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秋風已至雁門關, 烏郎盤旋在高空之上，時不時的清唳一聲，淡黃的鷹眼俯視著千裏之下, 如同利箭的三千輕騎兵。

北地荒涼，雁山高萬丈。

山壁兩邊仞千重, 山形如葫蘆, 前窄後寬, 只有一條道可供通行, 兩壁猿猴在雲霧中借著枯藤游。

周緒坐在馬上, 著遠方的葫蘆口，後三千輕騎的馬蹄鐵上皆裹了厚布，行起來將聲音降到了最低點。

周宣看了一眼大哥，周淩之也看向自己的伯父, 他是父親的嫡長子, 現任閬歌四品校尉, 現年二十有七, 早已親生子，對許多年前的換子一事早已不在意了。

人隨著年紀增長，就能想清楚以前不明白的事，不是他的終究不是他的，倒是最小的弟弟十六郎還看不明白這個道理。

周淩之虎背熊腰，面容黝黑, 手一直放在幽州刀上。

拓跋阿骨帶著拓跋阿木以及察察兀走過來。

察察兀是鐵勒人的首領, 年約五十多歲, 兩邊頭發卻已花白雜草, 臉上皺紋深深, 手裏拿著一把巨大的鋼砍刀, 他這次帶來的八百鐵勒輕騎俱是族裏一等一的勇士，見到前方地形，也在等待著斥候勘察的結果。

葫蘆口這種地形一但進去了就不好出來了，萬一有人埋伏，不論是從前方沖擊還是從上方用滾木火雷，就可讓騎兵遭巨大損失，所以派出斥候探查是必不可的。

太逐漸升高，騎兵們勒馬而停，見空中一直沒有升起示警的煙霧也沒有黃銅哨音響起，心皆穩了一半。

蕭蘭見前方遲遲未，推開窗戶看向馬車外面。

周宗主的影離這裏太遠了，看不到，只能看到清一的周氏騎兵護在馬車周圍，後面還有排長隊的騎兵，井然有序的分列在側。

周宗主的門客們秩序沒有被訓練過的騎兵好，只三三兩兩的散落在馬車旁邊。

“前方是葫蘆口地形，主公應是提前派斥候查看有無埋伏之類的，主母無需擔心。”崔什子咳嗽了一聲，走到馬車前溫聲說道，僅僅是十幾天的時間，這位文士形就瘦了一大圈，他是隊伍裏唯二有馬車可以乘坐的。

邊也有奴仆伺候，更有醫者專門為他打理，僅僅是藥就裝滿了一個小馬車，縱使這樣，崔什子的形還是以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本就是清瘦之人，現在連手腕骨頭都瘦的清晰可見。

蕭蘭每每看見崔郎君這副病弱模樣，眉頭就憂心的皺了起來。

崔婆婆對好的，崔郎君更是兒的師傅，對他們自然比別人要上心一些。

“崔郎君，你要不要上來坐坐喝些水？”蕭蘭見的馬車四面窗牗大開，線亮，青天白日又有這麽多人在場，邀請一下應是沒事的，來古代這麽久了，看幽州對男大防好像看的并不是很重，聽說越往南越嚴格一些。

崔什子拿出手帕又咳了一聲，青年白發，溫潤如玉：“謝謝主母好意，不過不用了，天天坐馬車骨頭都要散架了，趁此機會好好活一下筋骨。”

“病秧子說的對，主母您要不要也下來走走，整天呆在馬車裏也悶的慌哩。”一個的聲響起，鄭魚心笑著走過來對主母說道。

蕭蘭看向門客中除了李大夫外唯一的門客，鄭魚心，是個容貌漂亮的小姑娘，穿著鮮亮的緋石榴，偶爾會坐在馬車的後車座上搭乘順風車。

鄭魚心拿著一個致的團扇擋住太，哎呀的抱怨了一聲：“再曬下去，我要和昆侖奴一樣黑了。”

隊伍裏唯一一個昆侖奴瞥了一眼，沒作聲。

蕭蘭下了馬車氣，看見周圍的人都明顯的拘謹起來。

其實這也是不經常下馬車的一個原因，十幾個門客有老有的，每見一次就要行禮，對著稱呼主母，他們麻煩，也不自在。

經過前兩次之後，便讓他們在平時不要多禮了。

蕭蘭坐在傘蓋下的涼裏，冬雪在地上鋪了一層幹淨的毯子，順便為主母倒上一杯茶，隨後跪坐在主母後，看到鄭魚心過來，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

