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淡黃的紗帳垂落下來, 帳線朦朦朧朧，蕭蘭低頭給自己上藥，白玉瓶一打開就是清淡的藥香, 倒在手心裏，白的膏藥接到掌心熱意很快就化開來, 抹在紅痕上時, 可以覺到一清涼, 火辣辣的刺痛頓時消減了許多。

蕭蘭每抹一次, 就要停下來聽聽外面的靜, 實在是被不按套路的周宗主嚇著了，下午時分，不知原由的就撲了上來。

幸好傍晚的時候，周宗主又恢複了正常。

抹完藥膏之後, 將系好, 蕭蘭著放在小籮筐裏的草藥, 都是上次端午節的時候, 讓芳雲出去買的，給兒做完兩個香包後，還剩一些，也沒什麽貴重的草藥，是常見的艾葉，白芷, 香草, 因用的差不多了, 零零碎碎的散末了一團, 蕭蘭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它們收攏到了一個碎布裏, 用針線串兩針就變了一個小小香包, 最後把它放在了自己的枕頭底下。

還是用完整的草藥給周宗主吧，說到底，他終究還是幫了的。

“阿娘。”蕭晴雪一早起來就去找媽媽，發現又得了一個新的香包，喜不自的聞了聞。

“兩個可以換著戴。”蕭蘭笑著拉兒過來：“羅郎君昨天說刻上周字可以給我們三分，後面媽想了想，我們只要一就好了，其餘兩給周宗主。”

“媽，昨天那羅金虎一出口我就想到這個了。”蕭晴雪急忙忙道：“那皂方我們又守不住，還不如讓那些本土的商人去弄，周宗主是幽州節度使，知道香皂背後是他，應該沒有人敢。”

“我本來想下午去找你的，可是貪涼在竹席上睡了一個午覺。”蕭晴雪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蕭蘭暗自嚇了一跳，昨兒兒幸好沒有過來，不然被兒撞見周宗主來找，該如何是好，蕭蘭把兒的手拿下來，聲道：“你別擔心，周宗主已經答應了。”

“那就好。”蕭晴雪抱住媽媽的手臂，眼睛發亮：“嘿呀，我們也算是在這個世界留下一點痕跡了。”

“等有了錢，我就去買一匹馬學著騎馬。”蕭晴雪說出自己的打算。

“好。”蕭蘭見兒有個好，高興還來不及，還記得兒很早就想要一男式圓領袍了，等去買藥材的時候，再給兒買幾男式的袍讓換著穿。

因為即將有了銀錢的進賬，蕭蘭一直漂浮的心也定了下來，整個人也不再那麽憂慮。

等羅金虎再次見到蕭夫人時，他臉上的笑容更加和氣，他接過蕭小娘子給的方子，略掃了一眼便知道這是上層貴人才能消費的起的，單說是豬油一塊就已讓普通人家承不起，更何況裏面還要加鹽，鹽鐵一向是方定價售賣，幽州這些年還算太平，因此鹽價倒也還好，豬油，但是普通人也沒有那麽奢侈將鹽放在洗澡所需的上，鹽，草木灰算不計，若是洗浴專用的香皂還需加上花，香，還有幾張其他香皂方子，其中有一個可以稍微白的，裏面還需要添加幾種藥材…哪一樣都不是普通商人玩的起的…

但羅金虎因有了節度使大人做靠山，此刻只覺得腰桿都了起來，他原本是個小地方的豪強婢生子，年後就帶著十幾個家奴出來打拼了。

後做香料和綢起家，因幽州地北地，和蕃邦離得近，從鷹門關過去就是那些突厥蠻子了，他們和突厥關系不好，但是會和那些從蕃邦來的胡人們做生意，香料也大多是從蕃邦小國進來的，羅金虎就有一個自己的團隊專門來返于這條香料之路上，再從潯江將名貴的香料賣與遠方，返程時也會將綢賣給蕃域小國裏的那些貴族，偶爾他們也會用香料換，來回賺個差價，辛苦幾十年，總算有像樣的家了。

雖然現在只能是在香皂小角裏刻上一個周字，但這也晦的代表了他和節度使有關系。

羅金虎心思百轉，收起了配方，又從懷裏拿出三張銀票和一張契約書遞與蕭夫人，道：“蕭夫人，您看看這張契約書，若沒有問題便可寫上您的名字。”

