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nbsp;nbsp; Chapter59

◎我把他追回來了◎

他到底, 是什麽時候開始，對陳宥儀了歪心思的？

梁邵言突如其來的發問，讓梁知韞有些不知所措。

記憶中, 他對陳宥儀, 起初是很討厭的。

他討厭那副乖乖的做派, 整日一不茍，穿著藍白相間醜到炸的校服, 紮著潔利落的低馬尾, 兩點一線的奔波于學校和梁家之間，就連周末，也只知道去外面泡圖書館。

他討厭輕卻從不怯懦的聲音，哪怕他說過許多次, 不許他哥哥，卻始終充耳不聞, 無論人前人後，一和他上, 就頷首微笑, 口而出：“哥哥好。”

他討厭每天準時在樓下等他吃早飯，哪怕他不願意跟他一起去學校，也非要和他一起出門，在梁邵言面前扮演出兄友妹恭的模樣，又在出了老宅後, 主和他說，自己坐公去學校，讓他和司機先行離開。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 這份討厭, 往相反的方向扭轉的呢？

梁知韞想, 或許是在他解除陳宥儀是梁邵言私生的誤會，得知曾經親眼目睹雙親葬生火海，患上了創傷應激障礙。不得以回到鄉下和年邁的外婆一起生活，卻又被村裏人嚼舌，說天生克星之後？

或許是某次梁家家宴，穿了一件純白的長，摘掉了馬尾的皮筋，安安靜靜地坐在角落，像一株含苞待放的白玉蘭，惹得他無意多瞥了眼，卻清晰地瞧見，纖白的手臂上，那一道道燒傷落下的目驚心的疤痕之後？

又或許，是那一日——

他放學沒回家，去網吧打游戲，出來後上幾個挑事兒的哥們，話趕話地和他們打了起來。

打得正激烈時，一擡眸，就瞧見穿著校服，剛下補習班的陳宥儀，站在街對面的紅燈下，一臉擔心地著他。

說巧不巧，那日他狀態不佳，又偏偏是一挑四的況，起初還能撐住，但沒一會兒，就落了下風。

他以為像這種小姑娘，最怕打架鬧事，必定會裝作沒看見他，落荒而逃，卻沒想到，他被其中一刀疤男拽進巷子時，街對面的陳宥儀連紅燈都顧不上了，風馳電擎地朝他跑了過來。

“你們松手！”厲聲吶喊，聲音在昏暗的巷口尤其尖銳，而那張素白的臉上卻沒有半點驚恐之，只充斥著對那群人的警告，“再這樣我要報警了！”

梁知韞怔住。

而那四人，大概是看陳宥儀年紀不大，篤定沒這個膽量，哄笑著趕人：“哪裏來的小屁孩兒？你有手機嗎？”

“去去去，滾一邊去。”

陳宥儀臉沉，褪掉一邊書包肩帶，換到前抱住，拉開拉鏈，將手機從裏面的夾層中掏了出來。

只是掏出來之前，先解鎖了手機屏幕，摁了110，放在了撥通的頁面後，舉給了那幾個混混看，一字一頓，慷鏘有力道：“你們試試看，我會不會報警。”

見狀，將梁知韞摁在牆上的刀疤男，臉驟沉。

他眼神示意旁的人，手去奪陳宥儀的手機，對方沖過去的第一瞬間，陳宥儀眼疾手快，將手機藏到了後。

拇指摁著屏幕上的撥通鍵，毫不畏懼地看著那四人，說：“我這手機是有定位的，我爸爸平時這個時間都會來接我，現在他估計就快到了。”

“對了，忘記說，我爸爸，他是練武的，他開的武館就在街對面。”

爸爸？練武？開武館？

梁知韞從沒見過有人撒謊可以這般面不改，他當時差點都要聽笑了，但卻沒想到那四個人竟還真被陳宥儀給唬住了。

幾人面面相覷，扯著梁知韞領子的刀疤男似乎覺得下不來臺面，又嚷嚷了句：“不是我說，小姑娘，我們打架礙你什麽事兒了，你出什麽頭？旁人英雄救，你救狗啊？”

狗？

聽到這詞，梁知韞火氣蹭地一下竄了上來。

剛要開口罵人，耳畔卻傳來陳宥儀溫，卻不弱的聲音：“他是我哥哥。”

