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苒再也控制不住面上的表,秀眸圓瞪,額頭青筋直跳,藏於袖中的兩手死死攥拳,纖長的指甲扭曲得不形狀。
當然知道父親在外有很多人,也有很多兒。
這些年他在外治水,東奔西走,每過一都會留。
他與母親的聯姻,或許摻雜風月,可更多的還是兩大家族之間的利益捆綁。他們雖被困在一張網裡面,可只要不底線,對方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饒是如此,也並不代表旁人可以將這些齷齪的真相赤-地擺在面前,毫不客氣地辱和踐踏。
然而更令震驚的是,一個朝中四品員的私事,傅臻竟然知曉得一清二楚!
他分明已經病得快要死了,卻永遠掌控所有,似乎什麼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崔苒漸漸覺得呼吸困難,看著面前的男人眉眼間的笑意一點點地冷卻,才發現他原來如此的陌生,心腸又是如此的冷。
誠然有緣的維繫,本該喚他一聲表兄,可卻從未與他有過任何集。
先帝在時的除夕大宴,文武百皆可帶家眷出席,可他年年出兵在外,與這上安城的繁華熱鬧永遠格格不,甚至……到今日才真正看到他的模樣。
但,那又如何?
即便他是地獄的修羅,是森的惡鬼,即便他將的尊嚴狠狠踩在腳下,那又如何!
他不過是個將死之人!
不是進宮來與他舉案齊眉白頭偕老的,只要熬過這一劫,便是萬萬人之上的太后,世上再無人敢於輕慢。
崔苒慢慢沉下心,漸漸能夠神泰然地著他。
傅臻手掌抖著去端炕桌上的茶壺倒水,茶才倒一半,又忍不住低咳起來。
阮阮忐忑地聽著他們的對話,雙手絞被褥的一角,兩眼放空地朝向帳頂,每聽到一聲咳嗽,眉心就狠狠跳一下。
那種滲著沉水香的腥味仿佛就在鼻尖縈繞。
半晌,咳嗽聲漸弱,阮阮斂下不安的神,攥住被角的手指也鬆了松。
傅臻歪著頭,向崔苒後,笑中的寒意散去,「這是四時坊的糕點?」
崔苒生生地出一個笑容,聲音平穩:「是,棗泥,薄荷糕,繡球餅,杏仁佛手,金樣樣都有一些,陛下要嘗嘗麼?」
傅臻手背青筋凸起若山脈,閉上眼睛,淡淡地嗯了聲。
見他提起興致,崔苒忍下方才所有的屈辱,示意丫鬟將糕點一道道布在炕桌上。
四時坊的點心,每一道都是上安最好的糕點師傅心蒸烤,個個模樣小巧緻,是這甜香味道就讓人食慾大增。
傅臻淡淡掃過一眼桌上的吃食,漫不經心道:「別說是宮外來路不明的點心,就算是膳房的東西,也需要有嘗膳試毒,崔姑娘不知道這個規矩?」
崔苒臉不太好看,卻還是恭聲應下,知道宮裡的規矩,也知道傅臻為人謹慎,於是轉對一個紫丫鬟道:「紫蘇,你來替陛下試膳。」
紫蘇道了聲是,便躬上前一步,可迎上傅臻冷冷的眸,紫蘇嚇得肚子都在打,正哆哆嗦嗦地手去取箸,卻被傅臻寒意滲人的聲音斥退。
「崔姑娘既然有這份心意,倒不如由崔姑娘親自來試?」
崔苒臉一變,歷來嘗膳都是宮中地位最低賤的宦者,便是帶進宮的兩個丫鬟,在崔府也是有頭有臉的一等丫鬟,從不替人試膳。
傅臻竟要在下人面前,親自替他試膳,這分明就是打的臉!偏偏還推拒不了,否則就是抗旨不尊。
傅臻笑:「怎麼,崔姑娘不願意?」
崔苒牙關幾乎咬出,半晌才深吸了口氣,扯著角頷首道:「替陛下試膳,臣怎會不願?這些點心既然是臣張羅的,自然該由臣親自來試,你們都退下吧。」
不想讓自己最丟人最卑微的樣子被更多人看到,尤其是自己的侍,在們面前,只能是高貴不容侵犯的主子。
兩名丫鬟正告退,傅臻卻道:「殿總要有人侍奉,不必退下。」
紫蘇與含朱相視一眼,只得應是,默默退在崔苒後。
崔苒咬後槽牙,定定地走上前,屈從食盒中取出刀匕和銀箸,小心翼翼地切開一小塊棗泥糕放口中,吞聲飲泣地下咽。
七八種糕點,每一碟都嘗過一小塊,分明都是香甜的口味,崔苒卻只嘗到苦和酸楚。
眼看著要試完,傅臻湊近看著,緩緩笑問:「好吃麼?」
崔苒抬眸對上他近在咫尺的目,一時心跳隆隆,竟不知這笑中有幾分真假。
毫無疑問,他是男子之中最好看的那一類長相,每一五都異常緻,深淵為眸,山巒為鼻,皓月為,玉石作骨。
只是他那些令人聞風喪膽的名聲和這副暴戾無常的子在前,從來沒有人去注意他的容貌罷了。
崔苒怔怔地看著他,心中的怒氣下去,一點陌生的麻如同長了腳似的,慢慢地爬上心尖。
攥著手心,輕聲道:「臣嘗過了,薄荷糕清涼,山楂糕開胃,棗泥香甜,不會有毒。陛下也嘗一嘗,看看與膳房的點心有何不同?」
傅臻手指敲打著桌面,目在糕點上掃過,一面指著餘下的點心,一面道:「這些,還有這些,全都未嘗過,崔姑娘自己吃的那一塊無毒,又怎知其他點心也無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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