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韁繩給我，你幫我攏。”

十年的東宮伴讀，張肅太悉小公主的脾氣了，無法拒絕，他暫且將韁繩給小公主，邊走邊抓住小公主的斗篷兩側攏到小公主前。因為他長得夠高，做這樣的作也很從容，并無狼狽勉強。

就在張肅準備接回韁繩時，頭頂的小公主又開口了：“你們一家難得團聚，接下來就算我出宮，也不用你再來伴駕，你多陪陪國公與夫人吧。”

張肅頷首，面朝前方跟著坐騎的步伐。

慶：“討伐驃國不是易事，鄧沖又是那種脾氣，不過有你大哥陪著，料想你們兄弟同心，應該能應付。”

張肅：“微臣會照顧好自己，殿下與三殿下不必掛念。”

慶笑了：“明明是我在關心你，你提三哥做何？”

張肅沉默。

慶抬起右腳，輕輕踢了他一下。

張肅瞬間握住小公主的靴面放回馬鐙，退開后正道：“殿下已經大了，不可再做這種危險之事。”

慶：“斗篷又散了，冷。”

張肅只好再回來，重新幫小公主攏斗篷。

慶低頭，看著近在眼前的如玉臉龐，輕笑道：“是啊，我長大了，父皇都準備為我駙馬了。”

張肅作一頓，隨即若無其事地放下手，眼睫低垂。

慶深諳他的子，沒有再說什麼。

三皇子府到了，馬車先停，張肅拉住韁繩讓坐騎止步。

小公主朝他手，意思不言而喻。

張肅略微遲疑，上前準備扶人。

以慶現在的高，自己下馬便可，但就是先將雙腳離馬鐙，再把雙并在一側，側坐著朝張肅俯。

跳下來就是一瞬間的事，張肅全憑本能接住小公主，怕摔了，抱住。

在他的雙手環上小公主的腰時，小公主的手也抱住了他的脖子。

“喜歡嗎？”

慶看著面前的人問。

張肅偏首，膛起伏間，像是沒聽見或是不明白也無意追問，轉個準備放下去。

小公主配合地站好，肩上的斗篷卻落，幸好張肅及時抓住才沒有落地。

“替我系好。”慶命令道。

張肅只能照做。

慶仰頭，不出意料地對上了那雙繼續回避的眼，慶笑了，借著他高大的影遮掩，抬手握住為系斗篷帶子的一只手，明明為牽了一路的韁繩，那手居然是熱的，不知為何而微微抖。

“好好回來，我會等你。”

為臣者不敢犯上，那就由來施寵。

第82章

正月初六, 興武十四年的第一次朝會，即將離京的孟極等武也都來上朝了, 正式向興武帝辭行。

興武帝勉勵一番就讓他們啟程了，不必空等一個時辰的朝會結束。

鄧沖一馬當先走在前頭，郭彥卿、李裕等六位總兵兩兩并肩隨其后，張堅、鄧坤等小輩原地站了會兒，再轉跟上。

才卯時一刻左右，天還黑著，鄧沖最先出大殿門檻，再往前走幾步，就要沿著大殿前方長長的漢白玉石階拾級而下時，忽然注意到石階下面站著兩道影, 其中一人提著一盞宮燈，朦朧的燈又暈照出一道披著斗篷的子形。

雖然那子背對著他們，鄧沖還是認了出來, 正是宮里唯一敢往這邊跑的慶小公主。

只是, 以前大臣們稱呼小公主, 是因為這公主確實才幾歲大，是個名符其實的小孩子，如今再稱小公主，“小”便單指慶公主的排行了, 瞧瞧那七尺來高的樣子, 眼瞅著都要追上嚴錫正了，即便今年剛十三歲，誰還敢再把當孩子？

短暫的停頓片刻，鄧沖繼續帶頭走了下去，直到他都快下臺階了, 十幾步外的小公主才轉過來。

再次對上小公主越來越驚人的面容，鄧沖不由地又想起當年皇上第一次把知縣家的人帶出來給他們介紹的形，沒怎麼讀過書的鄧沖不知道該如何夸贊麗妃的貌，他就記得當時他們幾個全都看傻眼了，正因為有麗妃在前，得知傅道年被區區驃國一個人蠱時，鄧沖才沒有鄙夷傅道年怎麼那麼不中用。

只是，麗妃多弱啊，好似隨便哪個有權有勢的男人都能把占為己有，眼前的小公主卻把皇上的天威學了個七八，瞧瞧，明明比他矮，明明面對他們這一幫武將，小公主的眼神似乎還是睥睨的，也不，不知在想什……

“臣等見過殿下。”

