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嘉和書晴這對新人因為要趕月航班,開舞結束後就走了。

但等到華燈初上的時分，賓主盡歡，客人們才開始陸續離場。

沈令嘉結婚,沈兆庭和沈靖川是主家,理該等到最後，替他一一送客。

不過，初宜沒等到那麽晚,是看完開舞以後走的——不對,還接了書晴的捧花。

書晴是瞅準位置後才轉，初宜的前後左右又正好全是男士，捧花飛過來,大家或笑或驚地躲,最後直直砸進了懷裏。

昏昏的暮裏,因為哭過而有些紅的眼睛不太明顯，反而跟紅臉蛋相得益彰,平添一抹。

轉過臉時，稍有些詫異的神,大眼睛黑白分明,草坪上方亮如白晝的大燈讓的一半側臉在曝中。

捧花抱在懷裏，攝影師抓拍的照片裏,烏發紅,人要更豔三分。

沈靖川怕太累,很快就讓沈思行跟一道回家。

確實累了。

回家後,匆匆洗了個澡,打起神才給書晴發了條落地報平安的微信,就爬上床睡著。

既然沈靖川回來了,後面初宜就在家裏住了幾天。

陪他買菜、花,還一起去上了幾節茶藝課。

除此之外，一整個暑假，好像就是吃了幾頓席。

開學那天下午，算著外地的室友差不多都到了宿舍的時間，初宜才從家裏出發。

進門的時候，三個人正在分從家裏帶的特産。

蒙的牛幹，新疆的椒麻，還有海南的菠蘿。

初宜的書桌上堆了一座小山，仔細看著包裝袋上椒麻的吃法，一邊說：“只有我一個人吃白食不太好，不如晚飯就由初士買單吧。”

自從室友聽保安了一次初士，這稱呼就代替了在寢室時的名字。

初宜抗議無效，最後只能打不過就加，連自稱都換了。

“去東門，你們不知道，放假這幾十天，想他家的麻辣拌就想得我流了兩大盆口水。”

葉蓉道：“方娜娜你惡心死了。”

林雨嘉道：“麻辣拌加二，走吧，再晚吃又長。”

說走就走。

吃完晚飯，三個從省外來的孩子都還風塵仆仆，等流洗完澡，換上睡，才正式開始本學期的第一次夜聊。

三人都對初宜那“想象中”的二叔非常興趣。

之前林雨嘉說，其實意思也不是真的認為初宜在說謊。

但三言兩語中構建出來的人設，實在是有些虛浮，所以，大家理所當然地覺得，對長輩有濾鏡，言辭間難免有誇張。

直到上學期期末，在初宜的豪宅裏見過一面，才知道，初宜哪有誇張，明明他本人還要更虛浮。

初宜被一聲聲又是撒賣萌又是催促得不了，終于還是老實代：“只見了兩三次，都是一大群人，糟糟地吃席，你們讓我說什麽啊？”

方娜娜道：“你每次都是這樣，我之前聽你偶爾提起來那說法，還以為二叔對你也很冷淡，但上次見，明明不是這樣的！”

林雨嘉附和道：“對對對！他明明很關心你！”

葉蓉道：“誒，我突然想起來……”

說完這句，就沒再出聲。

方娜娜是個急子：“葉蓉，你知不知道，上一個說話說一半的人，是什麽下場？”

“別催別催，我捋捋……讓我捋捋……”

其他兩個人不買神神叨叨的帳，扯著假期時零狗碎的事天南海北地聊。

不知為何，初宜就是本能地覺到有些不對勁。

過了好一會兒，葉蓉蓉才問。

“小初，你之前是不是說，你有暗的人啊？”

方娜娜來了神：“我突然發現……初宜其實從來不鬼扯，是咱們這些凡人看不破天機……”

葉蓉蓉催促：“小初？是吧？”

話是自己說過的，而且，說到底，對方是自己的室友，對們承認，不算什麽大不了的事。

“是……”

“我記得，上學期剛開學的時候，你不太好，總是咳嗽，是因為寒假林波濤鬧的那烏龍，對吧？”

