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塞外氣溫到了晚上會低很多, 夫人冷不冷？”周緒從書桌那拿一張地圖放到床上看著，他盤坐在床側，順手就把夫人的腳放在裏捂著, 見有點涼，便擡頭問道。

蕭蘭聽著帳篷外面似鬼哭狼嚎般的凄厲風聲, 將上的被子蓋的嚴實了一些, 被褥裏都是積雪膏的香氣。

“不冷。”蕭蘭回道, 周宗主的溫一直都很高, 夏天的時候會覺得熱的慌, 但天氣溫度一降下來，他的溫就變了一個人形火爐，蕭蘭經常被他出汗來。

的月事雖是不疼的，但神總比其他時候要差一些, 不想彈只想在床上窩著, 帳篷裏的銅盆裏燃著一堆火, 暖融融的足部溫度讓蕭蘭眼皮越墜越深, 打了個哈欠，整個人在被窩裏，心裏存著一些事，迷迷糊糊的問道。

“明天雪鷹應該飛回來了吧。”

周緒自然知道拓跋家的拓跋阿木給了晴雪一只雪鷹一事，不得不說，這個方法是極好的, 很大緩解了夫人和晴雪分離時的焦慮。

周緒算了一下距離, 道：“不出意外的話, 上午就能到了。”等過了古閶城, 再想這麽聯絡, 那只雪鷹就吃不消了, 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在路上，一月有一次信都是好的。

蕭蘭聽到答案，終于放心的睡了過去，明日要給兒寫信了。

周緒看了會地圖，見夫人睡著了，便將的腳塞回了暖烘烘的被窩裏，隨後披袍無聲下了床，見夫人睡的玉容紅，酣睡好夢的模樣，周緒深深凝視著。

他說辛苦夫人了不是一句客套話，而是真的覺得夫人跟著他辛苦了，一路顛簸，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但從沒有怨言，反而一休息下來就會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只帶了冬雪一個婢，準備吃食的時候，夫人就會把帳篷裏的床鋪弄好了，書桌上的筆墨紙硯書籍地圖也打理的整整齊齊，和夫人在一起，周緒有種過日子的踏實。

他看了一會，隨後拿著地圖出了帳篷。

帳篷十米之外，雷虎雷豹和其他幾個周氏部曲在巡邏，周緒讓他們各自繼續，隨後走到了落月河邊。

河邊下游有不戰馬在飲水，有些惜馬匹的騎兵們半涉在淺水給自己的戰馬洗刷，其中有不的異族人。

鐵勒人對待分給他們的戰馬更是興的來回，他們平常雖說也能看到馬，但普通的馬和戰馬是不一樣的，拓跋氏這次讓他們共同出發，察察兀是沒想到他們會分給他們這麽好的馬的，就連武也讓他驚了一下。

察察兀站在河邊，用大的骨節敲擊了一下砍刀刀背，鐺的一聲，多麽妙！如此神兵利，比他們的那些破銅爛鐵好多了！

“這戰刀真好。”幾個鐵勒人聚在一起，魯忍不住說道。

“你說的這不是廢話嗎？”圖狠狠的拍了一下弟弟的背，這位鐵勒族勇士眼中是藏不住的喜歡，他將腰間的皮半袍穿好，半搭在上，軀雄壯的像牛犢，砍刀的作卻是惜又帶著貪心。

魯嘿嘿笑了兩聲。

“這麽好的刀，現在是我們的了？”其中一個鐵勒人問道，圖看向他，是去年打獵的第一好手，首領這次把他也帶上了。

“你想什麽呢！”圖彎腰用自己的頭盔給戰馬澆水，一匹好的戰馬可以讓他在戰場上的生存率更大，更容易活下來，他對待戰馬和幽州人一模一樣，冰冷的水濺到他的臉上，圖笑容在昏暗的夜中顯得有些可怕：“想要這刀是要拿首級換的。”這刀這戰馬，每天充實的幹食可不是白白給他們的。

安慶夫大聲笑道：“這還不簡單。”他拍了拍自己的臂膀，隆起的健碩以及飽足的大肚子，嘿嘿笑了一聲：“到時砍了敵人的腦袋就去換唄。”

“首領，是要殺哪個部落的？”

