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直播任務每日都排得很, 林瑯意將設備在定浦小區也放了一套，總算不必日日睡在公司裏了。

應山湖珍珠的直播間熱度不減，更是因為出品的貨定位高低都有, 而那些設計款確實別出心裁。設計院的牌子也掛了起來, 袁翡帶隊，慢慢形。

部分品的模型是池疏設計的, 他除了先前得獎的皇冠以外, 還有不自己私底下制作的設計品，全部一腦兒地寄到了林瑯意的辦公室。

他被推到了一個輕奢的品牌, 雖然品牌年齡偏小，可它原是一個奢牌剛分支出來的新立的品牌, 所以前景還算明, 未來發展潛力也不錯。

唯一的缺點是，這個品牌在國分社機構非常，僅有的兩，都距離A市十萬八千裏。

池疏在上次“掌事件”後曾在微信上言辭懇切地寫了三四篇洋洋灑灑的小作文，將道歉的話說了一遍又一遍, 最後還承諾自己之後所有的作品都會授權應山湖進行複刻售賣, 請求能不能不要拉黑他。

林瑯意回複得很冷淡, 只讓他安心念完最後一年的大學，然後去大城市好好工作。

他後續再發過來的消息，都沒怎麽看也沒回。

但沒想到, 他會直接來公司找。

林瑯意這段時間正為之後上級局辦單位下來視察做準備工作, 每天都是寫不完的材料和看不完的現場。

池疏來的不湊巧，彼時還在外面, 就讓他在辦公室外等了一個半小時。

等到林瑯意回到公司時，他依舊聽話地守在門口, 靠著牆壁出神地著天花板。

“找我什麽事？”林瑯意只一眼就將他通上下打量了一遍。

人越發瘦了，白，還是那種長久泡在水裏後從骨裏出來的無，冷調的慘白。

“我們大四沒有課了，所以我下半年會直接去W市實習，可能偶爾學校有事才會回來。”他依舊沖笑得乖巧，“所以我走之前，還想再跟瑯意姐你見個面，把東西拿過來。”

他邊還有一只四方正的用帶紮好的明禮盒。林瑯意打眼瞧了一圈，是一整個用珍珠串好組裝的泰姬陵，純白的基調，配上濃茶金和羽皇金的珍珠點綴的頂面，像是等比例小的樂高一樣，卻散發著珍珠特有的澤，奐。

“我還在做其他的標志建築。”池疏穿過帶結拎起，跟在後面一起進了辦公室，“等以後我去W市了，我也會給你寄過來的。”

林瑯意嘆了口氣，認真道：“池疏，你是真的很有手能力，審也很不錯，以後好好發展吧。”

“我知道了姐姐。”他的眼裏湧出淚花，嚨反複吞咽，好不容易將眼淚回去，“除了工作上的品，私下設計的圖紙和模型我都寄給你，無論什麽時候，應山湖都是我的夢想。”

林瑯意看著他淚眼朦朧的眼睛，了兩張紙遞給他，順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好了，希我們以後都頂峰相見，好不好？”

他將紙巾按在眼睛上，閉上眼，那紙很快就暈開了痕。

他用力地點了點頭。

這之後池疏又說了一些對于新品的思路，還掏出筆記本電腦給看初稿圖。

他的能力沒話說，林瑯意旁聽了一會兒，兩人又討論了許久，時間一眨而過就到了傍晚。

“我自己打車回去吧。”池疏收拾東西，“現在這裏比以前熱鬧多了，車也好打。”

林瑯意想了想，索道：“讓你帶著東西來，空著手走，不太合適，一起吃個飯吧……食堂吃不吃？”

池疏綻開笑容：“吃的。”

公司裏食堂的菜晚上沒有中午盛，林瑯意請廚師開了個小竈，兩人預備在包廂裏一頓。

正巧吃飯的時候到了袁翡以及設計團隊，團隊并不需要日日坐班，袁翡要求一周二、五兩天來公司，多數時候在家辦工。

“一起吃嗎？”林瑯意揮了揮手，“剛好，有個品讓我們袁大設計師過過目。”

