩膀？”

張肅：“微臣不敢。”

興武帝笑笑，扶起張肅道：“什麼微臣不微臣的，在朕看來，你就是麟兒的另一個哥哥，麟兒剛九歲，能看老三背上的鞭傷，無意撞見你換回裳也無傷大雅，傻小子想太多，快去湖邊找他們兄妹吧，你們都足，害麟兒這個月也過得悶悶不樂。”

皇上讓他繼續做伴讀，張肅只能從命。

但他沒去湖邊，繼續回舍閉門去了。

第43章

早在張肅來面圣之前, 終于滿一個月的秦弘三兄弟就齊齊來給父皇請安了，領了一頓訓斥與告誡后三兄弟再去貴妃、麗妃那里認個錯, 這之后，秦弘去了中書省當差，秦炳如關瘋了的野馬般丟下弟弟妹妹先去外頭撒歡了，秦仁慢悠悠地陪著妹妹往外走。

路上，小公主時不時就仰頭去看三哥的臉。

因為長了幾斤還挨了父皇嘲諷的秦仁尷尬地臉，問妹妹：“真有那麼明顯嗎？”

慶點頭：“是胖了，但還是好看的。”

秦仁一下子就笑得特別燦爛。

慶：“但不許三哥再胖了，我不喜歡三哥變李孚遠那麼胖。”

李孚遠是濟寧侯李裕的三兒子，年方十六，是個據說好吃懶做的小胖墩, 跑起來臉跟下上的都跟著悠。

秦仁無法想象也無法接自己變那樣，保證道：“妹妹放心，以后的武課三哥都好好上, 很快就能瘦下來。”

慶：“那我們去爬山吧, 這次爬到第一個亭子就下來。”

秦仁不想掃妹妹的興, 再說一個亭子才五十多丈高，忍一忍還是好堅持的。

“我派人去張肅？”秦仁問，一來每次兄妹倆出門都會有張肅陪在邊，二來一個月沒見他也有些想自己的好兄弟。盡管他與張肅幾乎從來沒有二哥與袁崇禮那般的勾肩搭背之舉, 張肅也不會主跟他說笑, 但在秦仁心里，張肅就是他的好兄弟。

讓秦仁意外的是，妹妹竟然拒絕了：“不他，之前我約他好幾次他都不肯陪我，現在他愿意出門了, 我也要冷落他幾天。”

秦仁：“好吧，回頭我讓他好好跟你賠罪。”

宮人牽了兄妹倆的坐騎來，解玉在前面為小公主牽馬，秦仁穩穩地跟在妹妹邊。

離開行宮半里地后，后方有奔馳的馬蹄聲傳了過來，兄妹倆回頭，看到六七匹駿馬，領頭的正是秦炳。

留下同伴，秦炳單騎跑到弟弟妹妹邊，起哄道：“這麼慢悠悠走有什麼意思，走，二哥帶你們跑一圈。”

慶瞪他，秦仁笑道：“二哥就別故意氣妹妹了。”

秦炳壞笑，得知弟弟妹妹要去爬山，秦炳道：“行，那你們去吧，我們繼續賽馬。”

說完，他回到等在十幾丈外的年郎們中間，幾匹駿馬再度飛馳而去。

秦仁有那麼一羨慕，不過他還是喜歡騎馬慢行，安全。

旁邊慶羨慕得眼睛都要紅了，不得馬上就變十歲，長到父皇放心讓自己騎馬跑馬的年紀。

羨慕歸羨慕，慶的視線在二哥一側袁崇禮的背影上停留了片刻，皺眉道：“二哥怎麼還在跟袁崇禮玩？”

秦仁瞧見袁崇禮了，思索片刻道：“還行吧，父皇只是不讓袁崇禮給二哥當伴讀了，但袁崇禮依然是勛貴子弟，又沒犯什麼不可饒恕的大錯，再加上二哥跟他有同讀九年的，真因為這事就與袁崇禮疏遠了，那也太無了，換張肅，你會不理他嗎？”

慶：“張肅才不會把你往歧途上帶。”

秦仁：“是是是，我就打個比方，人心都是長的，哪能說斷就斷。”

慶橫馬攔在三哥面前，問他：“跟朋友的分是分，跟父皇的分就不是了？父皇剝奪袁崇禮的伴讀資格，便是告訴眾人他覺得袁崇禮不配，這時候二哥還把袁崇禮帶在邊，豈不是親父皇所不喜？”

“如果我不喜歡一個人，還告訴三哥了，三哥卻繼續跟那人親近，我肯定會惱三哥。”

秦仁：“……妹妹說的是，但父皇堂堂九五之尊，不至于為這個跟二哥計較吧？”

