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門外的腳步聲漸起, 慢慢的，越來越遠，良久, 小貓的聲音也聽不到了。

林瑯意打開門之前往後瞧了一眼, 問：“需要幫你拿一件服來嗎？”

原楚聿側靠在臺面邊，搖了搖頭, 輕聲說：“我會安排好的, 你先去吧。”

他的邊開一個笑，好難得, 在今晚看到他這樣發自心的笑。

他催促道：“夾心有三層，都是你會喜歡的口味, 快去吧。”

林瑯意遲疑了兩秒, 點了點頭，離開之前輕聲對他說了一句“生日快樂”。

他抿出一個笑。

問：“頭上還痛嗎？”

“現在的話，不痛了。”

“所以生日願是什麽？”

原楚聿沒有將真正的願說出來，年人的世界總有那麽多奇奇怪怪的選擇忌諱，如果太在意一個願, 那些聽起來像是“封建迷信”的說辭總會在這個特定的心願上加重分量。

說出來, 真的不靈了, 那怎麽辦？

他換了一個：“想跟你度過零點。”

林瑯意比想象中要好說話，他說出口的下一秒，就點了頭, 說：“可以。”

反正馬上就要去G市久居了, 走之前留點好念想，以後再見時說話方便。

房子裏抑安靜, 高跟鞋踏過走廊偶有回音，一點點將後的寂寥拋下, 越走，越靠近喧嚷的人群，離開了一段時間，高爾夫球場上依舊熱鬧非凡，與離開之前毫無區別。

一直到快回到球場附近才看到了抱著貓的程硯靳，他仰著頭，好像在擡頭賞月，半晌都沒有其他作。

林瑯意跟著往天上看了一眼，收回目時看到他已然平視過來，正目不轉睛地看著。

“貓找你找得快急死了。”程硯靳的臉上看不出一一毫的異常，腳步沉穩地朝走過來，將貓托付給，“喏，你抱著，我去洗個手。”

兩人往球場走，林瑯意的視線餘往邊上瞥，程硯靳跟沒事人一樣撚著自己袖子上的貓，一，看它隨風而去。

走到休息區旁邊的廁所，他沖擺了擺手，往裏走：“你先去找袁翡們吧，我洗個手再過來。”

林瑯意的懷裏，黑蝶貝的尾搖搖晃晃，拂過人的下，還要扭過腦袋喵喵。

捋了捋它的，見程硯靳頭也不回地走進了洗手間，在門外站了幾秒，才重新抱著貓往熱鬧中心走去。

……

程硯靳在洗手間將上的貓都理完，離開前只在門框試探著踩出小半個腳掌，稍偏過臉往外眺了一眼，看到林瑯意不在外面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他這一次腳程很快，繞過人群回到房子裏，將打開的正門關上，并毫不猶豫地上了鎖。

經過走廊時他往最深飛去一眼，然後三步并作兩步直接上了三樓，將原楚聿的房間門一敞，裏面空無一人。

程硯靳連燈都沒開，就著窗外那點月直直走近櫃，打開門，胡拿了一件後就著臉下了樓。

重新回到一樓洗手間，他擡重重地踢了一下門，人：“滾出來。”

門板，原楚聿半點猶豫都沒有，打開門，見到他手上的服，手，語氣平靜：“謝了。”

程硯靳冷眼睨著他，表兇狠到像是恨不得將面前的人撕碎了。

他將服擲到原楚聿臉上，語氣發寒：“你真是瘋了！我警告你，在外面給我藏好你的狐貍尾，別讓別人捉住了把柄，到頭來讓難做。”

原楚聿將服穿好，整理領時細致熨，又回到了平日裏那個斯文優雅的樣子。

程硯靳怎麽看怎麽不順眼，譏諷他：“不知道勸著點，一有機會就跟聞到腥味的鯊魚一樣追著不放，見過對方走一步，自己走九十九步的，沒見過這種退後一步，你走一百零一步的。”

“剛才分開之前，說晚上會陪我過零點。”原楚聿忽然道，“不用你在中間挑撥離間。”