并不喜歡這個苗疆出的鄭魚心，可是主母卻好像喜歡的，冬雪心裏郁悶，面上卻不顯。

“我給主母扇風。”鄭魚心跪坐在主母邊，笑著給扇風。

蕭蘭見這小姑娘熱的臉頰通紅，將團扇轉向：“你自己扇吧。”

崔什子坐在一旁，著遠的千仞山壁，不知在想什麽。

“你的水囊還有水嗎？”蕭蘭看向這個笑的小姑娘，和兒差不多大，但是比兒多了，一個人和那些門客們一起上路，經常跟在邊，喜歡收集漂亮的東西，也很幹淨。

早上蕭蘭看見用水囊裏的水倒著洗臉，被老駝背爺子看見教訓了一下。

水在此刻是極為珍貴的，他們隊伍有人有馬，對水的需求量巨大，現在距離上一次在河邊補給水源已經過了兩天，也快到下一次補給時間了。

經過這麽多天，蕭蘭離開閬歌的傷心難過和對兒的思念擔憂已經藏在了心底，開始慢慢的觀察四周，也了解了一些行軍的艱苦。

騎兵吃食大部分都是幹和圓餅狀的燒餅，十分幹實，穿孔攜帶，每到吃飯時就用熱水泡一下，半糊半的就下了肚，睡覺就一個氈帳篷，平常卷一個掛在馬背上，水囊是必不可的，幾乎每個騎兵都帶有至三個的大水囊，不僅人喝，馬兒也喝，若是天氣十分炎熱，便只顧著讓馬兒喝，人就不喝了。

馬比人貴多了，一共行了半個月的路程，五天就會到一個小型軍鎮，在軍鎮上讓戰馬吃好喝好，然後準備戰馬的食，後面馬車上就堆放著大量的戰馬吃食，它們吃的比人還好，都是堆的谷，只有這樣，戰馬才會有力氣載著騎兵白日全天前進。

“還有哩，主母不必擔心。”鄭魚心笑瞇瞇的回道。

“那就好。”蕭蘭想了想拿出一條手帕給：“下次想洗臉用這個吧。”只要一點水弄以後臉還是可以的，蕭蘭在沒有到達水源地的時候，一般都是這樣洗臉的，洗漱什麽的都很節約，和他們其他人一樣。

見小姑娘子大大咧咧的，也沒帶什麽日用品，這次跟著隊伍準備的不夠充分吧。

鄭魚心接過方方正正的手帕，而後笑的更甜了：“謝謝主母。”

周圍幾個門客看向他們，看了一會又移開了視線。

“主母。”鄭魚心眨著眼睛看著這個雍容豔卻溫似水的婦人，主母皮真好啊，不知道怎麽長的，在太下好像會發一般，也沒有濃妝，烏發濃蓬松，有致，稍微靠近就能聞到上奇特的香味。

就像是冬天的太，聞一下暈乎乎醉陶陶的。

哎呀，真羨慕主公。

“主母，您想不想算命啊？”

蕭蘭已經不奇怪這小姑娘說話無厘頭了，總是想一出是一出的，小姑娘渾叮當，頭上還帶著鮮亮的羽和銀飾，看著也不像會算命的樣子。

“算命多好玩，和尚就會算命呢，而且算的很厲害，主母要不要算一下？”鄭魚心用手指絞著發辮，對這麽天的路途到無聊頂，只有在主母這才能覺到舒愜。

“小僧的確會算命的。”白僧人笑著點頭。

崔什子看向他，江湖上有名的慈僧，的慈悲寺慘案就是他犯下的，除了年的小沙彌，院的主持方丈僧人被他殺了個一幹二淨，後來當了主公的門客，隨後一心向佛，參悟佛理。

蕭蘭聽到小和尚這麽說，猶豫了一下，對算命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還是不信的。

“何師父，怎麽算？”蕭蘭最終還是問道。

鄭魚心聽到何師父三個字忽的笑了起來，捂住，抱著肚子連眼淚都笑出來了。

白僧人走過來，放下禪杖：“主母把手出來，我一看便知。”

