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嘉跟他二哥沈兆庭一樣,本科四年都在國，不過沈兆庭的績比他好太多，留在北城,是為了照顧家裏,上的是北城大學，沈令嘉讀了北城師範。

當時沈令嘉有個大學同學，畢業後,先是申上了布朗大學的心理學碩士,去了國，後來一直沒回來。

前兩年同學聚會，說起這沒了音訊的高材生,他才聽其他同學說,這人沒進公司,也沒當老師，跑去當了神。

聚會上酒過三巡,人人耳酣臉熱，講話翻來覆去,討論這個神一直討論到結束,說外國的唯心主義太過于邪門兒。

沈令嘉把這事兒當個閑聊的話題在家裏說過，他自己都已經沒印象了,沒想到沈兆庭還能想起來。

接通電話,沈兆庭沒等他請安問好,先問他那個在國做神父的同學還有沒有聯系,資格還在不在,能預約嗎。

“預約神父幹嘛？”北城的傍晚,沈令嘉剛跟書晴溜達回來,算了算英國的時間,是一大早，頓時滿頭霧水，“二哥，你撞邪啦？”

說完，他又立馬改口：“對不起二哥，小初撞邪啦？”

沈兆庭沒理他貧：“我帶初宜去注冊。”

沈兆庭帶初宜注冊，除了結婚，還能是注冊什麽。

沈令嘉張著，想拿手去扶自己的下，以免掉下來。

書晴看他不對勁，無聲道：“怎麽了？”

沈令嘉搖了搖頭，拉著書晴的手走到路邊，問沈兆庭：“怎麽這麽突然？大哥知道嗎？”

沈兆庭道：“不算突然。”

沒回答後半句，沈令嘉自然理解為沈靖川不知道。

但沈兆庭的事，從來沒給過他人置喙的權利，沈令嘉從小習慣了，此時也說不出第二句勸阻的話。

只說：“去國注冊，是去賭城？不挑的話，那兒遍地都是教堂，只有大一些的需要預約，我聽人說，加錢還能加塞兒。牧師更好找，大街上隨便拉一個人，都有牧師資格，不用這麽麻煩，找一個失聯好多年的人。”

沈兆庭似乎真是在這方面缺乏常識，聽完後“嗯”了聲，沈令嘉還笑了：“你第一次結婚，不知道也正常。”

書晴好笑道：“你又結過幾次？”

那邊沈兆庭已經掛了電話，沈令嘉道：“我這不是藏拙嘛，省的二哥嫉妒我學識廣博。”

貧了兩句，書晴才問：“誰要結婚，二哥？”

剛才其實聽見了，沈令嘉點了點頭。

“跟初宜？”

沈令嘉又點了點頭。

“……”

兩個人拉著手繼續朝家裏走，進到電梯裏，對上眼神，沈令嘉道：“你先說。”

書晴道：“你先說。”

沈令嘉道：“……你說大哥知道嗎？”

書晴道：“我怕小初自己都不知道呢。”

很明顯，沈兆庭還是剛開始籌劃準備的樣子，這個時間，初宜很有可能是在呼呼大睡。

而且，這麽大的事，同時還沒什麽見不得人的，初宜要是知道，估計會跟說。

沈令嘉道：“那我跟大哥說嗎？”

書晴道：“你想挑起第四次世界大戰？”

沈令嘉道：“那就跟之前一樣，裝不知道。”

