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詭異的三人組。

原楚聿和邊述倒是一個比一個淡定, 互相點了下頭算是打了招呼，各自取了碗筷用餐。

原本另一個椅子放在在床的另一邊，可原楚聿無比從容自然地將椅子搬到同一邊, 與林瑯意坐在同側。

同一側比較方便夾菜, 倒也合理。

邊述一句意見都沒有，左手捧著碗, 右手指間的筷子停在空中, 靜靜地看著原楚聿落座。

原楚聿坐下後也沒有過多地與林瑯意産生超越社距離的接，只非常商業地說了一句：“擬定的合同在最後面, 你看看，如果有任何問題都可以再協商。”

這一句話之後, 他就再也沒有開過口。

原楚聿用餐時歷來文雅斯文, 坐姿拔，背部完全是一條流暢的直線，那件昂貴的襯衫下擺系進西裏，腰連接因為坐著稍有褶皺，隨著他小幅度的一舉一, 那些著理的褶偶有變化, 有一種冠楚楚的矜貴。

他的左手四指并攏, 拇指指腹輕按在碗沿，肩膀自然垂著，優雅地持著一只碗, 夾菜時也非常克制, 一舉一都現了世家子弟從小培養的良好教養。

這種不急不緩的作，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讓這頓飯更加陷了冷場, 邊述自打來了一位不速之客之後也不再說話。

林瑯意卻本沒多心思吃飯了，將筷子一擱, 人往椅背上靠，迫不及待地翻閱起了文件。

桌子上，徒留兩個男人面對面吃飯。

原楚聿本沒看那些食堂裏的飯菜一眼，瞥了眼邊述碗裏大半的“心便當”，角不冷不熱地勾了下，也自然地夾了一筷自己的品。

邊述沒管他，忽然一聲不吭地為林瑯意夾了塊牛，心：“吃飯不要三心二意，對消化不好。”

林瑯意上“嗯嗯啊啊”的，目還停在文件上不肯移開。

原楚聿倒是沒有指手畫腳地管教，頗為理解：“林總最近本就為了公司的事焦頭爛額，再加上別的那些一樁兩樁冒出來的事，連吃頓飯都不能安穩。”

他嘆氣，自責：“是我打擾了，只是這份文件很急，所以才不請自來，追到了醫院。”

“沒事。”林瑯意哪裏有心思辨析那些話裏有話，只心花怒放地誇贊，“吃飯不重要，你這份文件最重要。”

邊述又夾了筷綠油油的蔬菜放進的碗裏，話倒是對著原楚聿說的：“我本來是一直勸不用來看我，但小意就是不放心，說什麽都要來，還難得下廚……”

“下廚？”原楚聿的視線在桌子上轉了轉，沒什麽緒地笑了一聲。

邊述點了點那幾碗看相并不算好的菜：“以前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從來不必做一點廚房事，所以今天這頓飯，雖然口味一般，但真心無價。”

原楚聿盯著那幾碗菜，臉淡淡的，并未與眼前明顯在拱火的邊述對上，而是垂了眼，繼續細嚼慢咽地用著餐。

邊述斷斷續續地為林瑯意夾了不菜，很快的碗裏就堆起了一座小山尖。

“怎麽還在看……？”他自己沒吃多，像是個心的老父親，這一次取了的筷子夾了一塊鹵牛，直接舉到邊。

林瑯意眼睛還長在紙上，頭一歪，一口叼走，嚼吧嚼吧。

邊述面上和下來，這下找到了新的樂趣，再也不吃了，顧著一筷子接著一筷子投喂林瑯意。

林瑯意心思本不在吃上，裏嚼的是什麽都不知道，這樣不腦子的機械作讓兩人看起來非常默契，作自然。

邊述的心眼可見地怡然奕奕了起來，他專心致志地為林瑯意投喂，餘偶爾掃過對面沉穩寡言的男人。

原楚聿自始至終沒有做出什麽出格的反應，或者說，他除了安靜用餐外甚至沒有任何特殊的醒目舉，也不曾投來揶揄打量或是意味深長的目，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普通的甲方，對于合作夥伴的毫不關注。

