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僞兄妹（4）

母親在林瑯意送完客回房後才使了個眼神，把原楚聿到了茶室。

原楚聿姍姍來遲，邊述前腳出了門，他便起將自己那雙被邊述穿過的拖鞋扔進了垃圾桶。

走進廚房，邱姨還在整理清掃，原楚聿沖微微點了點下，斯斯文文地揀出邊述使用過的碗筷和杯子，平移到垃圾桶上方，松手，“咚”的一聲響。

再次用手背頂開水龍頭，原楚聿面無表地清洗雙手，最後才走向茶室。

一進門，母親嚴厲問道：“你真是今天才知道邊述是珠珠男朋友的？”

原楚聿的臉比起好看不到哪裏，他低垂著頭，用拇指蹭掉食指關節上的水珠，冷笑道：“我也希自己能早一點知道。”

母親與林瑯意的想法不謀而合，懷疑起了原楚聿對此事為何如此重視：“原楚聿，你今天把我回來，我不知道你心裏是真為珠珠抱不平還是在提點我和爸爸是多稚。”

原楚聿猛地蹙起眉，擡眼，聲線發沉：“我只請您回家，沒有與父親說這件事，您覺得我是存了心拿著珠珠早的事在挑撥離間？”

這就是母親今日雖然不滿邊述的條件但仍然在場面上給足了面子的原因，覺得自己的態度影響著原楚聿的判斷，所以無論暗地裏如何，面上，總要站在林瑯意這一邊。

聽原楚聿這麽說，心下稍安，但依舊強調：“珠珠只是談個，沒你想得那麽複雜，你最好不要小題大做歪腦筋，我要提醒你的是，應元大部分在我手裏，你哪怕是跟你爸說，他也做不了主。”

原楚聿驀地荒唐笑出了聲，他笑了很久，笑到微微搖晃用一只手撐住桌子，最後戛然收住，聲線驟然拔高，用那只了止的手握拳猛地用指骨用力敲了敲桌面，凜然慍怒道：“我生氣的是談這件事！”

“年了嗎？！”

“滿十八周歲了嗎？！”

“只是考上了大學，但跳過級，是提前批，現在本不是一個年人！”

原楚聿這麽多年從來沒有在外人面前響過嚨，即使怫然，他也只會冷著嗓音一針見地挑出問題，用理的判斷和做法令對方啞口無言。

哪裏有過當下這樣緒失控到仿佛是完全喪失理智，被牽引著走的模樣。

母親顯然也被這盛怒當頭接連的駁斥發問給驚到了，站在他面前，看自己這個向來溫順聽話的養子去虛虛實實令人稱贊的完畫皮，出了底下這樣不為人知的堪稱破防失態的一面。

桌子上的茶杯磕出叮叮當當的響聲，原楚聿口堵悶，語氣發寒：“一個不自量力的，擔不起責任的小子，在珠珠沒年之前告白追求，他能是什麽好東西？別跟我說什麽難自已，再輕難自已連最基本的原則都不能克制遵守的人有什麽品行？他從上到下，就沒有一個地方能讓我打出及格分！”

“您居然質問我居心為何？我倒想問問邊述是不是居心叵測！”

母親愕然地瞧著盛怒之下的原楚聿，他呼吸很急，仔細看的話還有些微微發抖，緒完全于崩潰狀態。

“你這麽在意我談？”

林瑯意的聲音傳出來的時候，茶室裏的兩個人瞬間啞了言。

問出這話的意思其實并沒有什麽深層含義，只是陳述。

母親連忙兩步上前扶著林瑯意的肩膀，低聲說：“珠珠，你怎麽出來了，不是說今天想早點休息了嗎？”

林瑯意沒回答，視線越過母親的肩膀一眨不眨地盯著原楚聿，還在等他的一句回答。

可原楚聿說不出話來。

他因這句從林瑯意口中說出的簡單的話語而方寸大，的聲音響起的第一秒，他便渾抖了一下，拔舒張的寬闊肩膀慢慢收攏，像是一株失去生機的萎敗凋零的植。

林瑯意問了第二遍：“是我談，你反應這麽大幹什麽？”