“另外您和蕭小娘子一共與我五張配方，雖說您將配方賣給了我，但二位畢竟又附贈了不不同種類的皂方，羅某做生意講究一個公正，這些銀票就當作是答謝二位送我的附贈皂方。”

蕭蘭想了想收過銀票而後仔細的看完契約書，發現最末端已經寫上了羅金虎的名字，待香皂發售之後，將會每月二十號派一個管事付分，認真看完以後，蕭蘭將自己的名字寫上，而後又讓兒寫上自己的名字。

“羅郎君，多謝。”蕭蘭福了個萬福。

羅金虎不敢，避讓開，拱手道：“蕭夫人說的哪裏話，我們是合作關系，各取所需，您言重了。”

待人走後，蕭晴雪把媽媽手裏的銀票拿過來看了一下，說是銀票在蕭晴雪看來更像是一個票據，上面蓋著方方正正紅紅的羅氏印章，拿著這張票據就可以到彙通錢坊換一百銀，三張就是三百銀。

“覺突然變有錢人了。”蕭晴雪嘆道，一旁的蕭蘭被兒逗笑了。

蕭晴雪興的臉頰微紅：“阿娘，我們今天出去玩玩吧。”為了弄皂，已經好久沒有出門了。

蕭蘭想起缺的那些草藥，還有兒想要的服點了點頭：“好啊，你先別急，我們先帶個帷帽，等我們換完錢之後媽帶你去買騎袍。”

芳雲見主子和小娘子難得要出門，也迅速的準備了起來，主子和小娘子帶上帷帽，已準備好了團扇，水等留著到馬車上待用。

等到們到竇府前院東院停靠馬車的地方時，蕭蘭忽然發現周宗主也在。

周緒穿著玄長袍，外穿一件寬袖外，腰間別著烏鞭，頭發一不茍的束到青玉冠裏，因刮了胡茬，端正剛毅的面容完全了出來，眼尾笑紋微深：“蕭夫人，蕭小娘子，要出門嗎？”

蕭蘭忽的想到昨天下午周宗主對所說的，這幾天忙完了就陪，這是特意過來陪的？蕭蘭心中莫名有些慌，兒今日也在自己邊。

蕭晴雪好長時間沒看到周宗主，猛地一看也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好像比以前年輕了一些，雖然還是一個中年男人就是了。

“是啊，我和阿娘準備上街玩玩。”蕭晴雪脆生生的回道。

周緒笑紋更深了：“這樣啊，我今日無事，不如就護送一下二位。”說罷就翻上馬率前先騎：“走吧。”

蕭蘭帶著兒芳雲上了馬車，馬車上的占風鐸隨著馬蹄聲叮當做響，無風自鳴。

蕭晴雪將窗牗打開，隔著帷帽著外面，們住的是新昌坊，這一條坊街是居民住宅，寬闊的青石路上可以供三匹馬車同行，在蕭晴雪看來很氣派了。

周緒坐在馬上，腰背直，手半松半握著韁繩，後跟著十個雷氏騎從，每人俱是輕甲帶刀，安靜沉默的跟在宗主後。

馬車速度不快，周緒也就慢悠悠的和馬車并排。

蕭晴雪看了一會，發現一直跟在周宗主邊的青山先生不見了。

周緒見蕭小娘子活潑靈，便主搭話道：“蕭小娘子想上街買什麽呢？”

“想買一匹馬學著騎馬。”蕭晴雪趴在窗戶上回道：“還要再買些服，不過我們要先去錢坊換些錢。”

周緒聽著蕭小娘子的話，覺得有趣：“學馬很辛苦還有危險，你一個人學很有可能還沒上馬就會被馬踢傷了，或者上了馬也會發生意外墜下來，到時候骨折還是小事，嚴重一點的腳會落下殘疾。”

蕭晴雪被周宗主的話嚇了一跳，蕭蘭的臉也變了變。

周緒隔著帷帽看不清蕭夫人的神，但從突然握的手就知道應該也被嚇到了。

“所以蕭小娘子不用急著買馬，我在閬歌的馬場裏有不格溫順的小母馬，到時候我親自挑一個賣給你，再讓經驗富的騎師帶帶，這樣才安全。”

