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拓跋木站在暗角落裏著前方大堂的酒宴, 酒宴是將軍為了招待那些歸順示好的各大員將領設的，隔的很遠，他敏銳的聽力仍能聽見座上的觥籌錯聲, 賓客衆歡。

不提那些人的真正心思究竟如何，但看上去就是冠楚楚, 高堂滿座。

拓跋木過花木樹影仔細看著那些人, 遇到年輕些的郎君總是忍不住停留觀察他們, 這些郎君大都是出生世家的宦子弟, 青年俊才, 他們跟隨在父輩祖輩側，言辭舉止頗有風範。

其中有位容貌俊秀，儀表不俗的青年更得大將軍的青眼，拓跋木發現在宴會上, 大將軍稱贊了他好幾句。

拓跋木認得他。

荊州節度使的嫡子賀今朝, 聲名斐然, 家世顯赫, 父親手握重權，統領荊襄軍事重鎮，南國的西大門，此次坐船到金陵，一到就到了極重的禮遇，而這位荊州嫡子本人待人事也是如當世稱贊的一般, 謙謙君子, 溫潤如玉。

這樣的俊傑, 這樣的家世…

拓跋木想到傍晚時分, 大將軍說的那些話, 他究竟是意有所指還是只是簡單的關心一下蕭小娘子的心, 拓跋木徹底了心神，控制不住的想。

自從廬江大捷，金犇金將軍後面帶兵就主徐州，現在還鎮守在徐州那，而他被調回了金陵。

于是，他和蕭小娘子相的時間也多了起來。

他不可避免的對的意更深，如飲鴆止，甘之如飴，每每蕭小娘子對他敞開心扉，訴說的哀愁喜怒，他就在這的泥沼裏更沉淪幾分，沒人知道，當蕭小娘子依賴他的時候，拓跋木心跳如擂鼓，只希，能更依賴他一點，再多一點，最好永遠不要接到其他的郎君。

因為他比不過。

對蕭小娘子的好，人人都可以做到。

人人都可以替代他。

蕭小娘子是周幽州的掌上明珠，只要想，多人願意為解憂分愁，無數人前赴後繼的討歡心。

拓跋木死死盯著在酒宴上的荊州嫡子，早在賀今朝來到金陵的時候，拓跋木就有了一種約的預，再聯想其荊襄的地理位置，主公現在已經拿下了徐州，金陵，廣陵，以及壽，廬兩州，只要拿下荊襄，南方這邊已是主公的囊中之。

隨後便是主長安，傳繳而定了。

所有人都在爭從龍之功，以往看不見的世家一個接一個冒頭，個個都希可以在那燙手的要人命的滔天權勢旁分一杯羹。

他拓跋木可以用命去博一個前程。

可是，他怎麽爭得過那些世族的名門公子。

大將軍會和荊州賀家聯姻嗎？拓跋木不控制的想到這個可能，古來姻親就是最好的結盟，了親家，荊州賀家自然與主公是一夥的。

更何況賀今朝長的儀表不凡，談吐風趣，格也很好，家世更是首屈一指，蕭小娘子會喜歡他嗎？如果主公要蕭小娘子聯姻，那他該怎麽辦？

拓跋木在自己裏嘗到了一腥味，他往後退了一步，酒宴結束，堂賓客就要散去。

夜已深，殘燭高照。

拓跋木看見大將軍站在門口，對著荊州嫡子說了兩句，還拍了拍他的肩膀，隔的太遠，拓跋木聽不清他們在講什麽，只能看見賀今朝恭恭敬敬的和大將軍拜別。

但那看重之意，只要不是眼瞎的就能看出來。

拓跋木著離去的荊州嫡子，驀地到一注視目，他擡頭看去，節度大人就站在堂前，背手看著他的方向。

被發現了？拓跋木下意識想往後退一步，但不知為何，他的腳不自己控制從樹影濃蔭中走了出來，他從暗走到明前，大堂的燭火比太更甚，讓他整個人無所遁形。

他站在堂下，形單影只。

周緒著拓跋木，這個異族小狼崽子，他的大兄阿骨則是一頭大狼崽子，和阿骨不一樣，拓跋木以前更像是拓跋阿骨的影子，後面和周十六去南稷學宮上學了，又變了周十六的影子。

總是喜歡藏在暗，寡言語。

周緒看了一會阿木現在的裝著，往後苑走去，沒過一會就聽到了拓跋木跟上來的腳步聲。

“這麽晚了，怎麽不去睡覺？”周緒在一花園的小亭裏坐下，振袖散去上酒氣，眼底清明銳利。

拓跋木在大將軍面前站好：“酒宴熱鬧，我睡不著，便出來走走。”

