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也試探過我，問過我有關我哥的事。我考慮了一下，既然我們之間的關系一直是平等和睦的，相得也很好，所以我不想瞞你，之後要怎麽理我跟你之間的婚約——”

“珠珠。”席之越忽然打斷，他的嗓音好像被人掐住，但說的話卻毫不遲疑，“你現在能回來嗎？”

林瑯意還沒來得及開口，他快速補上一句：“你回來吧，只要你回來。”

“明天還有後半程活，你應該回來了，早點休息。”

林瑯意啞言，不知道他為何要顧左右而言他：“我說，我哥他——”

“只是你哥。”席之越仍然不待說完就開口，像是怕將事徹底做絕，“不管怎麽樣，他只是你哥，起碼明天我們還要一起出席閉幕式不是嗎？”

林瑯意聽懂了席之越的意思，太意外了，沒想到他會這麽說。

“好，我先回來再說。”

林瑯意將通話掛斷，原楚聿握著的手低聲問：“我陪你上去？”

從變暗的屏幕上擡起頭，遲疑：“不好吧？”

將話說明白是因為應元并不靠著席家吃飯，兩家人互利共贏，有實力合拼一張桌子吃飯，也有能力隨時一刀兩斷。

所以覺得，事到如今，不如直白告知，讓席之越及時止損，也好過三個人牽扯更久後勞神傷心。

但這種時候，原楚聿出面不合適吧？

誰會讓正宮跟人見面啊？只是想撤了這一桌拼飯，沒想掀桌掀房頂啊。

原楚聿沒說話，只在撿起服時拉住的手腕：“先去沖個澡，頭發……”

他撚起的一縷頭發挲了下，語氣溫和：“翹起來了，你先洗漱，也不著急這十五分鐘。”

確實現在的模樣無異于火上澆油，林瑯意撒開手，預備去浴室快速沖一個。

才走進浴室，原楚聿便從自己的服中挑揀出手機，摁亮，席之越的未接來電鋪滿了屏幕。

查看間，最上方又跳出一條信息，掐頭去尾，言簡意賅:【出來。】

原楚聿側著臉了眼浴室閉的門，裏面傳來汩汩水聲，他看也沒看那團發皺的服一眼，去櫃裏取了一套浴袍，整齊穿戴好後才去了席之越發過來的房間。

房門虛掩著，不知道是為林瑯意留的門還是為這場約談留的。

原楚聿推開門，剛邁進一條，一只杯子從遠猛地擲過來，“砰”地砸在門板上，頃刻碎了一地。

他看了眼地毯上的碎渣，漫不經心地擡起頭，沖站在過道目冰冷的席之越謾笑了下：“珠珠說你脾氣好，像一只兔子，原來兔子急了也會咬人。”

“吃窩邊草的可不是我，原楚聿，你可真讓我大開眼界！”席之越對待敵的態度完全不似方才在電話裏溫聲細語的樣子，咄咄人道，“你當我不知道？都是你又爭又搶要強求。”

“你當然知道。”原楚聿頷首，用鞋子將擋路礙事的碎渣撥到一邊，“跟蹤、私下調查，這一套你玩得真練。”

席之越大步上前，清亮的嗓音罕見地抑著森然的怒氣，他把人用力往牆上一摜，不了手的人也不管不顧地先起手來，罵道：

“你如果把心思放正一些，我用得著這麽做？更何況我也本費不了多心思，出個差你都能魂不散地跟過來，還用我去倒查你？是你自己天圍著轉，我想不看見都不行！”

原楚聿一點都沒還手，推搡間不小心踩上那攤碎瓷片，發出“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聲音。

他盯著面前這張同樣讓他煩躁慍怒的臉，面不改地將手掌往前攤開要東西：“珠珠的換洗服呢？我來拿一套。”

沉悶的一聲撞擊聲，席之越結結實實給了原楚聿一拳。

實在是氣不過，他這輩子都沒有跟人過手，但這種時候不手簡直不是人，席之越覺得自己天靈蓋都在冒煙，扯住原楚聿浴袍的襟再一次將人狠狠往牆上砸。

浴袍領口因為暴力的對待敞開一角，原楚聿偏過臉，脖頸線條流暢，往下，抓出來的指甲印因為他特殊敏的質浮現得淋漓盡致。

“我不是來跟你吵架和手的，你要教訓我什麽時候都可以。”他還要說話，“但現在，服給我，珠珠一涼就容易冒，我沒空跟你在這裏耗時間。”