“是嗎？”程硯靳冷笑連連，“可你爹邀請了不人在這房子裏留宿一夜，房間都整理好了，我不覺得會冒著這種風險來見你，你願意等零點，那就等吧。”

他擡起手，手裏還著一盒從三樓床頭櫃拿來的T，盒子已經被他扁。

程硯靳說：“搞得好像只有你會勾引似的，不會來找你的，沒空。”

原楚聿擡起眼皮他一眼，不說話。

兩人單獨待了不到五分鐘，兩看相厭，說完話就各自分開了。

程硯靳回到球場，楚關遷正在給人打電話，見到他回來，連忙按掉手機問：“硯靳你剛從房子裏出來麽？小聿電話沒接，他在幹嘛呢，馬上要切蛋糕了。”

程硯靳的目過同樣翹首以待的林向朔，面如常道：“他在書房裏，公司有點急事，我催過了，他馬上就過來。”

原楚聿果然不到十分鐘就來了，他重新整理了服和頭發，按照流程在蛋糕上切了第一刀，然後就將蛋糕刀遞給了侍應生。

一份份蛋糕分裝在致的小碟子裏，先是激的小朋友在前面排隊，再是其他賓客。

程硯靳坐回休息區，將陷在椅子中，腦袋往椅背脊上靠，漫無目的地著暮夜空出神。

直到眼前忽然冒出一只端著小碟子的手，碟子上蛋糕香氣馥郁，工整的切面可以看到三層不同的夾心，最上方還有水盈飽滿的新鮮果。

程硯靳那毫無焦距的視線凝住，頓了頓，才收下頜，往前看去。

林瑯意端著這盤蛋糕，又往他面前推了推，稍低著頭專注地看著他，跟他說話。

站在他面前，如此近的距離，他只要一拉的胳膊就能讓跌他的懷抱。

可他只怔怔地著，連眨眼都忘了，他不知道是他又走神了，還是徹底陷了夢境中。

這樣出現在他面前的生活氣息太重了，很難不讓他回憶起兩人的點點滴滴，月亮在的頭頂懸掛著，球場上線明亮的燈在後亮起，而他莫名其妙地想起高中時一起打球的好友追孩失敗的事。

那個朋友哭了兩個禮拜，在寢室裏魂不守舍地哭到所有室友都看不下去了。

從不知道傷是什麽滋味的程硯靳自然也難以理解，半是鼓勁半是恨鐵不鋼地勸朋友想開點，那個孩并不是衆星拱月的校花，會有比更漂亮，更溫，更聰明的孩的。

而那個朋友說：“你不懂，當你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你會注意到更換的發夾，注意到在筆蓋上的紙，你會注意到邊發生的所有不值一提的變化，但你不會注意到苦惱的雀斑，不會注意到臉上長的痘痘，如果看到了，你也只會覺得可得要命，是全世界最好看的孩。”

林瑯意的裏還叼著一只小叉子，另一只手上的那份蛋糕被挖掉了一個小角，一看就是在來的路上已經嘗了一口。

因為含著小叉子，所以說話時也是含含糊糊的：“你吃嗎？我給你選了塊水果多的，剛才嘗了下，油不膩，也不是很甜，你可能會喜歡的。”

程硯靳依舊大敞著雙霸占在座位上，一眨不眨地盯著瞧。

有那麽一瞬間，他好像懂了什麽永遠亮在頭頂的鎂燈，因為這盞燈永遠只為亮起，所以所有旁人看起來無法理解、不值一提的小事都會深深地刻在他的人生軸線上，哪怕只出現在了曇花一現的短暫時裏，這些片段也會恒久地留在他的世界裏，永遠不會過期，永遠不會褪。

真賤啊。

他跟自己說。

程硯靳，你真賤吶。

那位朋友說人會永遠記住傷害自己最深的那個人，不是因為做了有多人神共憤的事讓人印象深刻，而是因為，傷自己最深的人，是他自己縱容的。

你是如此喜歡，喜歡到為一步一步退過底線，喜歡到明知將刀子穿到底也不會有一顆糖等在最後，卻依舊縱容如此對你。

你為找遍了理由，為說盡了好話，你為流盡了太多的眼淚，卻還在期待用淚水澆灌出一朵花來。

傷你那麽深，不是因為有多牛有厲害的手段，是因為你始終不願意放開的手，是因為每一刀捅過來的時候你連躲都不躲。是那麽可惡的一個人，是因為你被自己覆水難收的裹挾了雙眼，是因為你最。