“坐吧，不用那麽拘束。”周緒道。

拓跋木坐下來，清冷的月下，他的臉有點蒼白：“我見荊州的賀郎君并未離宅，而是往客院方向去了。”

“今朝是客人，府裏宅子很多，天又這麽晚了，當然要住在客院裏。”周緒正道：“他畢竟是賀荊州之子。”

拓跋木一顆心沉沉往下墜，握著腰刀的手了又松，松了又，語氣艱難幹道：“主公對賀郎君如此看重，可是因為想與賀荊州結親？”

周緒似笑非笑的看著拓跋木：“賀小郎君儀表堂堂，家世也不錯，配晴雪的話，勉強算是一個好人選。”

拓跋木低著頭，周緒瞧著阿木的悶子，他都說到這種地步了，阿木竟然還沒有什麽表示？連對他反駁的勇氣也無，倒真像快木頭了！

周緒揮揮手讓他離去，免得礙他的眼，心裏惆悵煩悶，崔什子聽完過程，又看了看拓跋木失魂落魄的背影，對主公道：“主公何必說些似是而非的話，故意誤導拓跋小將軍。”

周緒瞥了他一眼：“我只說賀小郎君是一個好人選，又沒說他一定是，拓跋木自己想歪了，怪誰？”

崔什子了角：“您那些話本來就很容易讓人想歪，更遑論是陷的大傻子。”

“你怎麽看出來，阿木那小子心思的？”周緒道。

崔什子展扇道：“有時候，一個人一個人，他的意會從眼睛裏流出來，只要晴雪在場，拓跋小將軍就一定會看晴雪。”

“他那算什麽，一點勇氣也無。”周緒冷嗤道。

崔什子坐下來，又嘆道：“拓跋小將軍畢竟是異族，和主公您怎能相比，其實原先我也以為您要讓晴雪與賀小郎君結親。”

畢竟這是最優解的辦法。

“哪能啊。”周緒想到夫人，嘆了口氣：“晴雪是夫人的心尖子，也是我的寶貝兒，讓去聯姻，怎麽舍得。”

況且這是他早就答應夫人的事。

另一邊，等了好長時間的蕭晴雪終于等到了回來的拓跋木，沒發現他的異樣，就趴在窗臺急急問道：“阿木，阿爹他們今晚到底在談什麽事啊？”

今下午阿爹怪怪的，于是等到晚上的時候，蕭晴雪就派出阿木去探聽報去了，結果一等就等到深夜。

“阿木，你說話啊？”蕭晴雪推了推阿木，發現阿木一直低著頭。

拓跋木站在窗前，終于擡起了頭。

蕭晴雪愣住了，很難形容阿木的表，長長的睫下，他深藍的眼眸裏似乎翻滾著海浪，滿是忍的霾郁和深不見底的悲傷，他握著的手，將的手在他的臉頰上。

“怎麽了？”蕭晴雪聲音不自覺了下來，覺得這樣的阿木看起來有點脆弱。

“主公似乎想讓你和荊南節度使的嫡子，賀郎君聯姻。”拓跋木緩緩道。

蕭晴雪腦子懵了一瞬，荊州嫡子是誰？本沒見過，可見阿木又不像開玩笑的，難道是阿爹私自給定下的？不，不應該啊，阿爹再怎麽也會和說一聲的。

蕭晴雪讓自己鎮定下來：“應該，應該不會的。”莫名的焦急起來。

“我見過賀小郎君了。”拓跋木低垂著眼眸：“他長的很好，家世也很好。”

“他再好關我什麽事？”蕭晴雪聽到阿木誇獎的話，更是生氣：“你為什麽幫他說話。”

拓跋木的臉頰在蕭小娘子的掌心，吐出的呼吸灼熱：“…賀小郎君很配你。”

蕭晴雪氣的跺腳，聽見阿木回答更氣了：“好啊，既然那什麽賀小郎君這麽好，還那麽配我，你以後就不要再來見我了！”

蕭晴雪想把手回來，卻沒功，氣道：“男授不親，拓跋木你不知道嗎？”

拓跋木呼吸一窒，松開手。

蕭晴雪簡直要被這呆木頭氣死了，越想越氣，話趕話道：“以後我和那什麽賀小郎君親，你也不許來見我！”