說是這樣說，可沈兆庭和初宜談這事兒，都沒跟沈靖川過明路，要真的直接結婚了，過後給沈靖川知道，沈令嘉一直都知，揣著明白裝糊塗，把他一個人蒙在鼓裏——

沈令嘉覺得……自己八是要死的很難看。

這事兒帶來的沖擊力，八卦的興和暴後的恐懼持平，兩個人默默進了家門，整晚無言。

淩晨，書晴起來喝水，看到了初宜的消息。

【書晴，我要英年早婚了……】

倒不像書晴想象中那麽慌張。

書書不是：【怎麽回事啊？】

初宜回得很快，只說沈兆庭好像是認真的，不像逗，一上午都在書準備文件。

書晴覺出沒有多抗拒，明白應該就是忐忑，寬了兩句，初宜終于問，不知道要不要在去國之前，跟沈靖川說一聲。

玩笑歸玩笑，真到了做決定的時候，這種事，書晴也不敢隨便給建議。

書書不是：【要不要說，還是需要你自己想好】

書書不是：【但是】

書書不是：【小初，你要真一聲不響跟二哥結了婚，大哥會打死他，真的。】

初宜發來一個嘆氣的表。

半夜裏聊了幾句，第二天白天，書晴又收到初宜的消息，說：【警報解除】。

該說不說，書晴確實跟著松了口氣。

這事兒真要在現在發生，實在不能算多大的喜事。

倒不是不願意看到初宜和沈兆庭結婚，主要是，到時候，和沈令嘉也不敢樂啊。

在沈靖川的思維裏，初宜可還在上學呢。

忙了一天，跟沈令嘉在小吃街吃想了一天的酸辣，順便把最新八卦給他更新了一下。

“應該是被小初哄好了，暫時不折騰了。”

沈令嘉一個眼瞪得兩個大：“啊？”

“二哥啊，他雖然強勢，但不是沖不顧別人的人，肯定是小初跟他好好講道理，這事兒先緩緩，他就同意了。”

沈令嘉結結道：“大、大、大……”

“好好說話。”

“大哥已經上飛機了……中午就走了，這都飛一半兒路程了。”

“？”書晴道，“你跟大哥說了？什麽時候？”

沈令嘉道：“早上，上班路上。”

書晴道：“你怎麽這麽快？”

沈令嘉道：“那你白天就知道，為什麽不告訴我？你要是早說，興許我還能攔住大哥。”

書晴道：“那你不是也沒告訴我你要告訴大哥？”

沈令嘉苦著臉嘆了口氣，道：“別二哥沒遭殃，咱倆先吵一架，我不是想著，以後二哥就算要怪，也怪我一個人。”

書晴沒有要跟他吵，此時的其實跟他差不多：“這種事，瞞來瞞去，總有要破的那天。你……算了。”

初宜不只是在沈靖川那裏長大的，也是在沈家長大的。

沈家的老兩口也喜歡，力有限，照顧不多，但平時有什麽好東西，有沈思行的一份，就有初宜的一份，沒忘過。

沈家的家風就封建，平時講長有序，不說沈靖川答不答應，二叔上小侄這一碼，就不好過老兩口那一關。

退一萬步講，後面慢慢磨幾年，兩個人都還能堅持，還是要在一起，家裏人松了口，最起碼也要明正娶。

所以說，既然知道了，無論怎麽考慮，沈令嘉都不敢真讓沈兆庭就這麽瞞著一大家子人，領著初宜去結婚。

沈令嘉琢磨著，這麽幹，其實就是完全把初宜藏在後面，把幾年能慢慢磨下來的事兒，換一場急風暴雨，全淋他一個人上——婚都結了，難道他爸媽還能在初宜上找病？

確實很男人。

可男人也一樣是和做的。

他要是被老爺子沈靖川代施家法打斷條胳膊，不會比別人一分罪。

書晴慨：“找老男人有老男人的好，什麽事兒都默默扛了，這什麽，這就一輩子把你捧在手心裏。”

沈令嘉不敢頂，只會表忠心：“我也會一輩子護著你，我發誓。”

“把我搞懷孕，就護著我？”

“……”

