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修）

乾武三年春, 江南兩浙地帶草長鶯飛，兒不識愁滋味，趁著天氣晴朗結伴放著紙鳶, 在農田忙活的青壯和老人們時不時的看看天時，正是農忙季節, 全村老一起出幹活, 類似這樣的村落在江淮舉不勝舉。

劉老頭是劉家村的老人, 德行高尚, 又到了耳順之年, 故而擔任裏正一職，他的手上有一朝堂賜予的鳩杖，到了縣衙可以見不拜了，不僅如此, 朝廷每年都會給他們這些上了年紀的老人送些布帛食, 每次都是由縣令和縣丞大人一起送來的, 令村人羨慕不已。

劉老頭現在的子骨大不如前, 農活只能由兒孫輩來做，他就坐在大樹下監督著，他的幾個兒都很孝順聽話，老人家坐在田埂上，臉上的皺紋讓他一笑起來如同深深的壑，日灑在他蒼老的臉上, 他笑著那一顆顆在田裏的稻種, 如同在看自己最心的孩子, 和去年抵死不種的態度截然相反。

去年和今年老天爺都開了眼, 去年下了一場令人酣暢淋漓的大雪, 今年開春就風調雨順, 正是耕種的好時節，現在正是二月下旬，馬上進三月了，適宜播種，而他們現在種的則是從去年就大力推行的占城稻。

這個稻種，劉老頭以前聽都沒聽過，去年年春老爺們推行的時候，老人本不敢種，也讓家裏的兒子們也不許種，見他不種，村裏的人也猶豫了起來，想了想還是跟著種地一把好手的劉家一樣還是種以前的。劉老頭是裏正，更是上了歲數的村裏祥瑞，縣令和縣丞見他態度如此堅決，只能每日來給他講道理，聖上聖旨上專門說了，不可強制，不可鬧出人命，江淮地區的員大多是文士出，其中以蕭氏門黨最多，出蕭黨的員大多數都是品行端正的員，一掃前朝的污濁氣象。

對于固執己見的劉老頭，本地縣令算是磨破了皮子。

但是哪怕那些當的說的天花墜，劉老頭也是心如鐵，直讓一衆明府縣丞那些個老爺們揪著胡子嘀嘀咕咕他們已經落後幽州一步了，聖上是北地出生，而人家北地的不管是員還是民衆，對于聖上那一個聽話，接到聖上旨意後，立刻就配合了起來，蜀地州郡也要了不良種去，反倒是他們江南這邊磨蹭了起來，這樣下去，政績不好看啊，又說起隔壁的村裏就聽話，種了聖上發的占城稻，以此暗示，但劉老頭就是不為所。

土裏刨食的人，經不起一點波瀾變化，尤其是那些老爺的話是真是假誰知道，雖然府還發了怎麽種的文書告示，還讓府衙裏擅長農事的小吏經常下來勘察，以免種法不對，但對求穩的劉老頭來說，不種，不種，就是不種。

以前的種子又不是沒有，好端端的，為啥要換，萬一那個稻種不好怎麽辦？如今天下太平，聖上輕徭役薄賦稅，他們一家勤勤懇懇種地，怎麽也不會死人，比種新的稻種可靠多了，至于老爺們說的又耐幹旱，還長的快，長的多，在老人看來，本就是騙人的，他才不上這個當。

氣的當時的縣令拿著一張報，指著上面說道皇宮裏的聖人和皇後娘娘都親自開墾荒地種了，是前年已經種完了，實驗了之後才推行的。

劉老頭對聖上自然很推崇，但他也不能拿一年收來賭啊，反正不歡而散了，後來聽說占城稻的時候，劉老頭就坐不住了，他半信半疑的想起縣令大人說的這個稻種能早好幾月，平常的稻種一般四五月，這個占城稻僅僅三個月？

劉老頭帶著一家老小和村裏的人去了鄰村田地裏看了看，果然了，比他們原來的稻種要提前二三月，不過，這占城稻長的古裏古怪的，因為占城稻的個頭比以前的稻小了很多，而且稻殼外邊沒有芒，這樣的能高産？

劉老頭半信半疑，很快，眼前的事實讓他意識到他大錯特錯了，新的占城稻的産量比他們種的要多的多，而且還的早，如此一換算下來，可以達到一年兩，甚至三！

劉老頭悔不當初，不顧年邁的去找了縣令和縣丞大人，兩人就等著他來呢，很快，劉家村也接了占城稻。

當第二年也就是乾武三年春，縣令再次巡查轄地春耕況時，看著幹的熱火朝的劉家村，滿意的了胡須。

去年，江淮占城稻大約占五之數，今年一下躍到了七八，可謂進步巨大啊，而且不僅百姓家裏的存糧多了，倉也富裕了起來。

縣令每次看到那些滿滿當當的糧倉，心氣就舒坦了，他是從窮日子過來的，也是蕭氏門生，遠在的令蕭公時不時的就要關注一下他們這些門生轄地的收況，以及百姓民生。

“裏正爺爺，縣令大人又來找您啦。”一個孩抓著紙鳶跑向村裏的裏正爺爺。

“哎，哎，劉大爺無需起，坐著就好。”縣令正值壯年，快走兩步，讓劉老頭坐好。

“哈哈，縣令大人好。”劉老頭還是站了起來，想起縣令大人求他種占城稻時，劉老頭免不了尷尬。

“不錯，不錯，你家的占城稻種的不錯，今年又是百日就，相信又是一個收年啊。”縣令大人笑道。

“先前是小老兒不懂事，縣令大人勿和小人見識。”劉老頭認錯道。

“無妨，只要你們懂得聖上和皇後娘娘的苦心就好。”縣令對著長安方向遙遙拱手：“當初我給你看的報，聖上和皇後娘娘著麻布，親自下田栽種，一直到占城稻，皆是聖上和皇後娘娘親力親為，這可做不得假的。”