拓跋木長長的睫兩次，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不行。”

蕭晴雪這次真被氣笑了：“憑什麽不行，你就不許見我。”

“要見的。”拓跋木聲音低啞：“如果你們親，我就駐兵在荊州，就在你邊。”

“你簡直有病！”蕭晴雪被拓跋木異于常人的腦回路震驚了，又對他死不開口的格到生氣：“你就那麽希我和那賀郎君親？”

說著說著，蕭晴雪的眼睛紅了起來。

拓跋木慌了一瞬，心痛如絞：“怎麽會，我當然不希。”

蕭晴雪滿意了一點，瞪了一眼手足無措的阿木，覺得今晚都是他的錯，害又傷心了：“那你還假設那麽多？”

“我只是…”拓跋木想起賀小郎君過人的家世風姿：“我只是覺得你會喜歡上賀郎君，他風采過人，家世出衆，端方若君子，是個不可多得的郎君人選。”

蕭晴雪著阿木，發現他說這話不到違心嗎？明明他都要哭出來了，眼尾通紅，低低竊語中夾雜著痛苦和對那賀郎君的嫉恨不甘。

拓跋木自知他的份，不過是周幽州的附庸，還是一個異族，和蕭小娘子如同雲泥之別，拓跋木覺心都要被撕扯了兩半。

蕭晴雪故意說道：“看你把賀郎君誇的天花墜的，可如果我偏偏不喜歡他，不願意嫁給他呢？”

“你怎麽辦？”蕭晴雪湊到阿木面前，鼻尖對著鼻尖，問道。

拓跋木剎那握腰刀，他的眼睛如同被閃電點簇的火，瞳孔倒映出蕭小娘子的面容。

“如果你不喜歡，如果你需要我。”

“我就帶你走。”

“萬死不辭。”

蕭晴雪看著拓跋木，發現他整個人似乎變了一把刀，要為披荊斬棘，又仿佛是一支箭，要把送到最遠方。

蕭晴雪微歪著頭看著拓跋木：“阿木，你是不是喜歡我？”

次日一早。

蕭晴雪帶著阿木去和阿爹請安時，看見了那位賀郎君，的確如阿木所說，長的一表人才，風度翩翩，阿爹對他也很看重的樣子。

等他們都走後，蕭晴雪看著阿爹，終于問出了自己的問題：“阿爹，你要把我送去荊州聯姻嗎？”

周緒瞧著兒有點著急又故作鎮定的樣子，問道：“誰說的？”

“阿木說你好像有這個打算。”蕭晴雪咬著。

周緒冷哼一聲。

“那究竟是真是假的？”蕭晴雪給阿爹送了杯茶，眼的看著阿爹。

“當然是假的。”周緒接過茶：“昨晚我是故意詐那小子的，他在你面前倒實誠，什麽話都說。”

“我就知道。”蕭晴雪徹底放心了：“阿爹沒事嚇人幹什麽？阿木被你嚇的差點要帶我逃婚了。”

周緒氣了，在他面前像悶葫蘆一樣，沒想到他小瞧了拓跋木這個小狼崽子，一聲不吭的就想帶人私奔了？

“他怎麽說的？”周緒放下茶杯。

蕭晴雪就說了昨晚的事，周緒聽完，喝了一口茶，冷嘲道：“帶你走，就不怕我殺了他。”

不過拓跋木表現出來的勇氣，還是可圈可點。

一切能以乖兒的心意為主。

“那阿爹，荊南那邊您打算怎麽辦？”蕭晴雪從阿木口中得知荊襄的重要後，就已經犯難了，記得慎之是有未婚妻的吧，而且謝氏還在朝廷幫了他們不忙。

“如果沒辦法的話。”蕭晴雪抿，艱難道：“阿爹也不用顧忌我。”

“傻孩子，說什麽呢？”周緒了兒的頭，笑道：“這事我會理好的。”

周緒站起。

蕭晴雪這才發現阿爹今天穿了輕甲，不怒自威，魁梧不凡。

“這世上又不是只有聯姻這一個方法。”周緒扶著長劍：“在漢江之畔，歃為盟，義結金蘭，和賀荊州結拜為兄弟。”

“老荊州比我年長，尊稱他一聲老大哥，這不也是一條路？”

蕭晴雪聽完，這，好像也行啊。

古人還是很看重結拜之義的，好的甚至有刎頸之，結義之時，以漢江為證，儀式隆重深刻，也不比姻親差了。

甚至還能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