“也對。”

“我好像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事……”

方娜娜最後一次嚴正警告：“葉蓉！你要是不會好好說話！就永遠閉！”

“別急嘛。”

“剛開學那一陣，有一天我記得特別清楚，是因為下了場雪，快下課的時候，咱們在群裏說好一起去東門吃火鍋，結果，下課了，初宜說有事，不去了。”

“後來，咱們吃完出來，看見在馬路對面，對吧？你們也記得吧？”

方娜娜有印象，是因為初宜從一輛特包的布加迪上下來，們準備喊，但車裏的人好像還有話要跟說，兩人先是隔著車門說了幾句，然後那人也下了車。

八車道的馬路太寬，隔著天橋和路邊的圍欄，只能看得清對方是個很高大的男人。

三個孩子等了一小會兒，下著雪，還刮著風，很冷，又不知道什麽時候結束，才回了宿舍。

方娜娜道：“……我認識那輛車，還是因為趙二狗之前弄電腦屏保狂，現在想想，那會兒，我就該意識到，初士！不簡單！”

葉蓉道：“別歪話題……”

那天，後來初宜回了宿舍，一直都很沉默。

不是緒化的人，平常也沒什麽大靜，但那天，所有人都看出來，的心明顯不太好。

方娜娜們怕顧不上吃午飯，從火鍋店給帶了紅糖糍粑和小，當天都沒吃，舍不得浪費，第二天才吃的。

晚上，在被窩裏哭，大家都察覺到了，但藏地那麽用力，顯然不想被人發現，所以才沒有穿再安。

“我想起來，那天，我們問你，你說，是你二叔給你送藥。”

仔細回憶的話，似乎，還有那麽好幾次，初宜的緒明顯差勁，前前後後，都或多或地有二叔的影子出現。

聯系到口不對實的相模式描述，還有那個貌似長了副鐵石心腸的暗對象，電火石間，葉蓉悟了……

北城大學應用理系大二年級的315寢裏，奇異的沉默蔓延開來。

“他又不是我親二叔……”

沒收到回應，初宜又幹補充一句：“我們沒有緣關系，連法律關系都沒有！我自己一個戶口本！”

“不是……”方娜娜磕磕絆絆，說話比都幹，“你真搞暗啊？”

“什麽？”

方娜娜痛心疾首：“大搞什麽暗啊！初宜！不說別的，既然長了這麽一張臉，請千萬不要浪費媧娘娘這個炫技好嗎？！”

“看上哪個男人，直接上！拿下！”

林雨嘉剛剛順了一遍這個離奇的因果關系，被到了詭異的萌點：“可是他二叔誒……”

“又不是真的二叔。”方娜娜道，“他討厭你？”

初宜想了想，道：“沒有……”

“我看不是不討厭，是很關心你。”

“但我們，我們不適合……他……”

磕磕絆絆的，初宜也不知道自己顛三倒四，到底在說些什麽，索放棄。

“他有朋友？”

“沒有。”

“你說過，他單。那是喜歡男人？”

“……”初宜說，“應、應該不會吧……”

方娜娜道：“他未婚，你未嫁，又不討厭你，看樣子，還很關心你，向合適，有什麽不能在一起的理由？”

他大九歲、他二叔，初宜清楚，這些也都不是理由。

悶聲道：“他是不討厭我。但也不喜歡我。”

“你追啊！”

方娜娜恨鐵不鋼道，“我想了下，人家作為大帥，從小長到大，肯定也是衆星捧月，收書收到手的，能被你暗好幾年，估計同齡人對他投懷送抱的都不，這種天菜，比起一般男人，確實對有一點抵抗力，所以說，這就不適合拒還迎那一套，你得主出擊!”