原楚聿了力似的稍彎下腰，用蜷起的指骨抵在桌面上撐住自己的重量，就好像突然從天而降一盆冷水將他澆，把自打今日傍晚起所有忍不發後反撲的憤怒都澆滅了。

他茫然無措地盯著沉香木茶臺的細小紋路，盯到眼發痛發幹才機械地眨了下眼，他試圖努力撥開自己今日一整晚的郁結緒，發現腦海裏沉浮空，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何他會生氣這樣。

只是邊述不好，不值，不配。

他看著林瑯意長大，他亦父亦兄地陪伴著長，他們甚篤，他只是作為哥哥，看不上邊述這樣的人癩蛤蟆想吃天鵝。

是的，他只是對邊述有意見而已，不是對林瑯意談這件事不滿。

“我沒有不讓你談。”他聽見自己了無生氣的幹癟語氣，好像扔在地上一踩就斷的風幹枯枝。

像是想要說服自己一樣，原楚聿勉力擡起臉，再次幹燥地重複了一遍：“我不是對你談這件事有意見。”

前言不搭後語。

自相矛盾。

原楚聿張了張，好像腔裏的空氣都被幹，他語無倫次地辯解：“只是沒有年之前……”

“那年後呢？”林瑯意問，“也就這一兩年的時間，我知道輕重，家裏一直有這方面的教育，我不會拿自己的開玩笑。”

“年後……”原楚聿的目越發茫無頭緒，他覺得自己的頭再一次痛得仿佛從部被劈開，思緒混混沌沌，他無力道，“但邊述不好……”

這個評價母親是認可的，點點頭，同意道：“珠珠，媽媽和你哥哥都覺得你應該找個更配得上你的人，你確實也到竇初開的年紀了，談本當然沒問題。”

原楚聿用力閉了閉眼。

在知道邊述存在的第一天，他就想過今日這種可能，他甚至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告訴自己萬一這種事真，他應該做的不是極力拆散兩人，而是順水推舟地讓兩人部出現不可磨滅的矛盾從而決定分手。

心理學中的羅歐與朱麗葉效應，外界的幹涉反對和阻力只會加速升溫，促進之間的依和信仰，所以強行拆散只會適得其反，變一場保衛戰。

他想得很好，想得很徹，可是真當變現實，他發現自己接不了一點，所謂的讓子彈飛一會的坦然從容心態，在任何有關林瑯意的事上，他永遠也做不到。

林瑯意還要兌他，莫名其妙道：“真是的，我談個，你至于反應這麽大嗎？不知道的以為你是我前男友呢。”

原楚聿呼吸一窒，瞳孔瞬間擴大，仿佛天雷劈下，渾都幾乎要逆流。

他覺得自己似乎抓住了點什麽，那一模糊的線像是雲山霧罩的混沌黑暗中的一線天。

原楚聿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神怔然。

林瑯意說得對，他此刻難到瞳孔視線都快要沁出來，裏仿佛有幾千針骨頭，如淩遲般痛得渾戰栗……這是不正常的。

他痛苦得快要死去了，這是不正常的。

可是，怎麽會呢？

他對從來沒有抱有任何的念頭，任何兄妹之間的接對他而言也從不會升起的心思，他覺得那樣完全一種不可原諒的冒犯。

但是。

他喜歡睜眼範圍就能看到，喜歡把自己的東西在他的地盤裏到丟，喜歡在生活中或者學習上與他爭鋒相對，喜歡的和撒，喜歡的一肚子壞水和“霸淩”，喜歡以任何口吻，親昵拉長尾調地他“哥哥”，或者盛氣淩人連名帶姓地吼他“原楚聿你去死吧！”