“你如果真的這麽為著想就別來沾邊！”

“嗯，我沒想過。”原楚聿半斂下眼瞼，薄薄的眼皮出一條狹窄凜然的褶，他的目散在空氣中，低聲說，“我想過，又堙滅念頭，再想，再按下去。”

“今天我也沒想過會直接告訴你。”他說到這句話時角微微揚起，眼神和，仿佛陷了某種綺麗夢幻的甜中，“但哪怕一輩子不給我名分，我也做好了以哥哥的份陪著度過這一生的準備，我們不能合墓，但到最後我也與在同一方陵墓裏，就像我不能如你一樣挽著的手參加晚宴，但我可以站在後跟共進退。”

“這打，我挨了，應該的。但之後不管你在或者不在，都不影響我跟之間的關系，是你參與到了我跟中間，而不是我介你們之間。時間再往後走，我與前面朝夕相的二十幾年，也是你永遠越不了的時。”

“你從二十幾歲的時候開始，而我，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開始。”

原楚聿一點點掰開席之越攥住襟的手，獻祭似的將剩下的話清清楚楚地宣之于口：“我跟說了，可以正常，結婚，生子，我說的話永遠有效，你願不願意，不在我的考慮範圍中。”

*

林瑯意以為自己再回到套房裏，會迎來席之越的大聲質問，畢竟上一次的燭晚餐還是能看出他也是有原則有脾氣的，如果他對此不滿，林瑯意覺得一點問題都沒有。

但進門後，席之越只是蹲在地上一點點拾起嵌地毯中的茶杯碎片，仔細叮囑：“小心腳下，我還沒撿幹淨。”

林瑯意把門關上，蹲下想要幫著撿。

“去把頭發吹幹吧。”他拂開的手，“急急忙忙的，發尾都還是的。”

林瑯意頓了頓，以為他想等心平複後再談話，點點頭，將自己馬虎控幹水分的頭發完全吹幹後才出來。

席之越已經收拾完殘局了，他坐在床上，像離開之前一樣，像是中間并沒有那幾個小時一樣。

“聊聊嗎？”林瑯意抱臂站在床邊詢問，已經做好了兩人分道揚鑣的準備。

在兩人一開始接時，席之越就對于西方那種只同居不領證的“婚姻”模式非常推崇，也毫不避諱地表達了對的信任，認為兩人的合作聯姻會是快刀斬麻的模式，適合的時候在一起，沒有了，就灑分開。

這種況下，他大概會慶幸兩人一開始設定了這樣的婚姻模式。

林瑯意複述：“你之前說過，不領證有利于全心地投一段中，一旦不了就能盡可能降低試錯本分得幹淨。”

“是的，我說的是我不了、或者你覺得不合適了，就分開。”席之越說，“所以現在本沒到分開的條件，我們依舊合適，我也還你。”

“你需要我的，你跟你哥沒法正大明地以更進一步的份在一起，起碼不是現在。”

“等到哪一天，我確定自己不了能放手了，我也會同意，你放心，一定面面的……所以……”席之越閉了閉眼，不通的覺縈繞在太xue，讓他到呼吸抑。

“所以，你穿著睡站在床邊不冷嗎？”他替掀開被子一角，自己先躺下，規規矩矩地將雙手疊在前，“睡吧，晚安。”

房間裏燈暗下來，最後，林瑯意將自己那邊的那盞床頭燈也熄滅。

說：“晚安。”

不止明日的閉幕式，席之越在往後的日子裏，依舊照常與營業著豪門夫婦的日常。

對外，原楚聿也從沒有出過岔子，林瑯意想，他一直是個善于僞裝的人，所有撕開面出真心的片刻，好像只存在面前。

他是個做事得知進退的人，說不讓為難，就十年如一日以哥哥的份陪在邊。

席之越說的面分手離開，是在八年後，這是個恰當的時間，符合豪門聯姻的通俗故事，也不會對兩家産生過多的影響。

依舊是林瑯意提出的，他爭取過，但拗不過。

那時林瑯意已經有了個活潑可的兒，家人都臻臻。

臻臻的格活是個小版林瑯意，但因為說話溫吞可人，乍一看仿佛是個聽話的。

實際卻是個非常擅長看人下碟子的機靈鬼。

比如很喜歡爸爸席之越，因為他格溫和，從來不會對人生氣。

而且親的爸爸媽媽雖然分居了，但爸爸常常會來看臻臻，每次都會帶上喜歡的零食和玩。

但更喜歡自己的小舅舅原楚聿，因為這世上沒有比小舅舅更對百依百順的人了。

只要是小舅舅來接送的日子，總能吃上各種各樣被嚴令止的小食。

這種時候，小舅舅總會目溫地看著吃花了臉，笑意微揚：“真的跟你媽媽一模一樣。”

