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聲悠揚，觥籌錯，春日宴的氣氛正值酣然。

王碧珊端坐席間，目卻未曾離開過主位旁的蕭凌川。

計算著藥效發作的時間，朝那名早已被買通的宮遞去了一個晦眼神。

那宮心領神會，手腕一抖，一整壺琥珀的酒便不偏不倚地，盡數潑灑在了蕭凌川的玄錦袍上。

“哎呀！”宮發出一聲夸張的驚，旋即“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叩首，“王爺恕罪！奴婢該死！奴婢不是故意的！”

“笨手笨腳的東西！”王碧珊立刻起，佯裝盛怒地呵斥道，“沖撞了王爺，還不快退下！”

宮如蒙大赦，立刻捧著那壺下了藥的罪證，慌不擇路地退了下去。

王碧珊才轉過，換上一副婉的面容，關切地看著蕭凌川的襟：“王爺，您的衫都了，沾了酒氣終歸不妥。這附近便有更的偏殿，不若……由妾陪您過去換一潔凈的吧？”

“不必了。”蕭凌川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他甚至沒有看一眼，“讓凌風隨本王去即可。”

意圖被如此干脆地回絕，王碧珊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好在早已想好了后招。

故作轉，手肘“不經意”地撞翻了自己桌前的酒杯，滿杯的酒頓時灑了一，擺上暈開大片深的痕跡。

發出一聲恰到好的低呼，抬起一雙水汽氤氳的無辜眼眸，楚楚可憐地著他：“王爺……您看，這下，妾也不得不去換一衫了。正好，可以與您同路。”

蕭凌川瞥了一眼，那眼神深不見底，看不出喜怒。

他沒有再說話，只是面無表地站起，徑直朝著偏殿的方向走去。

王碧珊心中一喜，連忙提著擺，亦步亦趨地追了上去。

偏殿之，燭火通明，卻安靜至極。

凌風準備隨蕭凌川一同進室時，王碧珊卻搶先一步，試圖跟進去。

凌風立刻橫臂攔住了，面冷肅：“王側妃，王爺正在更，您在外等候即可。”

“放肆！”王碧珊的臉立刻沉了下來，抬高下，擺足了側妃的架子，“我是王爺的人，他更，自然當由我來伺候。怎麼，你一個小小侍衛，也敢忤逆本側妃不？”

“你……”凌風氣結，卻又礙于主仆有別，一時語塞。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時，室里傳來蕭凌川那聽不出緒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凌風，讓王側妃進來。”

王碧珊大喜過，立刻換上一副又的表，推開門，用一種能讓任何男人骨頭都了的語調喚道：“王爺……”

然而，那滿腔的意，在看清殿景象的瞬間，悉數凍結在了臉上。

室里，蕭凌川早已換好了一嶄新的墨云紋錦袍，姿筆地立在殿中。

他負手而立，正用一種冰冷刺骨、仿佛在看一個死的眼神，漠然地注視著。

他的臉上，沒有半分預想中被藥催的與 紅，只有一片能將人凍傷的霜寒。

怎麼跟預想的不一樣？

王碧珊心頭猛地一沉。

難道藥效還沒發作？還是……下的量不夠？

看著那副驚疑不定的表，蕭凌川的角，緩緩勾起一抹極盡嘲諷的嗤笑。

“別猜了。”他開口，聲音比這殿中的空氣還要冷，“若本王那麼輕易就能被人算計，如今這景王府的后院，早就妻妾群了，又怎麼會到你來當本王的側妃？”

這話如同一記響亮的耳，狠狠在王碧珊的臉上！

被當場揭穿詭計的恥與難堪，讓瞬間面紅耳赤，氣直沖頭頂。

但畢竟出門閥，心機深沉，短暫的慌后，竟迅速恢復了鎮定，開始裝瘋賣傻：“王爺在說什麼？妾……妾聽不懂。妾只是擔心王爺，所以才想著來幫王爺更的，并無他意啊！”

“不肯承認？”蕭凌川冷笑一聲，緩緩吐出兩個字，“來人！”