那可是父皇啊，快五十的人，還能跟他們這些孩子一個脾氣？

慶看著三哥出疑的眼睛，腦袋里又冒出了“三哥真傻”的念頭。

三哥都不信的，二哥那固執脾氣更不會聽的，爬完山后，慶帶著三哥在草原上摘了兩小捧野花，回宮后，讓三哥拿著一捧先去母妃那邊，慶來了貴妃這邊。

草原上的野花勝在鮮艷，紅的白的黃的混在一起，頗有野趣。

小公主本來就是個人胚子，乖巧可還記得給送花，貴妃喜歡得簡直都想跟麗妃搶兒，坐在羅漢床上，將小公主拉到懷里摟著夸：“我們麟兒真是討人喜歡。”

本來也可以有個兒心的，奈何于永康空有養母的名分，卻沒有母之緣。

慶：“三哥陪我摘的，我還看見二哥了，可他就知道跟袁崇禮他們跑馬，他下來他都不聽。”

貴妃清麗的笑容一僵，轉瞬又恢復如常。

小公主離開后，貴妃看看在花瓶里的野花，只覺得腦袋又開始疼了。

秦炳在外面玩到黃昏才回來，剛到西景門就被貴妃派來的宮人攔住了，說貴妃請他過去用飯。

撒過歡的秦炳后知后覺地思念起母妃來，只當母妃是因為太想他才他的。

有心當孝子的秦炳決定到了飯桌旁要多給母妃夾夾菜。

然而貴妃本沒有胃口，隨便吃了些東西，便把兒子到里面單獨說話：“聽說，你是跟袁崇禮一塊兒回來的？”

秦炳：“是啊，怎麼了？”

貴妃語重心長地給兒子講此時他該疏遠袁崇禮的道理，至于皇上可能要收拾平涼侯了，那是朝堂大事，貴妃與父親即便有所猜測也不能跟這個莽兒子，以防他又去找袁崇禮打一架，泄皇上對袁家的心思。

先教會兒子最基本的人世故，等兒子穩重些了，再慢慢傳授他行走場的經驗。

秦炳卻不聽：“崇禮是有錯，父皇罰他他也認，一句都沒跟我訴委屈，那罰完這事就過去了，我豈能跟那些見風使舵的外人一樣排他？母妃，外人不了解父皇的脾氣寧可過于謹慎也不敢得罪父皇，我是父皇的兒子，用不著那麼小心翼翼，父皇肯定也沒那麼小氣，說不定哪天心好又讓崇禮回來了。”

貴妃：“錯了，皇上先是君，然后才是你們的父親，你們做兒的，也該像外面的臣子一樣先把皇上當君王敬畏，謹言慎行，而不是仗著緣親在皇上面前任妄為，一不留神得罪皇上，最終為皇上不喜、厭棄甚至嚴懲。”

秦炳聽得想笑：“母妃想太多了，我只是崇禮一起跑馬，沒賭錢沒胡鬧，哪有那麼嚴重。說到謹言慎行，大哥對父皇夠敬畏吧，父皇有因此高興嗎？我看父皇反而更喜歡我跟三弟還有妹妹，喜歡我們把他當爹，該耍賴耍賴該撒撒，母妃說的那種皇上當然也有，可父皇明顯不是那種脾氣。”

貴妃：“以前你們小，皇上更喜歡當個慈父，如今你都十七了，該有……”

秦炳：“是啊，我都長大了，那母妃就該把我當大人看，而不是連我跟誰玩都要管我，好了，我這一都是汗，我先回去洗澡了，母妃早些休息！”

比貴妃高出一大截的二皇子賴皮一笑，仗著手靈活躲過貴妃的阻攔，頭也不回地跑了。

貴妃自知追不上，疲憊地坐了回去。

兒子怎麼就養了這種子？是他天生如此，是兒子小時候將更多力放在了管家與照顧永康姐弟上疏忽了他，還是兒子進宮后就單獨住在景和宮，被邊的宮人們寵慣壞了，亦或是被袁崇禮這個伴讀給帶歪了？

伴讀……

貴妃想到了太子邊的秦梁、秦仁邊的張肅，太子無威而秦梁勢足，秦仁懶散而張肅自律，所以，真的不能把兒子的莽完全怪罪在袁崇禮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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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皇子解的次日上午，興武帝把此次隨行的所有還在讀書的年輕子弟都到了草原，要考核后生們的武藝本事。

興武帝還召了文武大臣們同來觀武，順便上了看這種熱鬧的小公主。

慶終于又看到了張肅，還想故意冷冷他，沒想到這人就像一點都不在乎許久沒見過似的，一眼都沒往這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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