林瑯意翻過一頁，眼尖地發現原楚聿給價比之前說好的還要高兩個點，不確定地朝他那裏探過去，裏還鼓鼓囊囊的，快速咽下才說：“你這裏是寫錯了還是怎麽的？”

說完就自覺不可能，應元這種龐大的集團企業，每一份文件都應該流轉OA，各部門審核批閱過，不可能在最關鍵的單價金額上出現這樣大的失誤。

原楚聿依舊端坐在椅子上，沒有順勢往那兒傾靠近拉攏距離。

他見將文件攤在自己面前，掃了一眼，用紙巾掖了掖，折疊後放在一旁：“沒錯。”

林瑯意悚然，不可置信地擡頭看向他。

這可是未來五年的預定大單，兩個點的差異乘以數量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說話都有些磕了：“我們說好以低于市場價——”

“提高兩個點後依然低于市場價，但是這樣的話，應山湖對剩餘兩個珍珠公司的收購計劃會更舒服一些。”他平和地解釋，“合作夥伴，就是要大家彼此都共贏合作，才能長久發展。”

“一期借款是四千多萬，這二期……”林瑯意心裏驚濤駭浪的，嫌這樣探著時間久了會累，直接將椅子一拖，靠近原楚聿邊坐下，這才覺得舒服。

用手指在紙上“啪啪”彈了幾下，強調：“二期……這麽大的單子，要是按照現在的單價，那可就上億了。”

“畢竟我們都姓應，本來就是一家。”原楚聿微微一笑，還有心思說玩笑話。

他人坐得筆直，完全沒有借機近來反擊病床上那位目灼然的病人，只用最稀疏平常的口吻說了一句非常溫的話：

“你好了，我也就好了。”

邊述將手臂擱在小桌板上，無聲地瞧著眼前那相談甚歡的兩人。

林瑯意坐遠了，他的筷子也夠不到了。

一個億，這是什麽概念？

他的心裏空茫茫一片，不是嫉恨，不是豔羨，不是惱怒，不是拈酸，而是茫茫無措的空泛，就像在白雪皚皚的草原上行走，找不到方向，對世間萬一切的存在都像是隔了層紗一樣看不真切。

因為差距太大，是傾盡一生也無法通過努力越的鴻般的階層，所以這個數字就好像只是一個數字，讓他一點實都沒有。

他再今非昔比，也永遠不可能這樣輕松爽快地對林瑯意說出一句“不過是一個小目標而已。”

頭又有點痛了，邊述閉著眼了下傷，語氣不明地說了句：“原來原總是這樣大量的合作商。”

原楚聿淡淡道：“不算大，應山湖假以時日也會為這樣的集團企業。”

他笑笑：“商業合作也是需要背調的，所以只是某種程度的‘門當戶對’而以。”

邊述放下手：“嗯，不過除了資金以外，技也是常見的合作方式。”

“是的。”原楚聿居然順著他的話接了下去，像是早在這裏等著似的，“技不像是資金投資，很難替代。”

這話說的，好像一個億的資金能被說替代就替代。

邊述也不客氣，點了點頭，像在肯定一項實驗結果似的：“原總還算有眼界。”

林瑯意對兩個男人之間的火藥味充耳不聞，只關心自己手裏的文件，才翻過一頁，忽然覺得自己的雙腳被什麽東西在中間。

空往地下掃了一眼，看到一雙啞的黑皮鞋左右踩著，將的雙腳不輕不重地夾在中間。

順著剪裁優良的西往上瞧，不期然與原楚聿的視線對上。

他還沖禮貌地笑了笑。

一開始還沒悟出這個笑，往後了下左腳逃出圍困，他慢悠悠地將并了一步，不依不饒，于是林瑯意剩下的右腳卻又被人左右抵住。

他盯著看了一會兒，手肘一移，放在左手邊的一雙未拆封的筷子忽然被他不小心拂落。

清脆的落地響聲，他往下掃了一眼，擱下碗，躬去尋。

床鋪擋住了半個子，從邊述的角度并不能看清原楚聿的作。

原楚聿并沒有直接撿起滾落到床下的筷子，而是就著這個彎的作將夾在他鞋間的林瑯意散開的鞋帶細致系好。

林瑯意怔了一下，這才發現的鞋帶不知道什麽時候散開了。

剛才看他一直坐得不遠不近的，安靜澹然地用餐，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留心到這種細節的。