“幾個人頭換一把戰刀？”

聚在一起的鐵勒人吵吵嚷嚷的，察察兀讓他們安靜一些，拓跋族就在一旁看著他們，老首領甕聲道：“到時你們就知道了，把戰馬洗洗就上來，明天還要趕路。”

拓跋阿木站在阿兄後，像一個沉默的影子。

拓跋阿骨將視線從鐵勒人上收回來，看向拓跋阿木：“聽到他們說的話了嗎？”

拓跋阿木點頭：“聽到了。”

拓跋阿骨拍了拍拓跋阿木的肩膀：“到時殺人你表現的好一點，不要讓他們看輕了。”他們指的是誰，拓跋阿骨沒有說。

是節度使大人，鐵勒人，還是那些幽州騎兵。拓跋阿木握住腰間的彎刀，看向漆黑的夜空，繁星點點，不見月亮。

這次他們帶著一千二的銳騎兵再加上八百的鐵勒輕騎，一共兩千人，節度使大人賞賜他們的武越來越好，他們殺的人也越來越多，拓跋阿木幾乎快回憶不起他小時候過的生活了。

那時候草原真冷啊，拓跋氏的他們也很窮，貧窮讓他們奄奄一息，像狼游在草原上，其他部落的人搶了他們的馬匹人，殺了他們的父兄，他們的父親也就是拓跋族的首領有一天突然帶回了食和武。

拓跋木到現在還記得族人那天不可置信的欣喜若狂，他們圍在一起，破舊的帳篷裏滿了人，雪白的鹽被放進了咕咕嚕嚕冒著熱氣的羹裏，香的可以讓人吞掉舌頭，他們像狗一樣吞食著食，小的孩子第一次滿足的在母親懷裏睡著，他們不再腸轆轆，有了飽腹的食，有了保暖的服，甚至還有了良的武。

從此，他們拓跋氏便了節度使大人放養在草原上的一頭狼，其他部落的人唾棄他們，辱罵他們，痛恨他們，同時也畏懼他們，討好他們。

拓跋阿木上了岸，握著彎刀，神堅冷。

他當然會好好表現的，誰也別想再讓他們拓跋族過以前那樣豬狗不如的日子！

“咳咳。”崔什子披著一件厚實的棉和主公一起進了軍帳。

周緒將地圖放在案桌上擺開，軍帳還有一個沙盤，裏面的地形山壑河流清晰可見，重要城池都做了標記，烏郎飛到主人的肩膀上，淡黃的鷹眼來回看著。

周緒拿起盤子讓它吃裏面的生。

崔什子給自己倒了杯熱茶，坐在對面。

兩人一起看著地圖。

下一站就是古閶城了。

古閶位置特殊，裏面聚集了大量的塞北胡商，不同部落的草原人，異族人，中原人，人員混雜，因算是通往草原的唯一商路，所以商貿繁華無比。

等過了古閶城，再疾行一月就到了天山北路的回燚地帶，據拓跋阿骨上次拜訪時傳回的消息，渾部落，仆固部落，拔野古部落以及骨侖屋骨部落，思結部落，現如今草原上八大部落，已經有五大部落以回燚為首，剩下的阿布思以及契他們維持觀狀態。

“事出反常必有妖。”崔什子咳嗽了一聲：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回燚已經背叛了。”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公。

周緒了烏郎的油亮的羽，看向回燚城的位置：“背叛就要有背叛的覺悟。”

“劉仁給我的名單，上面那些借著商貿往來給回燚送兵的王家，他們背後肯定有人在支持他們。”

崔什子喝了一口熱茶：“王家的豪商一直做的是香料買賣生意，已經在幽州做了將近二十年，他的商隊每次經過關卡時，都會主讓關卡人員檢查，這些香料東西檢查了二十餘年從未有過出錯，再加上婿是古閶校尉，後面幾年幾乎是隨便一看就讓王家車輛離開，時間果然是麻痹一切的好手。”

