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核心區逛到一半，原楚聿的興趣不降反升，他雖然沒接過珍珠養，可是人聰慧玲瓏，又善于舉一反三，話語間恰到好的誇贊讓喝了酒的林廖遠面知音難求的欣賞，越談越合拍。

林瑯意一直提心吊膽地盯著。

好在後續并沒有出什麽岔子，原楚聿經由方才領帶一事之後似乎特意避嫌了，饒是林瑯意也沒捉住什麽錯。

倒是一直跟在原楚聿後的司機焦慮地避開人群反複打了好幾個電話，林瑯意原本就杯弓蛇影，往那兒分散了不注意力，斷斷續續可聽見什麽“發燒”，“醫院”，“快了快了”。

“怎麽了？”

林瑯意聞聲驟然回頭，才發現原楚聿似乎也留意到了這裏的況，他先是往這裏很淡地掃了一眼，然後才轉向司機耐心詢問。

“沒……沒事。”司機垂著腦袋，吞吞吐吐地猶豫了一會兒，著手機的手不知道是放在前還是兩側，“家裏小孩有點事，不打，媽媽在呢。”

原楚聿怔了一下，對于司機家中況了如指掌：“媛媛？還是恬恬？”

“是恬恬。”司機的聲音越說越低，可語氣裏藏不住地擔心，“突然燒到39度7了，媽說剛才小孩有些痙攣，我讓趕帶孩子去醫院了。”

“您人不會開車的吧？”原楚聿微微擰起眉，走出人群將手掌輕輕按在司機肩膀上，語氣責怪，“還等著幹什麽，這麽小的小孩不怕燒壞了？你趕回去吧。”

司機擡了下頭又很快低下，難為道：“這怎麽好意思……”

“去吧。”原楚聿說，“休息幾天，等恬恬退燒了再說。”

司機千恩百謝地告辭了，直說能到這麽好的雇主是他的福氣，這麽久一直到寬待和尊重。

原楚聿拍了拍他的肩膀，沒說什麽。

非常和睦的場景，非常人化的老板，陪著雇主出公差半路自己能請出事假先行告退的例子并不多，而看剛才司機的態度，原楚聿待人似乎一貫如此。

林瑯意一直板著的臉不知不覺微微松懈了下來。

走出核心區，那顆懸著的心才悄然放下，見林廖遠還興致地跟原楚聿在談，林瑯意便只與林向朔提了一句：

“我先走了，有兩個樣品要給客戶先送過去，他明天要去B市，我今天給他拿過去。”

“這麽晚還去？”林向朔說，“你明早去不行嗎？”

林瑯意：“他坐飛機，我不想早起。”

林向朔揮揮手。

林瑯意轉就走了，樣品已經包好了，回辦公室取了就下樓往車庫走，手機上還順便接了個滴滴代駕的訂單。

接上人，是一對，那男人看到來的是一輛黑玉的保時捷卡宴，眼睛都瞪大了，嘖嘖興地跟伴講：“我還是第一次坐滴滴坐到這車，開這種車還開滴滴？出來驗生活也不怕虧本？”

林瑯意沒接話，心說也不是專職司機，只不過應山湖太偏了，每次去路途偏遠的客戶公司那裏順便接個滴滴，那油費不就回來了。

有錢人也不是各個都花錢如流水的，家裏一般從小會教導正確的金錢觀，該花的花，能省的省，不然這世界上不全變程硯靳了？

腦子裏忽然左一個程硯靳，右一個程硯靳桀桀笑著，頓覺是個恐怖故事，立刻晃了晃腦袋打消念頭。

林瑯意帶人剛開出不到兩公裏，林廖遠的電話突然撥過來。

一接起，那明顯被哄開心的爹問道：“珠珠你開出沒有啊？阿朔說你還要去客戶那裏，你要不順便把原公子也送回去？”

林瑯意當機立斷：“開出很遠了。”

林廖遠本騙不進，“嘿嘿”笑了兩聲：“哎呀我知道你沒走幾分鐘，你回來接一下，這麽晚了，這裏都打不到車。”

林瑯意往反鏡看了後座兩個乘客一眼，找借口：“副駕駛窗戶壞了，不好坐人。”

林廖遠不知道還順便帶了人，不明所以：“窗戶壞了又不是胎炸了不能開了，改天送4s店啊，你讓原公子坐後座不就行了……聽話，快點回來，爸爸和你哥都喝酒了。”

林瑯意嘆著氣，將方向盤打回去。

原楚聿在寬闊地等，林瑯意遙遙借著遠燈看到人，按了下喇叭，隔著前擋風玻璃比劃：“坐副駕。”

他好像也看到了後座上有人，或許以為是的朋友，上車後還遲疑著要不要禮貌打個招呼，後座男人率先咋咋呼呼：“欸，怎麽還拼單啊，我們急著回去，我朋友晚上有宵，先送我們。”

林瑯意：“……行。”

原楚聿把話收了回去。

與他都在人前默契地保持沉默，車裏只剩後座男人對著自己伴半是炫耀半是顯擺的爹味發言：

“你沒坐過這種車吧？其實我是坐過的，我哥們兒也有一輛，之前說借我開，我想著太耗油了，沒什麽意思。”

“這車啊，上手過就知道了，越是豪車開起來越簡單，舒服，以後等你嫁給我了，我們生兩三個小孩，買一輛平時我開，節假日一家人能出去玩。”