他的手指修長骨立，那純黑的鞋帶繞過他的指間，像是一條細尾的蛇纏繞在上，襯得那幾手指更加人。

他將的鞋帶綁好，還頗有閑心地了蝴蝶結的兩只耳朵讓它們大小一致，這才有條不紊地撿起落地的筷子。

很短暫的曲，原楚聿直起將筷子放在桌上，同時收回了自己的兩條長，規規矩矩地坐在一旁，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林瑯意微微移了下鞋尖，與他的覺還餘在腳上。

“還吃嗎？”邊述問，“等我出院了，給你試試我的手藝？”

“怎麽？”林瑯意將收回來，科打諢，“嫌我做的不好吃是吧。”

“怎麽會。”邊述笑得有些赧，“你做的我都喜歡。”

“比如這個，這個……這幾個都看出來你很努力了。”他一一點過那幾只被“加了料”的黑暗料理，“最喜歡這幾個菜。”

林瑯意很滿意自己兩分鐘調制的“料理”完達了目的。

還沒樂幾秒，邊述接著話鋒一轉：“倒是這幾碗，普普通通。”

點的是那幾樣原楚聿做的心便當。

他將心便當往原楚聿那裏推：“招待不周。”

原楚聿卻說：“怎麽會？本來我也不是真來吃飯的，只是送一份加急的文件……況且我也聽說林總不擅長做菜，我知道煮面的手藝很不錯。”

邊述眉頭微微一皺，有些責怪的意思。

林瑯意以前就常常放碗面了事，難道現在還是這樣？

那個未婚夫，到底有什麽用？

他下定決心：“以後我跑給你送飯，一日三餐。”

林瑯意頓了頓，只聽到原楚聿在一旁悠悠補充：“那要多做點，不然程硯靳吃完就沒剩什麽了。”

林瑯意：“也不用太多。”

“也是。”原楚聿頷首肯定。

林瑯意聽懂了的意思，反正還有一份是吧……

“算了你別做了。”沖邊述擺擺手，“我現在吃飯特別規律。”

邊述勉強信：“怕你太忙忘了照顧，以後不能這樣邊看邊吃，今天是因為原總千裏迢迢過來，自然是正事要。”

原楚聿不不慢地回敬：“我也沒想到不在公司，本來可以在公司裏慢慢吃一餐，還能在吃完後瞇一會兒，勞逸結合。”。

林瑯意只當沒聽見，略看了一遍文件，越看越龍大悅，最後滿意地合上，對原楚聿說：“我下午讓法務顧問看了再跟你聯系。”

原楚聿端起兩份菜，將喜歡的菜調整到面前，頷首：“不著急。”

邊述瞟了一眼將要放到林瑯意面前的那碗菜裏還有胡蘿蔔，半點猶豫都沒有，手腕往前一探，用筷子柄頂住餐盒，否決：“原總畢竟是合作夥伴，不清楚也是正常，這菜裏有胡蘿蔔，小意不吃胡蘿蔔。”

本以為原楚聿會因此氣勢稍弱，誰想他不僅沒有退讓，反而還更用了點力氣往前，兩人手上的力氣互相僵持著，那碗菜卡在空中不上不下。

原楚聿面上隨和儒雅，好整以暇地擡起頭，上下打量了邊述兩眼，目中是讓人生氣的對對手的輕蔑，以及同地表示憾。

他悠悠道：“白灼的不吃，但是用油煸過的，是吃的。”

邊述一怔，手上力氣下意識松了松，筷子被人順勢抵開，滾到第二節指節後。

那碗菜最後穩穩地擱在林瑯意面前。

原楚聿沒給夾菜，只是挪了位置，自顧自說：“人總是會變的，口味會變，喜歡的東西也會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