縱然後來失職的人被軍法置，但查到兵流向回燚時，還是讓崔什子咳嗽了一下。

拓跋阿骨帶著人去查看涉，結果老國王百般推諉，那一刻，崔什子就知道回燚不再是好的盟國，他們把曾經的恩也忘記了。

果不其然，拓跋阿骨一離開，老國王也知道不好，急忙聯合其他五部聚集三萬騎兵，還有背後肯定有突厥的影子還有王家背後的人……崔什子陷思考。

“你那好友還在古閶嗎？”周緒想起在這件事中立了大功的人。

崔什子點頭道：“還在，咳咳，劉仁把王家的馬車送給了他，薛四正研究著，他從小就是個浪人，喜搗鼓機關，被公孫家拒收以後就跑到了古閶，偶然看見王家的馬車結構有些不對勁，這才寫信告知于我，咳咳。”

周緒道：“你坐火盆那邊。”

他有時候真擔心他的謀士會一命嗚呼了。

“我已讓劉仁將王家的主事人以及和他有關聯的李家，趙家全部控制起來了。”周緒道：“這次多虧了你的那個好友。”

崔什子笑道：“他對什麽都不在乎，只喜歡機關。”

周緒低頭看著回燚城，自言自語了一句：“突厥這些年藏在北海當頭烏，怎麽就沒把他們凍死。”

“不管是三萬還是一萬，五千，只要是騎兵花費的糧草銀錢就不是小數目，更何況還有兵…”崔什子提醒自家主公：“王家商隊背後之人很可能超乎您的預料。”

周緒糙的手劃過地圖，平靜道：“我知道。”

“夜已深，你去休息吧。”

崔什子走出軍帳的時候，看見苗疆的那位小娘子正打開水囊，蠍子從水囊裏爬出來，隨後又爬到了的上，和蠍子玩的正開心。

白僧人在閉眼撥弄著佛珠，倒真像一位悲天憫人的和尚。

次日，隊伍整裝待發。

蕭蘭坐在馬車裏提筆給兒寫信，是日記的形式，記錄了在這裏看到的一切，寫好以後，將一朵塞北的野花放到了信封，卷筒狀塞進了黃銅管裏。

桌上還放著紫紅的小鳥陶哨，蕭蘭看了一會，將它戴回了脖子上。

馬車行駛沒多久停了下來。

“主母，您要不要去前面看看熱鬧？”鄭魚心笑問道。

“只是抓了三個斥候。”一個劍客擰著眉道，他們的責任是保護馬車裏的主母，對鄭魚心慫恿主母離開他們的保護圈去外面有點不高興。

“我又沒問你，關你什麽事。”鄭魚心怒道。

蕭蘭正想去找拓跋阿木，那只雪鷹認人，一回來就會到拓跋阿木那裏，兒應該也會帶信回來。

蕭蘭帶上帷帽下了馬車。

鄭魚心頓時笑了起來，和主母一起往前走，劍客和尚跟在他們後。

騎兵看到主母到來，紛紛低頭讓開一條道路。

蕭蘭還未走近，就聽到了周宗主的聲音。

“殺了，把他們的腦袋裝到盒子裏，等到古閶的時候吊在城門上。”

前方沙地上，三個人頭滾滾而落。

蕭蘭立刻閉上眼睛，還是看到了一灘嘩啦噴灑在沙地上，下意識的回想起在蒼縣的那一幕，周宗主挑開車簾，後面就是提著人頭的雷虎他們。

圖將人頭收好，出一個笑容。

周緒看到夫人過來，腳步停了一下，隨後走到面前：“怎麽到前面來了。”

“我來找阿木。”蕭蘭轉過，努力讓自己聲音自然一些。

周緒招手讓拓跋阿木過來，見夫人帶著遮住全的帷帽，周圍這麽多人在場，也不好安。

“先回馬車上吧。”

蕭蘭回到馬車，拓跋阿木跪坐在的前方：“拜見主母。”

“雪鷹它回來了嗎？”蕭蘭問道。

“回主母的話，還未回來。”拓跋阿木恭敬的回道。

“那你先下去吧。”蕭蘭等拓跋阿木走後，讓冬雪把馬車上的門窗關上。

周緒讓冬雪也離開。

然後將夫人的帷帽摘下來。

“嚇著了？”周緒親了親夫人的臉，將人抱在懷裏，溫聲安：“別怕，習慣就好了。”

察覺到懷裏的人輕輕抖著，周緒心裏愈發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