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于天下學子于朝廷都太重要了，如此隆重肅穆，禮部批閱舉子們的卷宗時慶便沒去閑逛，但三月中旬父皇宴請文武百與新科進士們時，慶又來陪著吃席了，還是坐在三哥外側，看得好更清楚。

狀元三十出頭，五端正文質彬彬，榜眼二十六歲，容貌平平卻有種干練的銳意，探花郎年方二十二，玉面桃花眼，確實是一眾進士里面長得最俊朗的。

秦仁見妹妹盯著探花郎看，靠近妹妹說悄悄話：“你不會看上他了吧？”

話本子里的探花郎經常會被公主選為駙馬，他的妹妹早慧，讀書都趕上十四歲學子的進度了，興許在婚事上也早有主見？

果真如此的話，秦仁可得好好勸勸妹妹，就算妹妹開竅的早，也才十歲，等妹妹十六七歲可以出嫁時，眼前這位探花郎都快三十了，跟妹妹一點都不配，妹妹想選探花的話，還是等六年后的那位探花比較合適。

慶瞪了三哥一眼，低聲道：“剛剛他們站著時，探花與榜眼高相仿，可是坐下來后，探花竟比榜眼高了半掌左右。”

秦仁再瞥過去，還真如妹妹所說！

不過探花短不短跟他又有什麼關系，妹妹沒看上這人就行。

秦仁繼續吃吃喝喝了。

今日的宴席以進士們為主，再加上文們的夸贊點評，文縐縐的，雍王、鄧沖這倆糙將自知文采有限，只管互相敬著酒喝。小公主這瞧瞧那看看，忽然對上了嚴錫正的視線，大概還記著被詢問他高的舊賬，嚴錫正立即別過臉去，裝都不裝了。

慶很是冤枉，可沒有嘲笑嚴錫正的意思，問那一句只是想把堂堂左相的高當自己的目標罷了，因為據慶的觀察，文里有很多跟嚴錫正高相仿的，甚至還有幾個比嚴錫正矮的，慶就很盼著有一日再去前朝逛的時候，再也不用見到哪個員都得仰頭打量。

吃完席，慶回九華宮歇晌了，睡醒一覺，年前就被貴妃召進宮親自照顧的孟瑤來找玩了，主要是想聽慶聊聊新科進士們。

不同于呂溫容的婉嫻靜、嚴真真符合年紀的單純天真，孟瑤直爽說笑，頗似其母。

慶挑了些趣事說，并沒有提及探花郎的比榜眼的短，免得孟瑤不小心說，萬一消息傳開傳到宮外的員進士們耳中，慶可就要為導致探花郎遭人打趣嘲笑的罪魁禍首了。

腦海里浮現三哥既俊又淳善的臉，慶料想三哥不會把的話往外傳，不過謹慎起見，等會兒還是去囑咐三哥一聲吧，順便以此為戒，以后也得管嚴自己的才行。

“對了，二十那日我準備出宮走走，你也一起？”帶著孟瑤去找大嫂的路上，慶邀請道。

孟瑤很想去，但畢竟還在孝期，貴妃怕悶著常常催出來找公主玩，出宮玩耍卻不合適。

慶問完才記起這茬，握住孟瑤的手道：“那我給你帶些禮。”

孟瑤：“不用破費啦，我那什麼都不缺。”

轉眼就到了三月二十，慶跟父皇母妃打過招呼，帶著雖然想睡懶覺但確實是心甘愿陪出宮的三哥朝宮外走去。

距離宮門還有十幾丈遠時，秦炳忽然從外面走了進來，一寶藍錦袍，手里提著一只蒙著綢布的籠子，看到弟弟妹妹，他加快了腳步。

慶打量那只籠子，狐疑道：“二哥不會又買了一只鸚哥吧？”

秦炳笑：“放心，這只肯定不會。”

說著，他掀開綢布，出籠子里一只掌心大小的褐殼小來，小腦袋本來在外面，看到生人，一下子把腦袋了回去。

秦仁樂了：“這個好，安靜，還不用怎麼伺候，孟瑤不喜歡的話，二哥留給我吧。”

秦炳：“……我送母妃的，關什麼事。”

慶直接拉走了三哥。

出了宮門，慶一眼看到了早已等在此的張肅，穿著一件藍灰的布袍子。

上車時，慶看看旁邊人上的布料，納悶道：“怎麼穿得這麼老氣？”

雖然他穿什麼都掩飾不了天生的好相貌，但慶還是希張肅更會打扮一些，因為喜歡看他更英俊的樣子。

張肅看著小公主擺下的踏腳凳道：“微臣還是習慣以侍衛的份為兩位殿下伴駕。”

慶不高興道：“是嗎，那我跟三哥是不是得單獨給你今日伴駕的俸祿？”

