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九月廿八。
霜降。
下月十月十四就是立冬。
蕭蘭在一張日歷上用筆給九月廿八這一天做了一個標記, 突厥浮屠騎襲擊他們之後接下來應該還會有襲擊吧,周宗主說過順利的話還需六七天到回燚,也就是說時間應是在下月的十月初五初六這樣, 而下月的十月十四就是立冬。
蕭蘭又看向自己在上月做的標記。
和周宗主是八月初十的親,八月十八出的閬歌, 至今已經過了一個月外加十天, 估計一個半月左右的時間才會到回燚, 而這還是預料中較好的況, 若是回燚派了許多兵阻攔, 又要耽誤好些時間,說不得要兩月,在加上打仗,也不知需要多長時間, 一個月?半個月?算上回程的時間, 最三月。
蕭蘭仔細一算, 當真覺得路途好遙遠, 在現代的話,可能做高鐵半個小時或者一個小時就到了。
而在這裏,自從出了閬歌,他們就一直在趕路,用的還是上好的北地良駒好馬,整日換騎, 日夜不休。
冬雪挑開門簾進來, 手裏端著溫水, 最近天氣冷了, 帳篷裏的炭盆會等中午溫度上來了才會熄滅, 不然秋風凄冷, 讓娘子冷就不好了。
蕭蘭回過神,把日歷本合上,這是自己做的,總覺得還是看悉的東西有安心。
走過去洗漱,又看了一眼外面,今天天氣不好,烏雲堆積,沉沉的,似乎要下雨,風也比平常大了些,吹的遠的幽字大纛獵獵作響。
冬雪站在主母後給琯發,忽的聽到了遠軍營列隊的聲音,靜還不小。
蕭蘭自然也聽到了。
“估計是拓跋郎君帶著人驅趕那些煩人的草原輕騎吧。”冬雪把主母烏黑濃的順長發用一綢帶系好,作輕。
“娘子今日還去李大夫那裏嗎?”
“去看看。”蕭蘭回道。
“我和您一起去吧。”冬雪道。
“李大夫不讓你進去呢。”蕭蘭轉過,著眼看著自己的冬雪,了小姑娘的臉,笑道。
冬雪知道軍醫帳篷不能隨意進出,可主母在李大夫那裏忙,自己作為婢,反倒不能經常在邊,想想就頗為郁悶。
“那個肚子破了的拓跋人好了嗎?”冬雪想到那個讓主母熬夜看顧了一晚上的拓跋騎兵。
“李大夫說他有很大的可能會活下來。”蕭蘭想到這,心中輕快了一些。
“那就好。”冬雪也很高興:“奴去端早食過來。”
等用完早食過後,蕭蘭披上褐氅正出門,聽到門外有拓跋阿骨的聲音。
今日不是他們去的嗎?蕭蘭坐回榻上,見冬雪又要搬屏風弄薄紗帷幔,猶豫了一下說道。
“要不不弄了吧。”
見上次拓跋阿骨兄弟倆來頭就一直垂著,就沒擡起來過,就連離去時,也是畢恭畢敬的,好像也沒必要弄。
冬雪聽了主母的話,有點糾結,最後還是聽主母的話將屏風放回了原,低頭理了理自己的袖口,弄得沒有一皺褶才走出去。
“拓跋郎君,主母請二位進去。”說完,就側,斂衽一禮。
“多謝。”
和上次一模一樣的流程。
拓跋阿骨帶著阿弟進去叩請母親/主母安康。
蕭蘭著二人,讓他們起來,問道:“今日找我可有事?”
拓跋阿骨跪在地上,聽到這話,道:“《禮記·曲禮上》言:凡為人子之禮,冬溫而夏清,昏定而晨省,早前因戰事忙碌未能恪守父親定下的半月一請,已是不孝,母親今日此問,兒更顯愧,日後定當每日晨昏定省,叩請母親金安。”
拓跋阿木愣了一下,聽完哥哥的話,臉都憋紅了:“主母,我與哥哥想的一樣。”
所以今天過來只是簡單的請安?蕭蘭見他們兩人跪在地上,再看拓跋阿骨不善言辭的窘模樣,笑道:“你們都起來吧。”
拓跋阿骨和拓跋阿木起。
“既然戰事忙就不用過來了,我知道你們心意就好。”蕭蘭讓自己適應現在是拓跋阿骨義母的份,道:“等回閬歌,還是半月一請就行了。”
“兒謹聽母親教誨。”拓跋阿骨低頭道。
“今日外出追擊的不是你們嗎?”蕭蘭問道。
“回母親的話。”拓跋阿骨恭敬回道:“這次帶隊追擊的是周校尉以及周小將軍。”
是周宣和周淩之,蕭蘭有點驚訝,這就代表的是幽州鐵騎。
蕭蘭一下子想了很多,是拓跋部落不得周宗主的心了,還是這次來犯的敵人很多…
帳篷裏靜靜的。
拓跋阿骨頭始終低垂著,倒是拓跋阿木看了一眼主母,發現比離開閬歌的時候似乎清瘦憔悴了一些,但毫未損主母的雍容豔,他和阿兄過來也是表達他們的謝意,主母給了拓跋部不的傷藥,而且還徹夜不眠的照顧一位重傷的拓跋騎兵,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拓跋阿木總有一種不真實,激在心中的敬重久久不能平息。