“主母還沒問想算什麽呢？”鄭魚心笑累了，著腮幫子。

蕭蘭看著他們鬥，兩個都是年輕人，白僧人何進，二十歲左右，鄭魚心十八/九歲，都是花一般的年紀，吵鬧也有一活潑的覺。

笑道：“隨便算吧。”蕭蘭也沒當真。

何進仔細看著主母的手，然後笑道：“主母是長命無憂，十全滿之命。”

“你也太敷衍了，好歹多說說啊。”鄭魚心不滿道，這話一點新意也沒有，對哪個人都能用，千篇一律的祝福詞。

“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何進念了句佛號。

蕭蘭道：“謝謝何師父。”

一個門客/騎/馬走過來，看著圍在主母邊或站或坐各懷絕技的其他門客們，抱拳拱手道：“主母，要過葫蘆口了。”

看樣子前方是沒有埋伏了？蕭蘭上了馬車，看向前方，只有軍旗招展。

隊伍很快了起來。

鄭魚心坐在馬車外面，吃著一個野果，酸的臉都皺了起來，蕭蘭分了幾個桃子給冬雪，李大夫，還有，這個隊伍裏的就們四人。

“主母，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鄭魚心吃著甜甜的桃子，問道。

蕭蘭不知怎麽回答，就了小姑娘的頭發。

鄭魚心舒服的蹭了蹭主母的手，其他人見到和尚的那對招子都怕的不行，主母看起來弱的，當然，也的確很弱，偏偏卻不怕他們這些人。

看和尚時，只好奇的多看了一眼，悉了之後，就完全把他當一個正常人了，就連那個最最卑賤的昆侖巨人，對他也是一視同仁，駝背趙老頭是個畸形怪胎，主母還每天讓他在傘蓋下休息，也不嫌他髒了眼睛。

真是一個奇怪的婦人，鄭魚心咬著手指想著。

過了葫蘆口地形的雁山，至此就進了廣袤的寬闊地帶，騎兵速度愈發快的驚人。

烏郎落在主人的肩膀上，周緒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吩咐道：“在落月河紮營休息一晚。”

“是。”周宣，周淩之拱手抱拳。

拓跋阿骨，拓跋阿木，察察兀握手拳抵在心髒，低頭應道：“是。”

周緒先是洗了個澡才進自己的帳篷，見夫人在收拾東西，將人抱在懷裏親香了好一會，笑道：“辛苦夫人了。”蕭蘭的脖頸被胡茬紮的有點疼，微躲避了一下。

周緒按住夫人的後頸呼吸沉重的聞著的幽香，他已經十幾天沒近夫人了，在外面行軍總要注意一下的。

蕭蘭到後頸的力道，知道周宗主的病又犯了，抿了抿：“你的胡茬沒刮。”

周緒了胡茬，見夫人白的脖頸微紅，低聲笑道：“是為夫的錯，弄疼夫人了。”

蕭蘭見周宗主一語雙關的，臉通紅，這老不常在床上說這話。

“吃飯了。”蕭蘭不想和他計較。

周緒知道夫人心中還有氣，但他看見夫人就想親香，見夫人跪坐在食案低頭吃飯，也不理他，心裏便像被貓爪抓了一把，刺撓刺撓的。

桌上小菜很簡單，對比在閬歌的時候有很大差別。

“辛苦夫人了。”周緒握著夫人的手，道。

蕭蘭起初沒明白，後來見周宗主看著飯菜才知道他的意思。

男人吃飯很快，飯量很大，其實他吃的和其他騎兵也沒好到哪裏去，黍米蒸放上幹，再來一碗野菜湯，白日趕路的時候和騎兵一樣，熱水泡幹餅，也就晚上吃的稍微好一點。

這邊的還要好一些，有幹魚熏，是從閬歌帶過來的。

蕭蘭將兩碟朝周宗主那邊推了推，而後繼續低頭吃飯。

周緒見了，立刻將夫人拉了過來抱在懷裏親香。

“你快吃吧。”蕭蘭後悔自己多管事了，對黏的周宗主煩的不行，這人整天騎馬行軍，也不覺得累嗎，自己做馬車都覺累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