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客們的目像無數細的針，扎在四個紅的影上。

那竊竊的議論聲從四面八方蔓延而來，仿佛要將們的尊嚴一并吞噬。

王碧珊的肩膀在微微抖，趙家嫡趙若晚則死死絞著手中的喜帕，指節泛白。霍家嫡霍嫻月更是氣得口起伏，蓋頭下的銀牙幾乎要咬碎。

在這片令人窒息的靜默里，唯有崔家嫡崔芝蘭，形穩如磐石。

對周遭的一切議論聲充耳不聞，隔著一層厚重的紅蓋頭，側過臉，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旁早已手足無措的喜娘耳中：

“王爺竟然走了，那就勞煩喜娘跟管家說一聲，送我們去后院吧！”

喜娘這才從這場過分隨意的娶親中反應過來，臉上堆滿了尷尬的笑，連忙點頭應是，匆匆去找管家。

不多時，那方才跟在蕭凌川后的管家便領著幾個仆婦過來了。

他面無表，眼神里沒有同，亦沒有鄙夷，只像是在理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公事。

“四位側妃娘娘，請隨老奴來。”

他甚至沒有任何解釋，便轉領路，將們帶離了這個讓們淪為笑柄的正廳。

一行人穿過抄手游廊，繞過假山花園，最終被安置在一名為“藏錦閣”的獨立院落中。

院子倒是雅致，只是位置偏僻，遠離主院，冷清至極。

四個側妃各被分了一間房，陳設都是一模一樣，喜慶的紅燭高燒，桌上擺著致的合巹酒和晚膳，卻早已失了溫度。

們坐在床沿，頭上的紅蓋頭沉重如山，得人不過氣。

時間在燭火的搖曳中一點點流逝，們從期盼，到焦慮，再到心一點點沉谷底。

終于，門外響起了腳步聲。

不是那個們翹首以盼的男人，而是去而復返的管家。

他帶來了蕭凌川的口信，聲音冰冷：“王爺乏了，讓各位側妃娘娘自行歇下，他今夜便不來了！”

“哐當”一聲，霍嫻月猛地掀開蓋頭，狠狠摔在地上。

一張艷的臉因憤怒而漲得通紅，雙目圓睜，死死瞪著管家：“王爺不同我拜堂就算了，連新婚之夜也要留我獨守空房？好歹我也是霍家嫡，怎容他如此輕賤！”

管家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冷冷看著：“霍側妃，你既了景王府，就應該知道，這景王府的規矩是王爺定下的，豈容側妃置喙？還請霍側妃注意自己的份，莫要忘了府的目的是什麼。想必你們霍家家主應該告訴過你，錦瑟和弦之事，很難在景王府發生！”

這番話如同一盆冰水，兜頭澆下。

“你！”霍嫻月氣得渾發抖，卻一個字都反駁不出來。

自然清楚，嫁的不是一個夫君，而是一份權勢，一場易。

可道理是道理，長這麼大，從來都是眾星捧月，何曾過這等奇恥大辱！

新婦的尊嚴，在踏王府的第一刻，便被他親手碾得碎。

往后在這深不見底的王府，哪里還有的立錐之地？

管家不再理會，轉去了隔壁王碧珊的房間。

王碧珊已經自己揭了蓋頭，眼眶泛紅，見管家進來，連忙從袖中取出一個沉甸甸的荷包，悄悄塞過去，聲音帶著哀求：“管家，勞煩您在王爺面前替我言幾句，明日……明日若王爺有空，可否請他來我這兒坐坐？”

趙若晚那邊也是一般無二，許諾了更多的好，只求能見上王爺一面。

管家不接們的東西，微微躬，話說得滴水不：“二位側妃娘娘的心意，老奴心領了。只是王爺的行蹤，不是老奴可以左右的。天已晚，還請娘娘早些安歇。”

