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兩點半，沈思行突然不困了，坐在沙發上發了好久的呆。

他想到，確實有很長時間，沒再聽過沈靖川他們念叨沈兆庭孤家寡人一個，不肯朋友這種話了。

而且，沈兆庭會把人帶到這邊，說明是過了明路要認真的，很認真。

一瓶飲料而已，都要熱一熱再拿上去……二叔什麽時候這麽微了？

沈思行急得抓耳撓腮，想知道這人到底是誰。

哪家的，怎麽他一點靜都沒聽到過？

而且，看樣子，他爸應該是知道的，他爸知道了，沈令嘉和書晴肯定也知道。

就他一個人不知道？

這還有天理嗎，合著這個家裏，就他了外人了？

不知道初宜知不知道。

沈思行想起今晚沈兆庭雖然面無表但依然把初宜的節目從頭錄到尾的樣子，突然又覺得，二叔對初宜比對他親熱多了。

不是語言上現出來的，而是表現在各種細節當中。

他睡不著，方銘也不玩俄羅斯方塊了，兩個人就著客廳中央沒被過幾口的慶祝畢業的蛋糕，喝了大半箱啤酒。

第二天睜開眼，就在沙發上趴著，真是被太曬屁了。

沈思行樓上樓下跑了一圈，才抓住一個在廚房幫忙的阿姨，問了兩句，才知道大家早都走了。

“二叔什麽時候走的？”

“先生出門早得很，好像七點多就走了。”

“他一個人走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阿姨道，“小爺，不？想吃點什麽，我去做。”

沈思行一整晚都想著，早上一定要看看沈兆庭的朋友是何方神聖呢，這一下子蔫了，接著又問：“初宜呢？”

阿姨不是看大門的，回答不了他這麽多問題。

沈思行上樓去敲了敲門，沒人答應，擰開沒反鎖的門把手，只看見整理得整整齊齊的床鋪。

初宜也走了。

他覺得沒意思的，隨便拿了把車鑰匙，想起昨天撞的那一下，有些心理影，又放了回去，司機送他。

這一畢業，沈思行算是徹底解放了。

他順利保研，近幾年的前途也定了下來，開學之前，就是瘋玩。

初宜要準備考試，微信消息都不給他回。

沈思行剃頭挑子一頭熱了兩天，就沒了勁兒，反正人就在他們沈家呢，也不著急追，不如先出去逛逛。

馬上過中秋的時候，沈靖川才開始打聽他在哪兒，說他該回家了，爺爺都記掛他。

沈思行暫時也玩夠了，順勢離開希臘準備回國。

飛機起飛前，他刷到書晴的朋友圈，發的是初宜抱著寶寶的合照。

穿了條草綠的連，皮白到通，手裏扶著寶寶的瓶，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頭發上別著一個亮晶晶的蝴蝶發卡，一點都不稚，只會讓看的人分不清和書晴的寶寶到底哪個更可。

沈思行看了好幾遍，心砰砰地跳。

這段時間玩的忘了些的躁又回來了。

他想著，不能再這麽拖下去。

現在不就變了麽，喜歡小孩子，說不準，也有了談的心思。

北城大學每年的中秋節晚會都很隆重。

初宜在畢業典禮上參加的那個節目，因為質量高，是唯一一個返場的。

對流程練，所以當負責人找的時候，想著不算太麻煩，能幫就幫了，答應下來。

沈兆庭在公司臨時有事，表演結束以後，初宜是自己開車回的沈家。

晚上要團聚，一個人都不能，聽說沈思行也回來了。

他對的擾不多，隔一段時間，才會有一次。

可他又沒挑明，初宜想著，正好這次面，面對面說清楚比較好。

把車停在公共停車場，因為別墅區的住戶，所以很寬敞，但走回去的路比較長。

過了中秋，夜風就開始發涼了。

初宜抱著胳膊，加快了腳步。

穿過二十多米長的風雨走廊，推開門才發現，裏面沒開燈。

按開關也沒反應。

這況很不對勁。

索著往裏走，一邊問有沒有人。

下一秒，燭慢慢出現，初宜看到蛋糕、鮮花和……抱著鮮花的沈思行。

他的告白容，初宜沒怎麽認真聽，因為這場面太過于驚悚，且超出想象。

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這是認真的，不是開玩笑。

“初宜，我會永遠對你好的。”沈思行專注地著，“做我朋友吧。”