梁知韞一怔，偏頭朝看去。

線昏暗，散發著腥臭味的巷子，文氣幹淨，顯得是那般格格不。

陳宥儀重新舉起手機，拇指晃在屏幕上的撥通鍵，繼續威脅他們：“你再不松手，這110，我就要撥出去了。”

這回，刀疤男沒再墨跡，一把甩開梁知韞的領，低聲怒罵了一句老子這次就不跟你計較了，風風火火地離開了小巷。

梁知韞靠在牆上，將歪斜的衛外套拽好，直起來，左右活了一下酸痛的脖頸，剛要開口說話，角卻忽地傳來痛。

眉心擰了下，他手，用指腹了下滲的角，滾結吞掉口腔裏的腥味，他冷眼，朝陳宥儀看去。

“陳宥儀，你吃飽了撐的？多管什麽閑事？”梁知韞沒好氣地問，“還有，我什麽時候是你哥了？”

陳宥儀沒作答，低著頭，不知道在包裏翻什麽。

過了一會兒，往前邁開一步，走到他面前，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擡了起來。

梁知韞一臉茫然：“你做什麽？”

陳宥儀一邊撕創口，一邊盯著他手背骨節上的傷，溫聲道：“你手傷了。”

聞言，梁知韞眉心一擰，不耐煩地甩開：“關你什麽事？”

“傷了就要及時治療。”陳宥儀不依不饒，繼續抓住他的手腕，擡了起來了，“不然傷口會染。”

“走開——”梁知韞煩不勝煩，再次將甩開，只是這次沒能控制好力度，陳宥儀猛地往旁踉蹌一步，右側撞向牆壁，太xue也磕了上去。

梁知韞瞠目，沒想到會搞這樣，下意識手去扶人，但剛擡起手，就意識到自己這是在做什麽，又略顯慌忙地將手收了回來。

眼睛瞥向一旁，他局促，又別扭地喃喃了句：“都說了，讓你走開，你非要湊上來……”

陳宥儀沒喊痛，甚至都沒什麽表波，站直，拍掉袖口沾染的泥土和碎石，捋了捋垂下來的頭發，擡眸，看向了梁知韞。

“我會走的。”看著他的眼睛，不疾不徐，聲如細雨，綿綿有力，“但在之前，我還是想說，你以後別再打架了。”

“你傷，梁叔叔會難過。”

話罷，陳宥儀又一次抓起梁知韞的手腕，不管不顧地將那枚映著草莓圖案的創口，放進了他的掌心。

似乎是覺得不夠，又從包裏翻出來幾個，一并塞進他手心。

之後，沒等梁知韞反應，陳宥儀轉過去，頭也不回地走了。

那夜風大，垂落在腦後的馬尾被斜吹的狂風揚起漂亮的弧度，出一截纖長的脖頸。

梁知韞靜默地著陳宥儀倔強堅韌的背影，直到漸漸和夜融為一，尋不到半點蹤跡。

半晌，他垂下眼簾，目聚焦在了那幾枚草莓圖案的創口上。

那是記憶中，梁知韞第一次會到什麽做，一擊即中。

只是當時年，并不知道那種悸從何而來，只是從那一天開始後，他和陳宥儀的關系開始有所緩和。

而那幾枚草莓圖案的創口，後來也被他放進了錢包裏，在他份證的背面。

後來，他們日複一日地相著，他對多了幾分關注，和照拂。也愈發覺得，寬大的校服和一不變的低馬尾其實十分漂亮生。

所以，他不再故意拖延時間，卡最晚的店下樓吃早餐，故意害坐公車上學遲到，他開始強行“邀請”一起坐梁家的車去學校，“邀請”周末跟他一起出去玩樂。

但他依舊討厭。

他討厭他哥哥。

討厭他們偶爾在學校的場面時，邊總跟著獻殷勤的男孩兒，學校的告白牆總能出現的名字，的照片。

討厭對別人笑，卻對他波瀾不驚。

討厭明明也深陷失去雙親的痛苦，卻還要裝出早就釋然的模樣……

但討厭，又何嘗不是另一種喜歡。

……

飄遠的思緒從回憶中離出來，梁知韞彎笑開，回答梁邵言：“可能進梁家的第一天，第一次我哥哥的時候，我就喜歡了吧。”