婉拒之后，他去了最后一間房。

崔芝蘭的房間里，不知何時也已取下了蓋頭，正端坐在桌前，慢條斯理地為自己斟了一杯茶。

臉上看不出喜怒，見到管家，也只是淡淡抬了抬眼。

聽完管家的話，既沒有霍嫻月的憤怒，也沒有王碧珊等人的鉆營，只是平靜地點了點頭：“知道了，勞煩管家。”

說完，便端起茶杯，自顧自地品了起來，顯然對新婚夫君的冷落并不在意。

管家躬退下，穿過寂靜的庭院，徑直往書房走去。

書房，燭火通明。

蕭凌川早已換下那礙眼的紅袍，著一玄常服，正臨窗而坐，手中端著一盞清茶，裊裊的白霧模糊了他冷峻的眉眼。

“王爺。”管家恭敬地將方才藏錦閣發生的一切，事無巨細地稟報了一遍。

蕭凌川聽著，指尖輕輕挲著溫熱的杯壁，神淺淡。

“霍嫻月驕縱易怒，王碧珊、趙若晚急于求，這三家，不足為懼。”他呷了一口茶，緩緩開口，聲音在靜夜里顯得格外清冽，“但這崔側妃，得時刻盯著。”

管家聞言，頗有些意外：“這是為何？老奴倒是覺得這崔側妃不爭不搶，格沉穩，似乎……不像難相之人。”

蕭凌川發出一聲極輕的冷笑，他放下茶盞，黑沉的眸子里掠過一鷙的寒：“不爭不搶，就是端倪。”

“一個人，以側妃之位嫁進景王府，面對夫君拜堂時的辱、新婚夜的冷落，卻能安之若素，半點也不在意能否攀附上本王……這證明，來景王府，并非為了和本王結盟，也非為了榮華富貴。”

他的聲音陡然沉了下去，帶著一種悉一切的冰冷，“定是另有所圖！”

管家背脊一凜，瞬間恍然大悟，額上滲出細的冷汗：“是，王爺！老奴明白了，老奴定會派人好生盯崔側妃的一舉一！”

——

主院寢殿。

姜姝寧剛吹熄燭火，正準備睡，人還沒在被窩里躺穩，床榻猛地向下一沉，便被一只鐵鉗般的手臂強行撈滾燙的懷里。

渾一僵，還未反應過來，蕭凌川那帶著薄怒與不滿的磨牙聲，便已在耳畔響起：“不等本王，就敢自己先睡了？”

“王爺？”姜姝寧驚魂未定，下意識地反問，“今夜……不是您的大婚之夜嗎？”

本以為，今夜總算能從他這令人窒息的懷抱中，求得片刻 息。

“那又如何？”黑暗中，蕭凌川的聲線染上幾分譏誚，手臂卻收得更，“你明知本王為何要娶們。”

姜姝寧被他勒得有些不過氣，忍不住道：“可們畢竟是您名正言順的側妃。您今夜不宿在們房中，若是傳到那幾家門閥耳中，怕是會惹他們不快……”

他間溢出一聲極盡輕蔑的冷笑：“本王肯讓們頂著景王府側妃的名頭，已經是給了門閥天大的面。怎麼，門閥還指本王像那春香樓里的頭牌一樣，挨個去伺候恩客不？”

姜姝寧繃的神經像是被這句話了一下，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好啊，你敢取笑本王？”蕭凌川察覺到在懷中發笑，佯裝惱怒，一個翻將在下，大手游刃有余地探向腰間最怕的，“看本王怎麼罰你！”

“我……我沒有……”姜姝寧最不住這個，像條離水的魚一樣在他懷里躲閃扭 ，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上卻還不肯求饒，“是王爺自己說的混賬話，怎麼還不許人笑了……”

滿室的黑暗，都仿佛因這片刻的笑鬧，而變得旖 旎起來。

屋外守夜的婢們面紅耳赤，都默默地捂住了耳朵。

非禮勿聽，非禮勿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