“啪”得一聲，整座別墅的燈重新亮起。

初宜瞇了瞇眼，耳邊環繞著的，是不停歇的起哄聲，有人喊了聲：“如願以償了吧！思行的未婚妻！”

衆人都笑起來。

這些人大多數都不認識，但也有面孔，其中幾個，曾是的高中同學。

初宜的眉頭一點點皺起來。

正要開口，被出現在門口的人吸引了注意力。

沈兆庭在原地看了會兒，似乎在欣賞這片熱鬧，臉上的表似笑非笑，圍在沈思行和初宜邊的人跟著回過頭時，他才單手兜，慢條斯理地走近。

看著他搭在初宜腰上的手，沈思行的臉紅了又白。

甚至不敢問這是什麽況。

他又不蠢。

沈兆庭的神倒沒有他那麽難看，饒有興致地打量他捧在前的玫瑰，道：“中秋不用給二嬸送花，真要孝順，過年給磕個頭。”

當晚，沈家的家宴第一次擺了空。

沈兆庭自從上了二樓，就再沒下來。

沒多久，沈靖川就也被上去了。

除了初宜，沈家人都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老爺子要家法，但因為年紀大了，所以由沈靖川代替。

初宜只以為沈兆庭要挨罵，就急得眼眶發紅。

第一次發脾氣，將那捧花狠狠摔到沈思行的上。

“你是不是有病啊？！”

沈思行沒想到突然發難，沒躲開，被那一大捧花砸得退開好幾步，臉不比好看：“我怎麽會知道……沒人告訴我，我問我爸，我爸都不說，這能……”

“我問你，你要臉嗎？”

“忘了你有多討厭我？還是忘了你在學校是怎麽帶頭欺負我的？”

“你怎麽好意思說你喜歡我啊？”

沈思行愣愣地張了張口，沒說出話。

初宜說：“我覺你很惡心，你知道嗎？”

這話太重，還是從一向以好脾氣出名的初宜裏說出來的。

沈思行的臉都白了：“我一開始不是故意的……我，我沒想到會那麽嚴重。”

“而且，後來，不是我……”

“我去了本部，本來也不會再有人欺負我了。”初宜道，“你還覺得是你幫了我，是嗎？”

初宜說：“桌子上的字是譚樟銘寫的，那天就算沒有你，他也會去找老師。”

那時候的初宜，初來乍到，好像小螞蟻進了巨人國，心裏只有慌張。

被人踩著欺負了半年，還沒回過神來，沒有去想怎麽保護自己，收起角，像一只蝸牛，只懂得進殼裏。

可不是覺不到疼，也不是不長記。

只是比大多數人都要溫吞，跟沈兆庭一樣，也在乎表面的平靜。

沈思行是沈靖川的命，本就沒在乎過沈思行，可在乎沈靖川。

不得不面對的時候，與他的和平共，都是為了沈靖川。

況且這對初宜來講，也沒什麽難的，畢竟後來的沈思行，大多數時候，還算個正常人。

但他是怎麽有臉真的敢說喜歡的？

還搞出這種靜。

沈兆庭一點防備都沒有。他最近已經在籌劃跟家裏說，但不是今天。

他跟初宜說好，送回家之前，兩個人還要一起吃月餅看月亮。

卻只見了短短的一面。

都是因為沈思行可笑至極的自信和自作多。

初宜跟沈思行吵架手，傭人們大都聽見了，但看著沈思行沒有還手的意思，就沒上去手。

沒過多久，剛才去送書晴和孩子回家的沈令嘉回來了，沈思行和初宜默不作聲地坐在沙發兩端，只有扔在地上那一把玫瑰花。

他怎麽都想不到初宜會發火。

一整個下午，一整個晚上，都沒有一點靜。

沒人下樓來，沈令嘉也不讓初宜上去，又勸了好幾遍，去睡覺。

初宜顧不上考慮自己不睡會給沈令嘉添麻煩，只攥著手坐在沙發的一角。

沈令嘉把手機遞給的時候，初宜才看到上面顯示的時間，淩晨一點二十五。

沈兆庭在手機那頭說：“聽話，回房間去睡，明天就沒事了。”