初宜的年紀到底還小，對于沈兆庭說要結婚的這件事，沒有沈令嘉和書晴想得那麽徹，但也能約覺到，沈兆庭有他的考慮。

對沈兆庭的開端，確實是他對的庇護。

可兩個人在一起，是一輩子的事，不願意任何事都是沈兆庭來為遮風擋雨。

有些事，就是要兩個人一起去面對的。

上午上完課，沈兆庭提出，回家之前，先去買戒指。

人家說要結婚，自己拒絕了，現在人家肯讓步，說先買對戒指，初宜忙不疊答應。

只要暫時不改變法律關系，沈兆庭想幹什麽，都能接。

前提是，這戒指戴在手上，不要像是把買菜車戴在了手上。

四個人在VIP室接待和沈兆庭，這場面倒不新鮮，畢竟，他和沈靖川都有點公主病。

這是一家意大利家族的産業，導購的英文裏也時常夾雜意大利語，雖然初宜的法語還行，但容當中專業名詞多，關于鑽石的的淨度，初宜還是聽得雲裏霧裏。

眼前留下的三對，是初宜中意的款式，可以據需求做調整。

怎麽改都行，這個意思，初宜聽懂了。

實際上，主講的那個男人，也一直在強調，客戶的喜好是第一位，如果喜歡鑽石不太大的款式，完全可以重新設計。

四雙眼睛看著，初宜覺得，這事兒應該沈兆庭來做主，畢竟是他提出要買戒指。

但他從頭到尾沒怎麽說話。

好在，初宜還敢說自己了解他，微笑著沖大胡子意大利人搖了搖頭，沒有麻煩，還選了最貴的那一對。

沈兆庭的臉未變，但所有人都到，他周的氣息顯而易見地愉悅了起來。

員工從他手裏接過銀行卡，用意大利語說了句恭喜，他說謝謝。

初宜選中的那對，男款剛好合適，款有一點大，半個月以後才能改好。

兩個人牽著手回家，沈兆庭看了兩眼被初宜放在書桌上的小盒子，初宜道：“你快過生日啦，到時候正好我的也好了，我們一塊兒戴。”

他“嗯”了聲，到廚房去做飯。

當天下午，沈兆庭還要出去一趟，還是沈靖川給初宜買那塊地的事，代理人來丁堡跟他見面。

初宜也有課。

沈靖川打來電話，說自己已經到了丁堡，初宜把地址給他的時候，剛到家不久，沈兆庭還沒回來。

初宜舉著手機，失語了片刻，沈兆庭推門進來了。

他看了眼一不站在原地的初宜，從手裏接過手機，看見來電人的名字，問：“有什麽事？”

“地址。”沈靖川說，“我到了。”

沈兆庭掛了電話，把手機還給初宜。

低著頭編輯消息，發完文字的，又在微信裏發了個定位。

沈靖川沒再回複，初宜隨手把手機放在餐桌上，六神無主地環視了遍這間小小的公寓。

不看還好，這麽一看，到都是兩個人生活在一起的氣息。

房門大開的臥室床頭櫃上，還放著一盒用了一半的套子。

初宜走進去，彎腰拉開床頭櫃屜，把它跟屜裏那一堆放在一起。

合上屜的時候，沒掌握好力氣，在靜得發悶的屋子裏，制造出“砰”的一聲巨響。

接著在床沿坐下，兩只手神經質地來回握。

沈兆庭去把臺上那幾件幹了的服收進來，放在床上疊好。

半晌，初宜說：“二叔，我們把你的東西收起來，就說你住在酒店，好不好？”

沈兆庭就站在旁邊，手上拿著的一摞服裏，有初宜的睡，也有他的襯。

他垂眼看了看，臉上神未變，眉目如墨，只說：“你想這樣，我同意。”

初宜咬著，半晌，傾把額頭在他腰間，悶聲道：“我不想。”

跟他沒什麽見不得人的，也不願意這麽委屈沈兆庭。

況且，總要過沈靖川這一關，沈兆庭的態度夠直白，要是在這種時候退，還談什麽共同面對。

沈兆庭道：“那就不去。”

初宜不說話，沈兆庭把手放在後頸，緩緩按了幾下，輕聲哄：“有我在，不怕。”

初宜不是怕。

“二叔，你說，我不聽話，叔叔是不是很傷心？”

“你要是聽他的話，傷的就是我的心。”沈兆庭語氣如常，等他說完，初宜才發覺容沒多正經，“我告訴你，你想再緩緩，我都配合，可你要是反悔了……”

沈兆庭著下擡起頭：“你要反悔，不跟我好，早就晚了。”

初宜出個苦的笑。

丁堡就是塊掌大的地方，前後也就半個小時，初宜公寓的門鈴就響了。

打開樓門，在家門口等著沈靖川上來。

他風塵仆仆，手上只拎一只小小的登機箱，見面先沒跟初宜說話，進門以後，沖沈兆庭照面揮去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