袁翡雖然格天生溫吞敏，但是真開始挑大梁後也慢慢開始習慣主與人流通，在意見相悖的時候還會紅著臉細聲細氣地辯駁，聲音雖然，但立場。

看到林瑯意邊的池疏，笑：“金獎大神。”

大家一起圍坐著吃飯，林瑯意將泰姬陵的照片遞給袁翡，一圈傳閱後普遍評價都很不錯。

池疏擱下筷子，重新將電腦取出來，直接將産品中心的構造視圖也展示出來讓大家過目。

“能拆嗎？”袁翡躍躍試，一雙小鹿眼期待地了林瑯意，又了池疏。

池疏攤著手往林瑯意一指：“已經是瑯意姐的東西了，說可以就可以。”

林瑯意裏還在嚼嚼嚼，咽下，豪爽道：“放我手裏有什麽用？等會就給我們智囊團送過來。”

結果這麽一來，原本打算吃好飯就回家的設計團隊也興起了，將泰姬陵現場“解剖”後拍了照，又在池疏的指導下組裝了回去。

“我心裏有數了，過兩天做一版出來。”袁翡邊說邊在那本手掌大小的水藍筆記本上筆疾書。

“放你們辦公室吧。”林瑯意將品推給，“你們可以參考。”

“好呀。”袁翡先讓團隊其他人回去，自己拎著泰姬陵打算暫時放在辦公室裏，“小意，你晚上是不是要回定浦小區？剛才我哥本來想接我，我說加班，結果他現在有點事走不開……”

“我送你回去。”林瑯意一口答應，說完這句話往一直跟在後的池疏那兒了一眼，“要不你也……”

“我自己回吧。”他連連擺手，笑起來時臉頰上有兩個梨渦，“我回學校，不順路。”

話雖如此，林瑯意還是載著兩人一同出了應山湖，在池疏的再三客套下將他放在了方便打車的公站點，然後將袁翡送回了家。

再回來時油門踩得重，生怕趕不上晚上的直播場，一路駛到定浦小區在車位上停了車，剛要下車，池疏的電話準時打了過來。

“喂？”

“姐姐，剛才一直有人所以我沒機會說，我在你車後座留了一個迷你版的泰姬陵，構造都是一樣的，你直播的時候如果要展示，可以先用那個。”

林瑯意關門的手一頓，往後座瞧了一眼，還真在角落裏找到一個小巧玲瓏的泰姬陵。

取走順手放進包裏，一邊急匆匆地往電梯走，一邊答應：“好，多謝了。”

池疏說完這件事就很利落地結束了通話。

林瑯意低頭將手機也放進包裏，忽然看到還放在包裏沒來得及藏起來的房産證。

是對面那套的。

想要放在辦公室裏，又怕跟鑰匙放在一起太明顯，所以最後只將鑰匙鎖在辦公室裏，這一整份完整的房屋産權資料更適合放在——

林瑯意腳步一轉，轉去了對面。

一邊上了電梯，一邊翻找包裏那枚單獨拆下來的鑰匙，沒有留意到過明觀電梯出去，樓底下的花壇坐著一個人。

他坐得很深，盤著將大半個子都沒在造型景觀中。

他手中的手機反扣著，將亮的屏幕那一面著遮擋掉線，也遮擋掉搜索“定浦小區”定位的頁面。

電梯一路往上升，他微微撥開一點擋在眼前的枝條，跟著一點點仰起頭默數。

1，2，3，4……

停在17層了。

原來是這一棟，原來住在17樓啊。

他又靜待了一會兒，才從花壇上舒展開踩到地上，拍了拍服上的灰，安靜地離開了。

*

林瑯意開了門後連屋子都沒踏進一步，直接將文件袋放在玄關，然後立時關了門打道回府。

結果今天就是這麽不順，直播到了一半，的手機一直在震。

林瑯意借口去洗手間暫時離開了片刻，屏幕上是林廖遠的名字。

他最近一直待在G市，林向朔的公司也打算向應山湖看齊，所以需要有主心骨在那兒。

為此，林向朔最近也兩頭跑，倒是孟徽說申報特小鎮正是關鍵期，一直留在A市。

林瑯意甫一站起來就覺肚子約有些墜墜地難，靠在洗手間洗漱臺旁接起這個電話。

林廖遠說話已經有些大舌頭，聽起來像是喝了不：“珠珠，爸爸今天跟程揚康一起吃了個飯，說起你跟硯靳的事，大家都開心。”

