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回到避暑山莊後。

蕭蘭和兒用過飯後就想準備隨行的東西, 習慣未雨綢繆，早在得知要和兒隨軍時，就將一部分準備好了, 現在只需收拾一些小件即可。

沒想到，剛回到小院, 冬雪就把東西收拾好了, 還列了一份清單, 讓王妃看看有沒有什麽的, 蕭蘭看完以後, 對冬雪笑道：“好冬雪，你真是太心了。”

冬雪現在已經完全好了，先前為王妃準備東西也不是一次二次了，自然是得心應手, 聽見王妃的誇贊, 只是斂的出淺淺笑意：“眼看天氣漸冷, 我還加了一些寒的袍, 可惜在閬歌的那件黑熊皮大氅沒有帶過來，那件服可保暖了。”

“無礙，寒的已經夠多了。”蕭蘭道，就讓冬雪去休息，進房沒多久，就聽見了婢回稟蕭公來了, 周緒解下的腰帶重新扣上, 又見窗外冷風陣陣, 找了一件厚實的披風給夫人披上。

“這老頭天這麽晚還來。”周緒道：“讓他做令的公文我都已經寫好了, 明天一早赴任就是。”

“定是聽到了你明天就要出發的消息, 今晚不來, 明天更沒有時間與我們見面敘舊了。”蕭蘭許久未見蕭公，還想他的，思及蕭公年紀大了，讓下人準備備好熱茶，就在小院前廳接待。

“行吧，我們一起出去。”周緒牽著夫人的手。

到了前廳沒多久，蕭蘭就見到了蕭公和清河。

蕭公步伐依舊穩健，只是白發比蕭蘭記憶中的要更白幾分，像是被濃霜覆蓋下茅草，顯出幾分生命步暮年的老態，他依舊麻草鞋，腰間扶劍，大步而來時，燈火照亮他滄桑的面容，多了幾條深壑皺紋。

這個總在奔波的老人眼裏有些潤，布滿疲憊的臉上再次浮現出很久沒有出現過的笑容，他看著王妃，久久才道：“能夠看見王妃無恙，老夫到了黃泉也能安心了。”

“外祖別這樣說，您還。”蕭蘭傷道，覺眼前這個老人眼裏的神氣被磨滅掉了一半還多，扶著蕭公的手，讓他座，又再看向清河。

年長大了。

他長長的墨發規矩整齊的束在冠，竟是和蕭公一樣穿著麻，袍也是素的很，比以前沉穩許多，就是微紅的眼眶暴了他的激，蕭清河雙手前搭：“清河拜見姑母。”

“你也快坐下。”蕭蘭將其帶到蕭公坐旁，欣道：“許久未見，都長這麽大了。”

蕭清河眼睛越紅，哽咽道：“姑母，是清河無能，連累伯母遭此無妄之災，荀氏父子包藏禍心，我等萬不該將其引薦給伯母伯父二人，大錯已犯，我無見姑母。”

“人心隔肚皮，哪能看穿所有。”蕭蘭溫聲道：“既是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今天是個團聚相見的好日子，可別哭了。”蕭蘭笑道，蕭清河略狼狽的低頭，掩去淚意。

蕭公對荀氏之事仍耿耿于懷，他嘆了口氣道：“聚離多，你明日就要走了，長安距離雖近，但下次相見又不知到幾時？”

周緒聽到這，看了一眼蕭公，笑道：“總會有再見之日。”

“王爺說的是。”蕭公道：“那我就以茶代酒，祝王爺王妃此行一帆風順。”

蕭蘭喝了一口溫熱的茶水：“外祖深夜才到，不如今晚就住在這裏，我已讓人收拾好了房間。”

“也好，這樣蘭娘你明日啓程的時候，我和清河還能多送送你。”蕭公道。

蕭公兩人離去以後，蕭蘭回到室，拆下頭上的發飾，用梳子輕輕梳理長發，這才緩解了一天的勞累。

周緒就大喇喇的盤坐在夫人一旁，赤/著壯寬闊的上，僅僅披著一件中，約可見上的各種傷痕。

夫人右手用象牙梳梳頭，他就坐在夫人左邊，拉著夫人的手把玩：“要不要用點養發的花油？”

“算了，不用了。”蕭蘭淺淺打了一個哈欠，放下象牙梳。

“真不用？”周緒把妝臺上一個小圓罐拿過來打開，花香撲鼻：“桂花味的。”

蕭蘭搖頭，現在只想睡覺。

周緒便放了回去。

夫妻倆人一同休息，蕭蘭被人抱在懷裏，沒過一會就熱出了薄薄的汗，手推了推，反而被抱得更了些，兩人親無間，蕭蘭困極，只能由著他去了，沉沉睡去。

周緒暫時還無睡意，他用手了夫人的脖頸，那裏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糙的指腹又覆上了夫人雪白細膩的脖子。

烏的長發順著脖頸落下來，也遮住了周緒的手，他眼眸深沉，想起冬雪曾經說過魏延山經常掐扼夫人脖頸，常常傷，他的心底就控住不住的升起一暴戾的殺意。

他剛進時就得知了有關夫人的風言風語，魏延山邊的那個老管家，晴雪不殺，他也會殺的，多舌的人就應該死掉。

果然，他的耳邊清淨了許多。

同進同出，賞樂泛舟，品茶觀舞，魏延山和夫人做得一切，他會和夫人重新開始一遍。

沒關系，時間還很久。

不管夫人變什麽樣，他依舊，很久以前，周緒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備，在他的前半生，見過太多太多被突厥擄獲的郎了，每每勝利後，郎們麻木無神的眼神，傷痕累累的軀，仇恨的焰火都會讓他對下一場戰爭時對敵人更狠。

可有時候他辛苦營救出來的，卻往往沒活下來。

他帶著手下的兵浴戰，救下的人居然死了，起初他很不解，隨後就是震驚和憤怒，幽州民風彪悍，又常突厥侵略，一打起來便是你死我活的戰爭，故而人口不多，兒郎，郎也，每個人都是他們要守護的存在，那些被突厥從南方搶劫過來的郎也是，當牛做馬，比牲畜還慘百倍。

曾經的周緒發過誓，他再也不會讓大楚的人在大楚的土地上再這樣的罪。

他要用最殘酷的手段來報複突厥。

早年的他心比現在更加暴桀百倍，他那時完全被仇恨沖紅了眼，得知那些被救下的郎遣返後常常被人指責，辱罵，甚至毆打的時候，怒火上頭，直接抓來一批迂腐守舊的士人大殺特殺，可殺到最後，他發現活下來的人仍不多。

那時，周緒是痛苦迷茫的。

有時他在想是不是他讀書讀的太了，本不能理解他們口中的家風，名譽，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難道比活人還重要嗎？甚至還有一些郎主赴死，只求一個名節碑。

回憶往昔，周緒凝視著夫人，他很擔心夫人會陷這種怪圈，但夫人比他想的還要堅韌。

周緒抱住夫人親了親。

他，無關貞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