他會用帕子細心地替掉那些糖霜和醬，然後說：“我們給媽媽也帶一份回去吧。”

周末，小舅舅會帶，還有媽媽一起去馬館騎馬，去水族館看水母，去海邊挖貝殼。

他會抱著臻臻，指著在太底下閃耀出五彩斑斕彩的貝殼說：“你看，這是媽媽。”

林瑯意頭頂問號：“不是，大哥，這個像佛手一樣的貝殼是長不出珍珠的。”

臻臻喜歡這種奇形怪狀的小玩意，掙原楚聿的懷抱要下來，一踩上沙灘就跟出欄的瘋馬一樣到瞎跑挖沙子。

原楚聿見臻臻跑遠才轉過臉，手指勾住林瑯意泳側邊的彗星將拉近，低聲問：“你剛才我什麽？”

“大哥。”林瑯意斜著眼瞧他，哼笑，“怎麽了，喊你哥哥把你喊委屈了？不聽哥哥這個稱呼是不是？”

“你喊我什麽都行。”他如今可真是臥薪嘗膽後一朝意氣風發，手指著側腰意味深長道，“如果你昨天晚上也能松口我一聲哥哥就好了。”

好一個沒臉沒皮厚無恥的人。

林瑯意一掌拍掉他的手，他毫不在意地拉住的腕子往太傘下的躺椅走去：“幫你。”

躺椅邊上放了不東西，正中間是一只相機，林瑯意舒舒服服地趴在躺椅上，後腰墊著一塊薄紗，一邊原技師的周到服務，一邊翻看相機裏的照片。

他的攝影技真是越發爐火純青了，如果裏面的照片不是全是的話，這個評價還能更高點。

“我知道我很上鏡，”林瑯意大言不慚，充分肯定自己的貌，“但是你手機裏是不是也存太多我的照片了？”

“也有臻臻的。”原楚聿嚴謹客觀。

“那你的呢？”擰過，“等下請路人幫忙拍幾張合照吧。”

原楚聿提醒：“上次除夕夜一起拍的合照裏，臻臻坐在我上，媽看出……說的眉眼長得跟我很像。”

“是在誇臻臻眉眼長得英氣，我的兒，肯定好看。”林瑯意取過一旁的冰檸橙喝了一口，遞給他。

“再說了，外甥長得像小舅舅，有什麽問題嗎？”

眼前的冰檸橙散發著夏日限定的清涼，原楚聿一低頭，就著的吸管飲了一口，杯裏的冰塊撞出清脆的響聲。

青甘甜的口，像是無數清甜好的回憶，還在念書的年紀裏，曾在盛夏的傍晚抱著半個西瓜沖進他的房間，邀請他一起吃冰鎮西瓜。

他不知道是多次跟強調不要隨便進他的房間，但懶得聽他念經，舀了一勺直接懟進他口中，湊近了問：“甜嗎？”

他也不知道怎麽的，眼前驟然放大了清麗的五，含在裏的那塊西瓜一不小心囫圇咽了下去，隨即用手背擋住，咳得臉頰通紅。

大驚失：“哥，有籽的！你把籽也咽下去啦？”

他想說咽下去就咽下去了，人生中長大的瞬間就是知道咽到肚子裏的西瓜籽并不會發芽的那個夏日。

但他當時沒那麽回答，只在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後，說了句：“嗯，甜的。”

“真甜啊！”林瑯意收回舉起的手，又喝了口橙，“爽！”

原楚聿收回思緒看向，空出手去接的杯子：“你生理期快到了，喝點。”

“你找的借口跟臻臻一模一樣，為了從我手裏挖點吃的，一邊眼饞一邊勸我‘媽媽這個不健康’。”林瑯意把杯子又送回來，“喏，分你一半，行吧。”

原楚聿忍俊不，他俯低子，在經過那杯冰鎮橙後依舊不停，拿起放在一旁的沙灘帽擋住兩人的腦袋，低下頭纏綿地親了。

真的很甜，夏日晚霞般燦爛明的甜。

他想，咽下去的那粒種子怎麽會沒有發芽呢？它明明長得滿山葳蕤綠意，綿延千裏而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