初宜的聲音發著抖：“我想看看你。”

沈兆庭的語氣就像以前夜裏哄睡覺：“等明天。初宜，寶貝，你乖不乖，聽不聽我的話？”

“我乖，我聽話。”初宜忍不住眼淚，頭哽得厲害，但不想讓他擔心，邊眼淚邊說，“我回房間。”

沈令嘉拿走了手機，過了片刻，初宜聽見他說：“知道了二哥。”

他先帶初宜去小廚房，煮了碗面，說沈兆庭吃。

初宜就一邊哭，一邊把面吃了。

熱氣蒸在臉上，眼淚掉進碗裏。

第二天早上七點多，沈靖川來。

初宜整晚沒睡，知道要有這麽一遭，實則已經比想象中來得太晚。

但起後，心裏又突然慌得厲害。

在原地穩了穩心神，沈靖川沒催，握著肩膀拍了拍。

二樓的書房坐北朝南，白天的線很好。

不過，今天的天著，濃雲籠罩整片天際，房間裏的家裝修全是老人家中意的紅木風，連窗簾也是暗的，推開那道本就沒關嚴實的門，覺比走廊裏都要昏暗幾分。

十足的抑。

沈兆庭跪在那裏，初宜進門時，兩個傭人拎著不知道什麽東西出去了，初宜沒有心思去管，兩只眼睛裏只有沈兆庭。

他也回過頭來，面上的表很平靜，和昨晚一樣，給初宜一種深刻的風平浪靜的假象，嗓音也沉穩：“過來。”

初宜向他走近，聽見沈靖川在後關上門的聲音。

停住腳步以後，沈兆庭握住的手，輕拽了下。

初宜跟著跪下，學著沈兆庭那樣，上筆。

雖然跪著，這滿屋的氣氛直零點，可挨在他邊，就覺一點都不害怕了。

剛才仔仔細細觀察過沈兆庭，見他上確實沒有什麽傷，才稍稍放下心來。

可心還是酸，，疼。

知道，他大概率是在這跪了一夜。

沈兆庭沒再松開握著的手，擡起頭，對他父親母親說：“我們在一起，道義上沒對不起誰，也沒有過倫理，兩廂願，誰都拆不散。”

“沈兆庭這輩子，只要。”

老太太抹了抹眼角，巍巍道：“小初，你怎麽說？”

初宜覺到沈兆庭握著的手了，心裏一瞬間定下來，浮躁、忐忑、甚至是恐懼，全都消散得分毫都看不見了。

說：“我也只要他。”

老太太道：“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婚姻不是兒戲，你要是真把他放在心裏，就該清楚，跟他在一起，更不是合則聚，不合則散。這裏頭，沒有孩子心的餘地。”

初宜明白老太太的意思。

的位置特殊，和沈兆庭的這一輩子好好過下來了，人家也許不會說什麽難聽的，可要是過不下來，沈兆庭的脊梁骨，就要給別人爛了。

說他為老不尊，禍禍了小侄，最後還留不住人。

——老太太也憂心年紀小，心思浮。

這幾年覺得沈兆庭有魅力，也許過幾年，又會嫌棄他無趣刻板。

初宜的難到了頂點。

想不明白，為什麽沈家人面對這件事，第一反應，都是初宜優秀、矜貴，可能很快就會不喜歡沈兆庭。

從前抑著種種不舒服，是為沈兆庭一直以來維護著的面。

此時，那種不適沖破心頭，初宜梗著脖子道：“他很好，就算別人都不知道，我知道。”

不會放開他的。

說完，沒有後悔，也不反思自己的語氣太。

擔心沈兆庭不滿意。

可偏過臉，正對上沈兆庭的笑眼。

也了沈兆庭的手。

等沈兆庭拉起，初宜才反應過來，這就算過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