張肅看向排在后面的三皇子。

秦仁立即朝妹妹堆出一個笑容：“出宮玩，妹妹開心點，別跟他計較。”

慶瞪三哥：“是他先故意氣我的。”

秦仁馬上責怪張肅：“下次我們怎麼穿你就怎麼穿，不許再扮侍衛。”

張肅恭聲道：“是。”

馬車出發后，張肅騎馬跟在一旁。

春日晴朗，微風清涼，慶讓三哥掛起兩邊的車簾，如此往外一看就是張肅的俊臉。方才的那一點小惱火早就過去了，慶招手讓張肅跟近點，再調侃這人道：“今年父皇選的探花郎，你見過了嗎？”

張肅搖頭。

慶剛想說“長得沒你好看”，忽地記起前兩日才給自己的忠告，便又不說了。

張肅見到的就是小公主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視線還朝他于馬腹的掃來。

張肅及時策馬退遠一段距離。

秦仁見妹妹一直盯著外面，腦袋湊過來往外瞅：“妹妹看什麼呢？”

慶心中一，指著張肅的坐騎道：“我覺得這匹馬的格外長，勝過別的馬。”

想讓張肅知道，百姓們都想一睹風采的探花郎也不如他。

雖然拉開距離卻依然能聽見兩位殿下聲音的張肅：“……”

秦仁沒有仔細觀察過每一匹馬的，但他相信妹妹的判斷，于是點點頭，附和道：“是長的，一看就跑得快。”

慶趁機去看張肅，見他垂著眼故作無事兩只耳朵卻同時浮上了一抹紅，分明是聽懂了究竟在夸誰，慶甚是愉悅，再趁三哥發現端倪之前將三哥推回去坐正，免得三哥察覺自家伴讀的異樣。

第63章

正月、二月慶都出過一次宮, 那時候京城的四大坊市可見進京趕考的舉子們的影，開考前的舉子們個個意氣風發, 仿佛距離龍門只差這一腳，開考后，大多數舉子們都變得焦慮浮躁起來，因為他們對自己的答卷并無必中的把握。

小公主連著看了兩個月的考生，興致淡了，這次特意選在殿試發榜半個月后出宮，便是覺得落榜的舉子們應該已經陸續離京了，畢竟京城的客棧酒樓小攤都貴的，除非家里大富大貴，大多數舉子都舍不得滯留京城。

到了南市一看, 寬闊的街道上果然又恢復了往日的客商人流，依然熱鬧，卻了三五群、詩作對的舉子影, 不過仔細聽的話, 依然能從一些攤主小販口中聽到某位舉子落榜后的凄慘事跡, 或是某位舉子金榜題名后立即被高人家選去做了婿。

慶一邊在經過的攤鋪前挑挑選選，一邊聽著附近的百姓閑談，久居宮中的小公主向來都喜歡聽這些。

秦仁只管陪著妹妹，張肅時刻留意從旁經過的百姓, 盡管三人前后都有一隊布侍衛暗中保護。

在小公主拿著一支別致的鯉魚簪頭的木簪把玩時, 從前面走過來兩個婦人，邊走邊聊著，嗓門比較大：“那人可真慘，聽說是個舉子，窮得連回家的盤纏都沒了才去幫富貴老爺們算賬, 結果前腳剛拿了東家給的銀子，后腳就被一群乞丐搶了……”

“肯定不是乞丐，乞丐一般搶完銀子就跑，哪有把人給打斷的，肯定是哪個被東家趕走的賬房懷恨在心，故意買通一批打手假裝乞丐。”

“不知道報沒。”

“這種報了也沒用，他又沒看清打人的是誰，而且他都斷了，怎麼去報？”

婦人們議論得熱鬧，所過之不百姓都歪著脖子追隨二人的影，連宮里的兩位殿下也不例外。

秦仁一臉吃驚：“天子腳下，竟有人膽敢毆打舉子？”

慶從荷包里取出十五文錢買下鯉魚木簪，讓三哥幫忙收著，這就往前面去了。

經過七八家鋪面后，一家名為“聚福”的客棧門前突然圍了好幾圈的百姓，聽周圍的議論聲那位挨打的舉子應該就在里面。看出小公主的意思，張肅走到小公主左側，一手推開擋在前面的百姓，一手擋在小公主背后，秦仁有樣學樣地走在妹妹右邊。

看熱鬧就是來去，只要沒有踩到別人，別人也不會因為挨了而多生氣，最多瞪兩眼嘀咕一下罷了。

很快，慶就來到了人群的最前面，就見客棧店門左手邊的空地擺了一個簡陋的賣字小攤，額頭臉上都有紅腫傷勢的攤主看起來三十歲左右，穿著一套洗得發白的青底布袍子，前擺著一張木板，寫明他的賣字生意，只為字一字十文，若是代人寫信，一頁五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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