“是！是！聖上英明，皇後娘娘英明。”劉老頭之下，激的對著長安方向叩首。

縣令攙扶他起來：“劉裏正，你是劉家村的裏正，平時劉家村一應事都由你來主持，村人也聽你的，所以要相信聖上和皇後娘娘啊。”

劉老頭似有難言之：“聖上心系萬民，是我們的福氣，去年我之所以沒有聽朝廷號召，是因為…”他重重嘆了口氣，道：“您也知道，前朝那時候，水災幹旱的，老百姓都活不下去了，賣兒賣遍地都是，我劉家村也賣了不，給人家做奴做婢的。”

說到這，劉老頭眼淚就出來了。

縣令大人約明白了什麽。

“聖人和皇後娘娘是真的好啊，頒發了那個可以讓賤籍贖的條律，我們村近兩年各家有些餘糧了，就想著存些賣了，把那些孩子們都贖回來。”

“萬一那個占城稻不好，壞了半年收，娃娃們贖回來的日子又晚了，所以，所以，不敢堵啊。”

“可記得買家？”縣令大人撚須道。

“記得，記得，都記得呢。”劉老頭握住縣令大人的手，又笑道：“現在大家夥們攢的銀錢都差不多了，準備求求他們，再把孩子們帶回來，一家團圓。”

“那你把買家告訴我，我去和他們說道說道。”縣令道：“不過，那些買家能在大災之年把你們娃娃買去，不管過的怎麽樣，命是保住了，憑這個，你們可不能仗著新出的律法，了贖錢。”

“這是當然的！我們不會做那種事的，多謝縣令大人在中間轉圜，多謝。”劉老頭連連道謝：“今兒中午，您就留在我家吃飯，別的不說，農家濁酒管夠。”

縣令哈哈大笑，來到了裏正家，板板正正的兩進院子，收拾的利利索索，屋裏還有一顆大樹，此刻樹蔭正濃，微風搖晃。

裏正家殺了一只招待貴客，沒多久，裏正就從小廚房就端來了一小碗炸年糕，炸的微黃的年糕上面灑了一層厚厚的白糖，算是村裏最隆重的招待方法了。

縣令吃了小塊：“看來劉裏正過的的確不錯，我就放心了。”

“這一切都是聖人和皇後娘娘，以及公主殿下的功勞。”劉裏正指了指白糖，唏噓道：“要不這白糖哪到我們這些小民吃，連買都買不起。”

“我聽說那些海外來的番邦子要買白糖，比我們要貴多了，越到遠的地方啊，越貴，這些白糖我們大周子民買，每斤四十五文，所以現在村裏若有想吃的，腰帶，也能嘗一下，這放以前，想都不敢想啊。”

“現在白糖和鹽一樣，都由署定價。”縣令大人道：“不過這白糖價格的確是公主殿下給你們定下的，所以您老謝公主殿下是應該的。”

“公主殿下的封地就在廣陵，您啊，有空可以去廣陵看看，那裏才熱鬧繁華，那些番邦商人絡繹不絕，一眼去全是雜。”縣令大人魯了一下，咳嗽了一聲：“那些商人，是海外國家來到我們大周做生意的，他們買的白糖貴，銀錢自然是我們大周賺了，還有我們的茶葉瓷綢，外面的小國趨之若鶩。”

“僅僅一個廣陵，就有萬邦來朝的景象，到了長安就更了不得了。”說到最後，縣令大人言語中滿是驕傲，還沒喝就飄飄然了。

“是的，日子越來越好了。”劉老頭豁著笑。

“我今兒來找您老呢，是上頭又出了一個新東西，白疊子，是在珠崖郡發現的，那地方老遠了，說了您也不知道。”縣令道：“這個白疊子是當今的吏部尚書廉大人獻給皇後娘娘的，本來是用作奇花觀賞，後來啊，皇後娘娘發現白疊子可以保暖。”

“比羊狗皮還暖！”縣令大人信誓旦旦：“在冬天也不會冷！”

劉老頭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花朵能保暖？”

“千真萬確！”縣令大人肯定道：“皇後娘娘已經將它改名棉花了。”

“棉花最適合在四五月份種，九月份左右，剛好我手裏有一批棉花種子，您老要是想種，我可以分你們村裏一點。”縣令道：“天冷時，你們靠那棉花不管是自己用來做保暖還是賣給他人換取銀錢都是好的。”

“如今，就看你要不要了？”

劉老頭想想去年的占城稻，又想起了聖上和皇後娘娘，最後豁出去一般，道：“我要了那棉花，縣令大人放心，伺候莊稼我一向是好手，必定讓那棉花開的大大的！”

他算是把信任都放在聖上和皇後娘娘上了，至于一朵花為什麽會保暖，劉老頭想破天也想不明白，可是他相信聖上和皇後娘娘。

“好！”縣令大人喝了一口農家濁酒，最後，他打著酒嗝離開了裏正家。

田埂上，縣令了天，又看了看地。

“春風繞神州，迎來千傾綠”

“人間谷滿倉，神仙也不當。”

說完這首打油詩，縣令搖頭晃腦的哈哈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