話音剛落，殿門被人從外推開。

兩名侍衛押著方才那個被收買的宮走了進來，另一名侍衛手中，則捧著那個被宮帶走的酒壺。

“王爺，人證證俱在，這酒里有沒有被下藥，一驗便知！”

那宮頓時癱在地，哭喊著求饒：“求王爺恕罪，求王爺恕罪！一切都是王側妃指使奴婢做的，是讓奴婢在酒里下藥，也是示意奴婢將酒潑到王爺上的！”

蕭凌川的目重新落在王碧珊慘白的臉上，一字一頓地問：“王側妃，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說？”

鐵證如山，再無狡辯的余地。

王碧珊一，雙膝跪地，梨花帶淚：“妾知錯了！王爺，妾真的知錯了！妾不該鬼迷心竅給王爺下藥，可妾……妾實在太慕王爺了！自嫁王府，王爺對妾不聞不問，妾求見無門，實在是相思疾，才出此下策啊！”

“慕？”

蕭凌川低低地笑出了聲，笑聲里盡是徹骨的涼薄與嘲諷。

“本王倒還記得，當年本王還只是個備冷落、無權無勢的四皇子時，不知是哪位門閥貴，當著眾人的面，對本王嗤之以鼻。”

他緩緩踱步到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眼神銳利如刀，仿佛能剝開所有的偽裝，直抵最骯臟的里。

“大長公主的壽宴上，你說，‘那位四皇子就算生得一副好皮囊又如何？也改不了他上流著一半南月人的低賤統，終究上不得臺面’。”

他一字不差地，復述出當年那句刻薄的話。

王碧珊的臉，瞬間由慘白化為死灰。

怎麼也想不到，一句早已拋之腦后的、對一個落魄皇子的鄙夷之語，他竟然……記得如此清晰！

這個男人，簡直睚眥必報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王爺……”

“閉。”

蕭凌川冰冷的聲音，如同一把利刃，將所有準備口而出的歉意、辯解、乞求，盡數截斷在嚨里。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地上，狼狽不堪的，眼神里的厭惡和鄙夷不加毫掩飾。

“像你這樣的人，本王就算中了藥，也絕對不會接你的投懷送抱！回府后，足兩月，你好自為之！現在，給本王滾！”

王碧珊畢竟是門閥養的嫡，順風順水慣了，何曾過這等毀滅的辱？

那點自以為是的計謀和驕傲，被他撕得碎，連帶著最后一尊嚴，也被踩進了泥里。

眼淚瞬間決堤，泣不聲，落荒而逃。

一路沖出偏殿，躲在殿后寂靜無人的回廊暗影里小聲哭泣。

就在這時，一道影悄無聲息地籠罩了。

“是誰？”王碧珊驚的兔子般抬起頭，淚眼婆娑地去，待看清來人的面容時，下意識地口而出，“表……表嫂？”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當朝瑞王妃、的表嫂，姜瑤真。

姜瑤真臉上掛著恰到好的憐惜，掏出帕輕輕拭著王碧珊臉上的淚痕：“我可憐的碧珊妹妹，想得到景王的心，你怎麼能用下藥這種拙劣手段呢？

想用你這種法子爬上他床榻的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他早就防著這一手了，每次參加宮宴或是任何可能與子接的場合，都會提前服下解藥。這世上，再烈的春 藥，也對他起不了分毫作用。”

“什麼？每……每次宴會都提前服用解藥？”王碧珊徹底驚呆了。

原來，沾沾自喜的計謀，不過是別人玩剩下的、早已被識破的笑話。

原來自己只是那前仆后繼的愚蠢子中的又一個而已。

頓時覺得無地自容。

“表嫂，這景王油鹽不進，我……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王碧珊抓著姜瑤真的手，哭著訴苦，“我那日在主院，還看到你那個好姐姐了！明明是個殺了人的逃犯，景王卻護護得跟眼珠子似的！我不甘心，我憑什麼要輸給一個殺人犯！”

“傻表妹。”姜瑤真眼底深掠過一幽微的、晦暗的芒，“你的法子沒錯，只是……下錯對象了。你不該給景王下藥的，你應該把藥下在姜姝寧的上。只有徹底離間他們，讓他對姜姝寧徹底厭惡，你才有機會，走進景王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