那這些事要告訴蕭小娘子嗎?拓跋阿木想著等會怎麽寫信。
“這次來犯的敵人多嗎?”蕭蘭覺得還是後一個猜測準些。
“據周校尉說有五百騎左右。”拓跋阿骨回道:“他已帶著人追擊去了,義父要把這些人全部留下來。”
“原來是這樣。”蕭蘭聽完之後,也沒什麽話好問了。
等他們離開,蕭蘭看向外面,又下秋雨了,一場秋雨一場涼。
有人歡喜有人愁。
“快!下雨了,那些幽州鐵騎應該不會再追了。”
草原之上,渾部落的一支百人小隊正在拼命狂奔,這幽州鐵騎不知發什麽瘋,居然到現在還追不舍,他也顧不得其他部落的那些騎兵們,反箭。
很快後新一的箭雨襲來。
馬蹄震踏,雨水四濺,玄甲鐵騎很快追上了他們。
大雨滂沱下。
兩方戰到了一起。
周宣抹掉臉上的水,對這突如其來的秋雨唾了一口,有兒子在場,一句罵人的話終是沒有說出口,這雨下的也忒不是時候了。
他環顧四周,看著那些被割掉頭顱的,上馬揮鞭,帶著玄甲營的衆人回營。
秋雨寂寥,雨中高歌。
蕭蘭從李大夫帳篷裏出來的時候,秋雨愈發大了,寒意浸人。
“夫人。”
蕭蘭舉著把傘,聽到周宗主的聲音,擡頭看他。
周緒騎在馬上,著傘下的夫人,出手:“我發現了一個好去,想邀請夫人同去,不知夫人賞臉否。”
蕭蘭猶豫了一下,將手搭在上面隨後上了馬,背後就是周宗主。
周緒單手拿著韁繩駕馬,另一只手給夫人撐傘。
蕭蘭經過軍營的時候看到那些衫襤褸不人形的俘虜們被驅趕著往前走,眼見他離軍營越來越遠,蕭蘭問道:“還沒到嗎?”
“快了,夫人看到那個山坡了嗎?”周緒指了指前方。
蕭蘭過傘下雨簾,看到了遠綿延的山坡,像是一道彎曲的波浪線,山底還殘留著一點青。
山跑馬。
等蕭蘭到了山坡上的時候,雨已經不下了。
周緒將傘放進鞍袋裏,攬著夫人,居高臨下的著遠的一點白尖。
“這就是你說的好去?”蕭蘭看了一圈,因是深秋,遍地枯黃,幹禿禿的樹幹,嶙峋的石頭,濘的泥土,荒涼的很。
周緒笑了兩聲:“夫人若芝蘭瓊花,你在這,這裏不就是一風景絕佳的寶地了嗎?”
蕭蘭聽著這人耍無賴的話,不想搭理他。
“夫人先別。”周緒下馬,將馬兒牽到一顆樹下,又從馬鞍袋的另一側拿出一塊防雨的布,尋了一塊平整的石頭搬了過來,解下自己的披風蓋在上面。
隨後出手,笑道:“好了,夫人下來吧。”
蕭蘭手搭上去,剛想自己下馬,就覺腰被攬住了,角飛揚,隨後自己坐在了披風上面。
周宗主就坐在邊的草地上,穿著一玄輕甲,長靴上都是泥。
“你坐過來些。”蕭蘭移了移位置,草地上都是雨水。
周緒看著夫人,幹幹淨淨,好看的像一幅畫。
周緒拿過夫人的手親了一下,聞到了藥味,笑道:“夫人坐就好。”
“夫人看前面那座山。”
蕭蘭順著周宗主指的方向看去,距離太遠了,花了好一會才看到極小的一個白點。
“它白山,回燚城就在那裏。”周緒道。
蕭蘭想起軍營裏的那一幕,過了一會問道:“你是不是要去打仗了。”
記得周宗主說過,要派那些俘虜當盾。
“是啊。”周緒握著夫人的手。
蕭蘭若有所察:“不帶我去。”
“夫人如此重要,當然是坐鎮後方安軍心了。”周緒笑道。
蕭蘭這一刻居然有種空的茫然,著周宗主:“前方很危險嗎?”
周緒著夫人的臉,狹長的眼眸帶著還未散去的笑意和不舍:“老國王那麽有信心的糾集七個部落組聯盟,肯定有一些保底手段的,我懷疑回燚城裏有大型床/弩。”
“我帶隊先行,等把危險鏟除了,夫人再過來,這樣安全一些。”
蕭蘭抿了抿,心裏沉悶:“那你小心一點,一定要注意安全。”
周緒看著夫人那張花容月貌的臉,沒由來的浮現一個念頭。
好似口而出,眼睛盯著夫人。
“如果我死了…”
蕭蘭眼睫一,眼睛瞪大了看著周宗主,心被這話嚇的砰砰跳,眉頭不由自主的蹙了起來:“你胡說什麽?”
周緒笑瞇瞇問道:“夫人會改嫁嗎?”
蕭蘭見他口無遮攔的,一點也不避諱死字,心裏惱怒:“當然會了。”
周緒傾上前,低聲問道:“改嫁給誰呢?”
蕭蘭瞪了他一眼。
周緒大笑。
蕭蘭背對著人,卻是眼圈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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