鄧沖后，孟極、彭英等總兵率先躬行禮，跟著是張堅等年輕小將。

慶的視線掃過他們，重新落到尚未行禮的鄧沖、鄧坤父子上。

終于明白小公主在想什麼的鄧沖只得稍稍低頭，拱手道：“臣等見過殿下，不知殿下為何來此？”

慶先讓眾將免禮，笑道：“諸位都是大齊的名將，此去邊關又要三年后才能回京，父皇會掛念諸位，我也頗為不舍，因此特來送將軍們一程。”

說著，小公主的目依次掃過諸武的臉，連與有過過節的鄧坤也沒有落下。

眾將紛紛道謝。

慶讓到宮道一側，道：“諸位還要趕路，我就不耽誤你們了，愿諸位將軍一路順風。”

眾將也勸公主珍重，陸續朝前走去。

慶這才看向排在后面的張肅，雖然二哥大婚那晚已經單獨跟張肅道過別了，可今早慶還是想再多看一眼。

武將們長步伐大，幾乎只是眨眼的功夫就能越過小公主，把小公主拋在后面。

走在張肅前面的張堅如此，張肅……

即將而過的剎那，從不會無故窺視小公主的張肅終究還是偏了頭，視線快速掃過小公主的眉眼與臉龐，再在小公主笑出來的時候微微頷首，修長筆的影一晃而過，步履從容而決然。

慶平靜地目送那道影，直到一行人全被遠的黑暗吞沒。

.

四月初二，小公主該慶十三歲的生辰了，永康、敬王妃孟瑤、秦梁的世子妃朱漣清、嚴真真以及還未當差可以逃一日課的三皇子秦仁都進了宮，給二妃請完安再來到九華宮給小公主送禮，太子妃呂溫容、小皇孫錚哥兒已經在這邊了。

永康很喜歡自己的侄兒，把錚哥兒抱在懷里，調侃妹妹：“以前你是宮里最小的孩子，大家都疼你讓著你，年年想法子哄你開心，如今有了錚哥兒，總算能讓你也嘗嘗哄小孩子的滋味了。”

慶并不記得有讓大姐姐與三個哥哥讓過什麼，但大哥三哥確實經常照顧，二哥經常陪玩，包括陪時間最的大姐姐也會喂吃糕點幫手，所以慶就笑了笑，沒有反駁大姐姐。

永康對妹妹說話還算好聽的了，沒聊一會兒就開始排朱漣清，因為不喜雍王妃與秦梁，對朱漣清便是恨屋及烏。

朱漣清哪敢跟大公主頂，低著頭聽了，一副逆來順的可憐模樣。

呂溫容憐惜，孟瑤、嚴真真、秦仁三個小的多陪陪小公主，先帶著永康、朱漣清離開了。

永康還要去重元宮坐會兒，朱漣清先行出了宮。

屋里沒外人了，永康才舉起錚哥兒親了親，笑著問：“錚哥兒更喜歡大姑姑，還是小姑姑？”

呂溫容：“……”

兩歲的錚哥兒還不懂大人的花花心思，平時也沒人問他這個，小家伙就說了大實話：“小姑姑。”

永康瞥眼又張又尷尬的呂溫容，點著侄兒的臉蛋道：“小姑姑只是住在宮里，可以天天陪你玩，但大姑姑跟你父王才是一個母后生的，大姑姑跟你最親，將來也會對你最好，小姑姑只會喜歡你三叔的孩子，錚哥兒要更喜歡大姑姑才是。”

錚哥兒聽不懂。

呂溫容不敢糾正連太子都畏懼也漸漸畏懼的大公主，想著等大公主走了再告訴兒子兩個姑姑一樣親。

九華宮。

秦仁跟姑娘們說不到一，今日也沒有湊熱鬧的心，自己在旁邊坐著。

孟瑤逗他：“妹妹過生辰，三弟為何悶悶不樂？”

秦仁嘆道：“一進宮我就忍不住想張肅。”

來妹妹這邊就會經過他曾經居住的承明宮，那是他跟張肅一起住了多年的宮殿，門口全是兩人同進同出的回憶，秦仁如何不景傷？

孟瑤下意識地看向慶，見小公主只是很嫌棄三哥的樣子，孟瑤不懷疑是不是想岔了，莫非小公主雖然與張肅青梅竹馬，卻并沒有生出男之？也是，小公主才多大啊，剛剛進豆蔻年華要開竅的年紀，張肅卻走了，等他回來，小公主不定喜歡上哪家公子了。

察覺秦仁似乎有話要與小公主說，孟瑤與嚴真真也告辭了。

秦仁這才把藏在福安上的張肅的那份禮要過來，送給妹妹，解釋道：“張肅離京前晚去跟我辭行，說他年年都會送妹妹小木人，今年不送怕妹妹不高興，正好已經提前雕好了，就托我到了日子轉送給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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