你在口口聲聲說恨的時候，那個吞沒的“”字是不發音的。

“你吃嗎？油放久了會化掉的。”林瑯意又往前遞了一寸，說話時含著叉子的裏咕嚕嚕的，讓他覺得像是被撓下的黑蝶貝，它也會這樣撒。

可能不是撒，他笑了一下，是他昏了頭，他心甘願地把當作了心尖上最衆星拱月的那個最漂亮、最溫、最聰明的孩。

再不會有下一個了。

“吃啊。”程硯靳坐起，接過手中的小碟子，順便將邊的空椅子往他邊一拉，拍了拍坐墊，“一起吃啊。”

林瑯意終于空出了手，取出含在裏的小叉子又挖了一塊蛋糕，在他邊落座慢慢吃。

程硯靳一口一口挖著蛋糕，果中和了蛋糕的甜，如所說，不膩，不算甜，口味很好。

他很喜歡。

“剛才你去洗手間的時候楚關遷說給我們都安排好了房間，”他自己都詫異他居然能如此心平氣和地說出剛才去廁所的事，“可能會在這裏留宿一晚，他們招待。”

“啊？”林瑯意傻眼，“我換洗都沒帶。”

程硯靳吃東西快，三兩口幹完了，他也學著的樣子叼著小叉子，跟說：“他們會安排，你要是不習慣，我人送過來？”

“那太麻煩了。”林瑯意看了眼時間，“我也沒這麽講究，反正就一晚。”

晚上洗漱完出來時，程硯靳沒有留任何一盞燈，而是將窗簾微微拉開了一條，那一點月像是村裏老式電影放映機，將房間裏半躺在床上的他投出更廣角的影子。

“你睡了嗎？”林瑯意輕聲音，不確定地問了句。

然後，看到了影子裏，從他口中裊裊冒出來的霧氣，像是一縷薄如蟬翼的煙。

“你在房間裏煙？！！”林瑯意大驚失，連忙爬上床想要阻止他，“萬一裝了煙霧警報——”

話沒說完，他一把拉住的胳膊將扯倒在他膛上，月從側面將他立俊逸的臉投在牆上，影子裏又冒出一小片煙霧，像是山林裏僞裝人的怪。

“是可食用幹冰。”他悶悶地笑，摟住，把臉埋在頸窩，“我在手機上刷到了邊男的視頻，我看他們都是這麽幹的。”

他說完，將腦袋從的長發裏冒出來，小聲說：“但是我看他們還拿那種半明的黑寬邊帶蒙住眼，鬼迷日眼地吐霧氣……我沒有帶。”

林瑯意一言難盡：“……？程硯靳，你還刷邊男博主的視頻？”

“不是我想看！”他好像炸跳腳的狗，“是我想要學了之後——”

他話說一半趕剎車，懊惱得不行，心想男人還是要多做說。

枕頭旁放著兩三條領帶，在去洗澡的時候他就備在旁邊了，因為在一樓洗手間與原楚聿對峙時他曾飛快地掃過臺面上散落的襯衫和領帶，像是被一細長的針刺眼睛，他很快就慌不擇路地挪開了視線。

程硯靳將那些韌的領帶放在手上：“你可以拿它蒙住我的眼睛，或者捆住我的手。”

他聽到林瑯意很輕地倒了一口氣。

“你哪學來的？”問，“也是邊男博主？”

“不是。”程硯靳橫眉冷眼，語氣不善，“是一個不要臉的東西給我的啓發。”

林瑯意上說著“不好吧”，“不能吧”，“啊那怎麽行？”，雙手半點不含糊地將領帶用力往兩邊扯了扯，在空氣中震出“噗噗”的布料繃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