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的喧囂與浮華被遠遠拋在后，景王府的深夜寂靜如水。

蕭凌川回到主院時，那張在宮宴上始終保持著清明冷峻的面容，此刻已是繃到了極限。

他腳步沉穩，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步都耗費著巨大的心神去制那愈演愈烈的燥熱。

一踏寢殿范圍，他便對旁的凌風沉聲吩咐道：“本王有些不適，扶本王進去。”

凌風是個直腸子，聞言下意識地便要開口：“王爺，您方才在宮里不是沒事……”

話還沒說完，就被蕭凌川一道裹挾著警告與殺氣的眼神狠狠剜了過來。

凌風一個激靈，瞬間心領神會，連忙改口道：“哎呀，王爺您肯定是喝醉了，步子都虛浮了！屬下這就扶您回房歇息！”

說著，他便架起蕭凌川的手臂，半拖半扶地將他送進了寢殿。

殿燭火通明，姜姝寧正坐在燈下，手里捧著一本醫書，聽到靜抬起頭來，便看到了這番場景。

有些意外地站起：“王爺這是怎麼了？在宮里喝醉了？”

看到的，是蕭凌川那張俊得毫無瑕疵的臉上，泛著一層不正常的 紅，連一向清冷的眼尾都染上了緋。

凌風正想順著的話往下演，蕭凌川卻已不耐地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

他怕凌風這個喜歡畫蛇添足的家伙多說一句，會被姜姝寧誤以為他在裝病。

今夜百一疏，他忘了隨攜帶孫神醫特制的那瓶解藥，沒想到王碧珊竟大膽到在宮宴上給他下藥，下的藥還遠比他想象的要毒霸道。

大部分藥雖被他用深厚的力強行制住了，但仍有一部分，如同跗骨之蛆，在他四肢百骸、奇經八脈中橫沖直撞，不斷侵蝕著他的理智。

凌風識趣地退下，并地關上了殿門。

“咔噠”一聲輕響，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殿，只剩下他們二人。

幾乎是在殿門閉合的瞬間，蕭凌川上那層強撐的偽裝轟然碎裂，他一個踉蹌，徑直撲向了姜姝寧，雙臂鐵箍般將死死抱住。

滾燙的、帶著灼人溫度的驟然近，雄渾的氣息混合著酒氣與一種奇異的甜香，瞬間將姜姝寧包裹。

他將臉深深埋在的頸窩，呼吸重而滾燙，吹拂著本就敏 的。

“姝寧……”他的聲音嘶啞得不樣子，帶著抑的痛苦和一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委屈，“本王中藥了。”

姜姝寧整個都僵住了。

能清晰地覺到他不正常的抖，以及那過料傳遞而來的、幾乎要將灼傷的驚人熱度。

不用猜也知道，他中的是什麼藥。

“王爺可是要吃解藥？”強自鎮定地問。

“來不及了。”蕭凌川收了手臂，將進懷里，仿佛只有這樣才能緩解那焚心蝕骨的焦灼。

他說話間已經 息不止，分不清是因為藥效的折磨，還是因為上那令他魂牽夢繞的、獨有的清冷馨香，勾起了他最原始的念想。

“王側妃……下的這藥，狠毒無比，已侵脈……怕是尋常解藥，也難解……”

他如此高傲的一個人，此刻卻在面前，袒了最狼狽脆弱的一面。

聽著他斷斷續續的解釋，姜姝寧心中忽然涌起一難以言喻的復雜緒。

有些可憐他。

為傾權朝野的景王，卻被妾室如此算計。

一個側妃竟敢明目張膽地給他下藥，這背后，定是那些盤錯節的門閥世家在推波助瀾，急于用自家兒作為棋子，牢牢綁住他這棵參天大樹，借以謀取更大的權勢與利益。

高傲如他，又怎會如那些人所愿？

“王爺別擔心。”姜姝寧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繃的后背，用一種出奇冷靜的語氣開口安道，“我知道怎麼幫你緩解。”

蕭凌川猛地抬起頭，那雙一向銳利深邃的桃花眼，此刻竟真的水潤氤氳，蒙著一層薄薄的霧氣。

他眼中滿是驚愕，隨即被一種巨大的、不敢置信的期待所取代。

他凝視著，聲音喑啞地問：“王妃……愿意……用手……幫本王紓解？”

前世，在床笫之間何其，別說主，就連直視他的都會得滿臉通紅。

如今，竟主提出……

姜姝寧看著他那雙充滿希冀的眼睛，平靜地從他懷中掙出些許空間，垂下眼簾，避開了他過于灼熱的視線。

“王爺再忍耐片刻，我去凈手。”

“好……”他結滾，幾乎是從牙里出這個字，“本王等你。”

不過片刻，姜姝寧就回來了。

蕭凌川幾乎是屏息聽著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最終停在了床前。

帶著一沐浴后凈手的皂角清香，那干凈的氣息鉆他的鼻腔，竟讓他那被強的燥熱，愈發洶涌地囂起來。

他早已按捺不住，自行褪去了繁復的外袍，只著一件輕薄的中，敞開的領口出線條分明的鎖骨和一小片滾燙的膛。

明明前世是同床共枕無數次的夫妻，可此刻，在這昏黃曖昧的燭下，等待著“主”的，蕭凌川竟沒來由地到一陣與張。

那是一種混雜著期待與不安的戰栗，從心底最深蔓延至四肢百骸。

在床邊坐下，一只微涼的手，輕輕握住了他滾燙的手腕。

那，如同酷暑中的一塊寒玉，讓他舒服得幾乎要喟嘆出聲。

他側過頭，眼眸深邃地凝視著垂下的、專注的側臉，結不控制地上下滾。

“姝寧……”

他聲音喑啞地開口，然而，才吐出兩個字，眼角的余便瞥見一道森冷的寒一閃而過！

下一瞬，一尖銳的刺痛自他的小臂傳來！

蕭凌川的瞳孔驟然，他難以置信地低下頭，只見一柄小巧鋒利的匕首，此刻正扎在他的手臂上，鮮紅的珠正順著刀刃緩緩滲出。

他猛地抬頭看向姜姝寧，眼中滿是震驚、錯愕，以及一被徹底澆熄了火焰的茫然。

姜姝寧的表卻平靜得沒有一波瀾，迎上他復雜的目，冷靜地解釋道：“王爺放心，只是小傷。王側妃所下之藥已經侵脈，須得以放之法，佐以銀針渡，再猛的烈春 藥，我也能幫你盡數出外。”

放？

銀針？

出外？

蕭凌川只覺得被一盆夾著冰碴的雪水，從頭到腳澆了個心涼。

他腦子里嗡嗡作響，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那聲音干得像是砂紙在。

“你……你只是想幫本王放解毒？那你方才，為何……說要去凈手？”

“自然是為了干凈。”姜姝寧的回答理所當然，“王爺子金貴，傷口若是不潔，染了風邪或是污穢，豈非得不償失？為您療傷，凈手是第一步。”

“……”

蕭凌川頭一哽，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他緩緩地、疲憊至極地閉上了眼睛，將所有翻涌的緒盡數掩蓋在那長長的睫羽之下。

原來，說的“幫你緩解”，是這個意思。

原來，說的“凈手”，也是這個意思。

原來，從頭到尾，都只是他被藥燒昏了頭，一個人在這里自作多，想非非。

真是……荒唐頂。

從云端跌落谷底，原來，只需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