“害，其實就我個人審來說，我是更喜歡蘭博基尼的，不過那種跑車市區裏也沒啥用，所以還是算了，我是個務實顧家的男人，買車肯定考慮實用。”

他越說越high，暢想未來畫完大餅後，稍頓，後座便傳來曖昧的接吻聲。

人推低聲說不要，男人不依不饒地怪笑：“什麽，豪車有擋板的，我開關在哪裏，讓它升起來。”

耳後是一雙爪子來去的鬼靜，林瑯意越發覺得等待的紅燈是如此漫長。

忍耐地閉了下眼，還是沒忍住，回答：“保時捷卡宴，這個車型沒有升降擋板。”

短暫的消停，那男人重新坐回去，有些不自然地找補：“哦，那也不怎麽樣嘛，我以後還是要買個有後座升降板的。”

“哎呀，我說了你別親我……真是的……”人赧起來。

男人立刻又被溫香玉吸引了注意力，桀桀笑道：“怕什麽，司機不敢看……”

確實不敢看。

林瑯意眼皮直跳，本不敢看副駕駛上原楚聿的表。

以前看狗電視劇，那都是霸總抱著小白花對冤種司機說“怕什麽，他沒膽子看”，沒有想到有一天到同樣的事，見鬼的才是那個柳下惠司機。

更讓人如坐針氈的是，旁還坐著個疑似是未來投資東的原楚聿。

閉的空間，友好協邀應元集團的未來掌權者共賞乘客發play，還要保持時與父母共同在電視上看到吻戲後裝作低頭摳挖沙發的臨場發揮，真是人絕。

不自覺地把油門又往下踩了踩，發機轟鳴，一路在高架橋上風馳電掣。

後的靜逐漸大了起來，原楚聿忽然手將空調關小了一點，低聲說：“不好意思，我好像有點暈車。”

話音未落，他用手肘頂按了一下玻璃升降，似乎是想氣。

林瑯意急補救道：“那窗戶——”

整面窗戶毫無緩沖，“刷”地一下降到了底。

林瑯意頂著一張死魚臉：“壞了……”

風“嘩啦啦”地湧進車廂，原楚聿始料未及，下意識偏了下腦袋，風把他的頭發吹得淩。

他轉過臉看向林瑯意時有些不知所措：“壞了？抱歉，我不知道……”

“不好意思，它降下去後就升不上來了。”林瑯意尷尬，“估計是裏面哪個配件壞了，我半個月後到保養期限，所以暫時沒修，想到時候扔給4s店一起理。”

迎頭的風像是大耳子在臉上一樣往後座扇，那男人正張著笑，猛地吃了一的風，扯得皮子都像鼓起風的皮袋一樣抖。

“我艸……”他暗罵了句，一無發洩的忄生都被車輛急速行駛中席卷而來的風吹了個七零八落。

“你別……開著窗呢。”人也終于因為閉空間的打破而清醒過來，窗戶大開，指不定什麽人都能往裏面張，可不想便宜路人。

往邊上坐了一點，終于注意到坐在副駕駛的那位男人極其出衆的樣貌。

他大約也被風吹得頭疼，此刻正斜傾著往駕駛位靠過去，手肘支在真皮的中央扶手盒上，在上面頂出一個淺淺的凹痕，他撐著下，垂著眼睛盯著松松搭在汽車檔位上的手——那是屬于此刻正專心致志開車的林瑯意的手。

中央扶手位實在過于狹窄，兩人的手臂短暫地輕了一下，林瑯意收回手臂，往一旁快速瞥了一眼：“我有潤糖，青桔味的，也許對暈車有點用，你要嗎？”

“嗯……”男人的視線隨著林瑯意收回的手一路跟隨，最後落在臉上，輕輕答應，“麻煩了。”

“下個紅綠燈給你。”

後座人正直勾勾地盯著人瞧，邊不著調的男朋友又過來，試圖掀起的服下擺進去。

“哎呀你別煩！”人被打斷，不高興道，“我服都要被吹起來了！”

說這話的時候分明是在呵斥男友，可眼睛卻目不轉睛地鎖在原楚聿上，在說到服要被吹起的時候更是夾著嗓子放了聲音，有一種年人才明白的、不可言說的旖旎調。

如果是男人的話，多應該對某些點到為止的信號有著與生俱來的敏度。

就像學生時期教室裏嘈雜中的一句“你出來了”後的哄然大笑；就像街上走過穿著超短的漂亮人時如同被附一樣保持同步的回頭率；又比如午休時掐頭去尾的一句“我昨天看的視頻裏那主角材超級勁”，然後所有鄰桌的男人都會同時扭過頭看過來，臉上出某種異曲同工之妙的笑容一樣——

男人，對于這種信號，應該如浦夫的狗一般，再假正經，環境再喧鬧，都能準捕捉，然後扭過頭，狀似無意地飛來一眼。

他們是興趣的。

他們可太興趣了。

然而失手的是，副駕駛上的男人毫無反應，像是本沒有聽到那句話一般漠然又冷淡。

邊的男友已經吃吃笑著去抓的胳膊了。

人咬了下，忽然提高了音量婉轉推拒，這一次的聲音更加勾人：“幹嘛啊……你好煩，別我啊。”

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原楚聿上，一幀一幀地辨析他的反應，頭顱的輕微轉，或是過反鏡是否投來晦的一眼，又或者，最最最次，眨了眼還是勾了笑。

希以此來驗證自己的殺傷力，優秀的俘虜才能證明的實力。

可惜，沒有，什麽都沒有，死水般毫無波瀾的寂靜，令人心悸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