說得有理有據，初宜聽得一愣一愣：“出擊，怎麽擊？”

“從刷存在開始嘛，見針發微信，早安寶，晚安寶，寶，問個問題，你屬什麽？屬虎？不對，你屬于我。”

初宜反應了一秒鐘，才聽懂這句土味話，咬著吃吃地笑。

方娜娜白一眼：“還想不想學了？”

“學！我想學！”

“以我追趙二狗為例，等他習慣了早中晚都跟你聊天，就再進一步，從生活的方方面面給他關心，他打籃球你送水，他上早八你買熱狗，他掛科你跟著掛科……何方神聖，這都拿不下他？”

初宜笑得肚子疼，怕掉下去，滾到最裏面著牆。

方娜娜也笑：“你還有什麽不自信的，要是你都配不上他，那我看，他這輩子，也就是孤寡的命。”

初宜扯開床簾，在床邊的欄桿上，眨眨眼睛，給一個含脈脈的眼神：“娜娜，你真好。”

方娜娜撕掉面去洗臉，無語道：“不說別的，你就把這招用在男人上，也不至于暗幾年都沒結果。”

方娜娜那一番話，八是為了逗樂子，只有兩，是認真教追人的辦法，對象還假設得八竿子打不著。

沈兆庭不是頂著熊貓眼無打采上早八的大學牲，再說，初宜也沒機會天天給他送早餐。

不過，方娜娜沒白教，這場夜談，還真給了初宜點靈。

在沈令嘉和書晴的婚禮上，初宜雖然喝了酒，但不至于醉。

說過的話，做過的事，都記得清清楚楚。

沈兆庭的意思是，他沒對初宜有不好的看法，也不用躲著他，他們繼續做二叔和小侄。

之前，初宜抗拒這種狀態。

可現在想想，比起之前當鴕鳥時幾乎斷絕了往來的狀態，這況簡直不能更好。

承認，剛才方娜娜隨口說的那句“估計同齡人對他投懷送抱的都不”，狠狠刺到了的命門。

十五歲之前，在各方面都保守的榕縣長大，到了北城的這幾年，大多數時間，也都是在埋頭學習。

長到今年十九歲，初宜對男關系的認知，除了沈令嘉和書晴天天在一起，就是對沈兆庭不見天的暗。

沒想過，作為一個二十八歲的年、單男人，沈兆庭完全有自由，也有條件、有資本，擁有更深層次的驗。

可以逃避一年，兩年，甚至十年八年。

可是，沈兆庭不會停留在原地。

得想清楚，對沈兆庭，真的甘心停在這裏嗎？

如果真的只是那種，未免也太輕飄飄了。

又何必傷筋斷骨這麽久。

開了兩個高管會，一個項目統籌會，旁聽了員工代表對調資細節的討論，沈兆庭還撥冗出席了一個剪彩儀式。

結束這一天，離開公司時，是下午六點半，比起平常，不算太晚。

私人手機上，幾條未讀的微信新消息，都是初宜發來的。

【二叔，下班了嗎？】

【吃晚飯沒有，二叔，我跟同學去吃飯，你也要按時吃飯】

【薩耶探頭看看.jpg】

他了眉心，打字回複。

【剛下班，在去吃飯的路上】

初宜回得很快：【準備吃什麽呀？】

初宜：【小熊跳舞.gif】

沈兆庭升起車廂的隔板，問趙佳欣：“晚飯吃什麽？”

趙佳欣趕忙道：“跟沈令嘉先生約在德莊。”

是這樣，上午說好的，他剛看了一沓報表，還沒靜下心來。

沈兆庭：【跟你三叔吃火鍋】

初宜：【哦哦】

初宜：【熊貓人流口水.jpg】

沈兆庭垂眼看著手機。

哪來那麽多表包？

初宜還在微信的表商城裏找可表包，手機又震了震，返回聊天界面，就看到沈兆庭問：【沒吃飽？我去接你】

抿了抿，又撓了撓頭，放下手機，又拿起來，十足的傻氣。

先打“二叔你順路嗎”，刪掉。

再打“會不會太麻煩你”，刪掉。

又打“不用啦不打擾你們”，刪掉。

足足等了兩分鐘，按照初宜最近幾天的回消息速度，這已經算很慢很慢了，沈兆庭的屏幕上才跳出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