周緒見蕭小娘子頗失落，道：“不過騎袍可以先買幾套。”

蕭晴雪眼睛微睜大，頓時笑了：“周宗主，你怎麽講話和我阿娘一樣，我阿娘也說先買騎袍，還要再買一些靴子。”

周緒看了一眼蕭夫人，笑了笑：“說明我和蕭夫人都很關心你。”

蕭蘭在一旁聽得膽戰心驚，唯恐周宗主再說出一些惹人懷疑的話，不得不開口：“晴雪，周宗主說的對，我們去閬歌再買馬。”

“好吧。”蕭晴雪其實也不是特別急，想到竇府裏好像沒騎馬場，到時候買來也沒有地方練，就把這個念頭暫時打消了。

周緒帶著人直接到了西市。

在他們離開不久之後，兩位鮮怒馬的年郎帶著數百部曲進太煬城門，守門的巡查員見到周氏鐵牌聽著年郎報出的名諱有些畏懼，終是不敢阻攔，為首的年郎腰別長鞭帶著其餘人呼嘯著進城，來往行人皆匆忙避讓，年郎隨意找了個人問位置，問清楚以後帶著後衆人毫無顧忌的徑直來到竇府，隨後拍了拍門。

門仆打開一看，是位陌生的年郎。

年紀約莫十八/九歲的年郎錦白袍，眉目俊朗，他笑道：“這裏可是竇府。”

竇海濤帶著大兒子竇盛鳴趕來，竇海濤見到年郎後一衆的部曲家奴，皆是形彪悍之輩，心裏一突，拱手道：“我是竇府主人，不知這位小郎找哪位？”

年郎下馬道：“我周晏之，來找伯父，聽說伯父現在暫居你們竇府，不知是真是假？”

竇海濤一聽姓周，還未說話，竇盛鳴就上前一步拜道：“十六郎安好，節度使大人出門去了。”

“伯父他去哪了？”周晏問道。

“某不清楚。”竇盛鳴答道。

許雲坤從竇盛鳴後走出來，見是周家小輩，了胡子：“十六郎，你不是在南稷學宮進學嗎？怎麽跑到太煬來了？”

周晏之見到許判，揖了一禮，笑嘻嘻回道：“許判好，我嫌學業太無聊了，就帶著一些人跑出來了。”

許雲坤了角，能把逃學說的如此理直氣壯，真是…這十六郎就不怕他老父打嗎？他在十六郎邊的異族年郎上多看了幾秒，隨後移開了視線，淡淡道：“節度使大人陪著蕭夫人出門去了。”

周晏之對那蕭夫人早就有所耳聞，但聽到許判用的是陪一字，眉還是不挑了挑。

這蕭夫人看起來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得寵啊。

周晏之笑容不變：“我知道了，阿木，你跟著我去找伯父，其餘的人自己找地方住在這附近。”

一名淡黃卷曲長發的異族年郎道：“好。”

兩人騎馬離去，周晏之見沒有其他人了和異族年郎勾肩搭背，哥倆好一般說道：“嘿，我從沒想過伯父有一天居然會陪著一個婦人逛街，等會找到蕭夫人，我一定要好好看看。”

異族年郎沉默不語，有些話周家人可以說，旁人說不得，更不提他還是一個異族人。

西市占地頗廣，食肆酒鋪林立，人來人往間，熱鬧非凡。

馬車停在彙通錢坊。

蕭蘭帶著兒去裏面兌換，沒一會就兌換到了一百碎銀，蕭晴雪拎了拎錢袋，覺有七八斤的樣子，芳雲特意帶了一個木質錢匣，蕭蘭拿出一個荷包給兒裝了些零花錢，而後又自己上也帶了些，其餘的都放在錢匣裏。

馬車在西市坊街大道上行走，周遭的人看見帶刀的護衛都不敢靠的太近。

周緒將蕭夫人們直接帶到了江南坊。

店坊掌櫃的看見大主顧，臉頓時笑開了花，將他們一行人引到了三樓，雷山帶著騎從將各個出口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