聞言，梁邵言臉一沉，隨手抄起桌上的書，朝梁知韞砸去：“混蛋玩意！那時候宥儀還那麽小！你就勾引！”

“爸，這我可要自證清白。”梁知韞舉起雙手投降，正兒八經地說，“我發誓，我勾引宥儀，那可是等年之後才開始的。”

“混小子，還好意思在這兒發誓！”梁邵言罵罵咧咧地又拿起一本書，朝他砸去。

說實話，他其實用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接梁知韞和陳宥儀的事兒。但到現在，他依舊覺得自己對不起陳唯民和唐婉，要不是他，梁知韞也沒機會接近陳宥儀。

“我滾，我滾。”梁知韞被砸的有點兒不了，連連後退，往門口逃去。

只是剛走到門口，又聽梁邵言說：“把宥儀上來。”

梁知韞笑著說好，拉開門，走了出去。

他雙手抄兜，拖著步子往樓梯下走。

還沒完全下到一樓，擡眸，就瞥見餐廳那邊，陳宥儀朝他投來了目。

抱著湯碗，沒開口說話，但看向梁知韞的眼睛卻充斥著張，和急切，像是在問他——怎麽樣？

梁知韞忽然起了壞心思，故意撇了撇角，踩下最後一階臺階後，長長地嘆了口氣：“哎——”

看他反應如此，陳宥儀本就不安的心徹底提到了嗓子眼。

呼吸驟然收，梁知韞走了過來，說：“老頭子你上去談話。”

聞言，陳宥儀眼可見地張。

梁知韞怕玩了，手了把的腦袋，說：“別怕，去吧。”

隨後拉開椅子，在邊坐下。

陳宥儀面無表地看了他一眼，什麽都沒說，站起來，往樓梯走去。

梁知韞打量的背影，那僵直的脊背，覺得頗有意思，沒忍住，拿出手機，對準陳宥儀，拍了張照片。

陳宥儀每一步都放佛踩在刀刃上，就這麽一步一步上了樓，走到了書房門口。

梁邵言會說些什麽呢？

陳宥儀思緒飛，最後深吸了口氣，敲了敲門。

等聽見梁邵言喊了聲進，才小心翼翼地推開門，走了進去。

梁邵言臉上一如既往地掛著慈祥的笑，見進來，立馬招手：“宥儀，來，過來，坐這兒。”

陳宥儀頷首微笑，說了聲梁叔，好久不見，反手關上後的門，走到書桌前，坐在了他的對面。

“怎麽瞧著瘦了？”梁邵言打量。

“沒瘦，梁叔。”陳宥儀莞爾，但彎起的角卻有些有心無力。

“這些天，住在外面，知韞那小子，沒欺負吧？”梁邵言問。

“沒，梁叔。”陳宥儀繼續道。

“那就好。”梁邵言松了口氣，但看陳宥儀一臉忐忑不安的模樣，便不同繼續寒暄了，直接切正題，“我讓他你上來，其實也沒什麽要事，就是想給你一樣東西。”

東西？陳宥儀茫然眨眼。

梁邵言將放在一旁的檀木盒子拿過來，推給陳宥儀：“打開看看。”

陳宥儀照做，將那檀木盒輕輕打開，卻未曾料到，映眼簾的，是一枚綠翡翠玉鏈。

十二顆圓潤飽滿的珠子濃正勻，且顆顆大小相近，和鑽石錯串聯，而項鏈正中央，鑲嵌著一顆碩大無比的水滴形翡翠玉石，微微凸起的弧面溫潤，純淨無暇，出最深邃的綠意。

這種，陳宥儀只在國外一家博館見到過，本無法預估價值。

“這是……”驚愕擡眸。

“這算是，我們梁家每一任主人的傳承。”梁邵言說，鄭重且認真，“今後，它就給你了。”

“您這是……”陳宥儀不敢相信，有些語無倫次，“同意我和……”

“傻孩子，我當然同意了。”梁邵言展笑開，拍了拍陳宥儀擱在桌面上的手背，“從前這裏就是你的家，今後更不會改變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