在這個令他痛苦折磨的寄養家庭裏，他憎惡父親，疏遠母親，唯獨，留著父母脈的，原本應該為他厭惡的對象之一，卻最終荒唐可笑地為了他溺水時得以息的一救命稻草。

這種寄托和眷的出現得太詭譎平，原楚聿試圖找出這是哪一分、哪一秒他突然做出放棄討厭的決定，又是哪一瞬、哪一剎他將圈了自己此生最重要的人，可他完全沒有頭緒。

一切都進行得如此自然流暢，就像東升西落的太，是如自然規律般不可抵擋的最終歸宿。

他沉溺、祈禱、懇請永遠在他邊，他們之間有永恒的切不斷的脈，他們的名字理應永遠寫在一起，無論在哪裏。

原楚聿在自己今晚破天荒的一次發瘋裏，再一次認清了林瑯意對他的無上重要——

作為妹妹。

是的，只是妹妹，當然只是妹妹。

原楚聿聽見自己木然的聲音，好像彈鋼琴時完全掏空大腦的記憶，半點由不得大腦主宰，將那些想好的說辭艱難痛苦地一點點出來：

“是，談……可以，只是不要太早局限在一個人上，以後多出去玩玩，認識認識新的人，多比較比較……”

他越說越慢，越說越輕，到最後嚨發，像是被一團棉花堵住了咽，自己也聽不清楚自己在說些什麽。

“我知道，你們想得太遠了。”林瑯意果然在這種全家反對的氛圍中倔強叛逆地維護自己的男友，說，“我心裏有數。”

*

原楚聿覺得林瑯意本沒數。

與邊述之間的關系非但沒有變僵，反而進了熱期，整日裏調油。

原楚聿在邊述來家裏吃飯的那晚徹夜未眠，第二天起來時好像已經恢複了正常人，與母親商量是否應該讓林瑯意多出去看看世界。

母親正有此意。

其實想要拆散一對條件不匹配的并不難，原楚聿從來都擅長這種攻心為上的謀和謀。

他平靜地過著日子，看林瑯意三天兩頭地與邊述出去約會，吃飯看電影玩桌游，非但沒有阻攔，而是有機會就開車去接送這對熱中的小。

每一次開出去的都是吸人眼球的招搖豪車。

林瑯意有一次看完電影順道去商城一樓奢飾品專櫃買了點東西，整個店的SA都認識，雖然林瑯意挑挑揀揀只選中了一套，還是親自幫提貨到了車上。

炭灰的科尼塞克周圍，有不人在自拍。

林瑯意巡視了一圈沒瞧見原楚聿，撥了個電話才見他從遠緩步走來。

跑車前燈亮起，那些拍照的行人中有幾位打扮時髦的型男型，不僅沒有如大多數人一樣作鳥散，而是蠢蠢地張了兩眼，左邊是氣度卓然的原楚聿，右邊是被奢侈品SA恭敬圍繞著的林瑯意。

看不出究竟是誰的車，守株待兔試試。

男分工，分頭搭訕，原楚聿朝著林瑯意遙遙一指，聲音清冽：“的車。”

那兩個漂亮生一愣，扭過頭看向同樣試圖出擊卻慘遭失敗的男同伴，只能悻悻作罷。

“是吧……走了走了。”

原楚聿像是沒有聽到那句誤會自己跟林瑯意“兄妹變”的話，表溫和，笑意不減。

邊述一聲不吭。

林瑯意敲了敲車窗，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原楚聿：“三個人，兩個位置，你告訴我怎麽坐？”

“你的車長久不跑，對發機不好。”原楚聿隨意扯了個理由，“出來個氣。”

他看向邊述，客客氣氣地邀請：“我先送邊述回去，珠珠你要不再逛逛？”

林瑯意：？

原楚聿：“刷我的卡。”

林瑯意：“謝了，但我的卡也是無限額的。”

他嘆氣：“那怎麽辦呢，你本來就什麽都有了，什麽都不缺，是我的錯，今天車沒選對，你說讓我怎麽彌補都行。”

說到什麽都有了的時候，邊述低下頭往自己的鞋尖投去目，停車場的燈從頭上照下來，連影子都是畸形的。

邊那些SA都在使出渾本事挽留林瑯意再看看，林瑯意本想說自己打車回去，但一想以邊述的格肯定不同意，便沖著原楚聿獅子大開口：“那你非要給我塞錢我也不介意，卡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