林瑯意一只手按在小腹，知道這只是個引子，隨意“嗯”了一聲繼續往下聽。

“其實人到中年，有些事爸爸也越看越明白了，到最後，人還是得自己給自己掙臉面，這樣別人才會看得起，珠珠你爭氣，把應山湖經營得這麽好，所以我們家才有底氣。”

林瑯意走出洗手間去到客廳，翻出包裏備用的衛生巾：“爸，我還在直播呢，你有什麽事直說。”

林廖遠躊躇片刻，實話實說：“珠珠，你知道家裏想把阿朔的兩個公司規模也做大一些……當然不會說像應山湖一樣，應山湖乘上政策的春風，天時地利人和，可遇不可求，阿朔那兩個公司只想在現有的規模上再擴展一些。”

“滴灌新技要用，還得抓時間快速轉型鋪開，所以爸爸今天跟程揚康吃飯的時候提了下進貨途徑能否分三到四給G市。”

林瑯意用肩膀夾著手機，在包裏找來找去也沒找到布芬，接著問：“嗯，那他怎麽說。”

“涉及到本，這運輸本，儲存本，零零總總的，當然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林廖遠自己也清楚這事沒那麽好，接著說，“他一下子就知道是G市缺資金，自己沒答應，說程氏那點珠寶産業都是應元指中下來的，也不像應元一樣多個城市都有門店，所以應山湖的供貨已經能完全覆蓋了，不需要再從其他渠道進貨。”

這不是廢話，人家難道是傻的，平白給自己增加本往外撒錢？

“嗯。”林瑯意早知道是這個結果，心如止水，穩得二五八萬，將手機設置免提，直接在手機上線上定藥，送貨到家。

“不過程揚康還是當著我的面直接給原楚聿打了個電話，算是牽線，想說應元可以吃得下這單生意。”

林瑯意定藥的手指緩下來，臉上漸漸沒了表。

調整了個姿勢：“哦？然後呢？”

林廖遠說：“小原總真的非常客氣，說話也好聽，我覺得這事可能還是有機會，他說，事項需要跟你詳談。”

……

林瑯意回到鏡頭前依舊面如常，繼續開了十五分鐘的直播後歉意地表示今天要早點下播，給大家了獎後關閉了直播。

藥送過來要四十分鐘，林瑯意這時候才發現自己剛才心思飄散時還忘了買安心，包裏那兩片日用不頂用。

的腦子裏想了不事，東一件西一件，等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按下了原楚聿的號碼。

對方秒接起。

林瑯意還沒醞釀好話，就聽到了那邊清淺的呼吸聲。

他一直沒開口。

跟著間隔了五六秒，才開口：“原楚聿？”

“嗯。”

林瑯意發覺自己跟林廖遠在某些方面還是相似的，比如都會在正事之前說那些廢話。

可的話更像沒話找話。

說：“怎麽接通後不說話？我以為你只是誤了。”

他緩了兩秒，平靜道：“我不知道你那裏是什麽況，不知道你是免提還是旁有人，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麽態度和角來跟你說話。”

林瑯意頓住。

他繼續低聲說：“是該用合作夥伴的口吻，還是用未婚夫的好友的口吻，還是……我貿然開口，怕給你造困擾。”

“但是你先說話的話，哪怕只是我一聲名字，我就聽懂了。”

林瑯意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委曲求全的答案，好像他真的是見不得的藻類植，只能在偶爾風平浪靜的時候將葉片悄悄展開，呼吸一口新鮮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