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第七十三章、

即便被沈靖川強迫著，好好吃完早飯才走，但沈兆庭出發早，初宜起床也早，他們倆到得仍不算晚。

等一切辦完，走出登記，大廳裏才開始排起長隊。

九月中旬的北城，正是一派秋意盎然，天氣多是晴的，今天尤甚。

碧空如洗，連一片淺淡的航跡雲都沒有，穹頂尤高，清風送來落葉斷梗的清甜味道，拂過初宜的擺。

穿了件偏蘇式的旗袍，款式簡單，但整片布料都是手工制，屬于重工中的重工，加上紅挑人，其實不好穿。

但極白，人又瘦，修頸窄肩，量裁出來的腰，每一都嚴合，香風隨人移，襯著烏發紅，挽著沈兆庭的手臂，側臉微笑起來，是明豔的。

老早之前，去拍結婚證上的證件照，沈兆庭掉西服，穿白襯，初宜也只穿了件簡單的白連。

包括今天來領證，都是請大師慎重合過的日子。

和拍結婚證件照一樣，初宜一開始也沒有要專門準備服的想法。

是沈兆庭表現得太過于重視。

趙佳欣說，他是親自跑店，都不知道跑了多趟，總是不滿意。

最後定下今天這一套，原版是A家今年的早秋秀款，設計師據他的需求親自刀，重新簡化了細節。

初宜自認，不能還是隨手扯一條子就跟他去。

那就多有些不尊重這豌豆公主了。

這一區不止有民政局，政府大樓和政務大廳都在附近，來辦事的人很多。

沈兆庭的車停在半條街外的商業停車場，領完證，兩個人挽著手沿路走。

初宜被他牽著，不留心看路，低著頭打量自己的紅本，不免又看那張早就拍好的證件照。

沈兆庭的笑容一點不收斂，眼睛都彎起來。

證件照的彩組簡單，男人黑發如墨，劍眉斜飛鬢，向鏡頭的眸中帶著溫度，英俊朗的臉上，是神采飛揚。

初宜突然對之前沈令嘉說他讀書時是“校草”這事兒有了點認同。

相片外，初宜也跟著笑。

仰頭：“傻樣。”

相片外的沈兆庭面卻嚴肅，不輕不重地訓了句：“沒大沒小。”

初宜攏攏披肩，向他前一步，噔噔兩聲，擋住他去路，講道理般告知：“結了婚，以後你就不是我二叔，不許教訓人。”

沈兆庭垂眸：“什麽時候，我都是你二叔。”

“封建。老古板。”

“現在才知道，晚了。”

初宜啞然。確實是晚了。

令人扼腕的是，不僅輸了口頭司，接著，還連結婚證都被沒收，兩手空空。

還要趕回學校上課，沈兆庭送回學校，不過沒停在校門口，到門衛詳細做了登記，一路把初宜送到宿舍樓底下。

停穩車，他把一份早先分裝好的喜糖拿給初宜，是要給同宿舍的幾個同學的。

雖然初宜幾乎不住，但關系還是比其他同學要近一些，在這種小事上，同樣有必要周全。

初宜翻了翻那個紙袋，連同本科時的三個室友，加上齊芳和現在的室友，一共七份請柬，都在裏面。

問沈兆庭：“前兩天，齊芳問我，禮金多合適，我覺還是算了，但又怕們覺得我太客氣。你說呢？”

沈兆庭道：“都是學生，花得都是家裏的錢，人到就是心意。你就說，酒席是男方辦，方請的客人如果包紅包，都便宜了別人。”

他太開玩笑，初宜想了想，才莞爾：“我覺得，這個說法很有說服力。”

畢竟，現在跟同宿舍的三個室友，聽說就要結婚了，最開始的一致反應，都是“腦要不得”。

“中午來接你，一塊吃飯。”

覺要說的話都說完了，初宜邊“嗯”邊解安全帶，著急先回宿舍換正常點的服，再去上課。

要下車前，被沈兆庭按住了手。

頓時有些張：“有人的。”

這個時間，去上第二節大課的學生開始出，研究生公寓的人不多，但斷斷續續也有。

沈兆庭沒說話，按住那只手朝上一段，握住小臂，目沉靜注視片刻，還是傾靠近，在初宜角落下一吻。

他吻得輕，一即分，但人沒退開。

過了好一會兒，低低講話時，詞句都好似著初宜的。

“沈太太。”

初宜抿一笑，把手圈上他脖頸，與他蹭蹭臉頰，拉長的綿話音中笑意滿滿：“沈先生。”

兩個人都有不舍之，一送再送，沈兆庭的腳步停在研究生公寓的樓門口。

等初宜換完衛牛仔去教室，剛剛好踩著上課鈴。

室友幫占了座，中間第三排的座位，四個人都挨著。

趁教授在開郵箱找ppt，初宜在聯排課桌下傳遞三份請柬。

即使事先都知道初宜要結婚，但真收到這份邀請，幾個孩子還是瞪圓了眼睛，互相看來看去，有驚訝、懵圈，也有代替的喜悅。

初宜被左右兩個室友抱著胳膊搖來搖去，也跟著笑出星星眼。

婚禮那天，除了出國的葉蓉，初宜的本科和碩士室友都到了，再加一個老同學齊芳，和沈家兩個旁支的未婚孩子，組了八人伴娘團。

還記得書晴結婚時的場景，覺就是比平常更長更累一些的一天。

但等到自己，才會到其中滋味。

前一晚的失眠，淩晨到廚房喝水時，沈靖川臥室門出來的亮。

第二天天沒亮就上門開始的妝發，接親隊伍上門時的喧鬧。

初宜本科時的室友們，好歹還在去初宜的小窩期末複習時，見過沈兆庭一次，在北理工的室友，只從請柬上看過他的名字。

誰管他是二叔還是沈總，更不在乎跟來接親的是哪家老總，從接了做伴娘的任務那天，就開始在網上搜整蠱接親的玩法，堵門堵得嚴實，是在防賊的架勢。

分量十足的紅包讓一群接親的男人堪堪進了門，接著找婚鞋。

找了十幾分鐘，一無所獲。

沈靖川今天是娘家人，兩手環抱，靠著門看熱鬧，是一點忙都不幫。

沈兆庭單膝跪在床邊，拉住了初宜的手。

“寶寶。”他的眼神那麽明亮，端肅的臉上，眼中團著熱的火，從進門起，就沒離開過初宜，“在你這兒，是不是？”

伴娘們急得擺手跺腳，初宜抿著笑，從擺下拿出繡鞋，給他，讓他給自己穿上。

“還有最後一項！”

沈兆庭老實戴上一副圓鏡片的褐墨鏡，套著太花發箍，拿著話筒朗讀家規。

沈令嘉笑得直打跌。

他自己結婚那天，都沒過這麽多刁難。

當時，沈兆庭是他的伴郎，也是紅包開道，等進了門，一群孩子也要發難來著，但給誰對上他，都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還是學生好啊。

天不怕地不怕，他沈家老二又如何？

沈令嘉笑得都要筋了。

但他也是知恩圖報的人。

他結婚的時候，沈兆庭給他省了那麽多事兒，今天他也不能吃幹飯。

沈令嘉滿臉無害，組織伴郎伴娘玩游戲，等這群孩子回過神來，新娘早被拐了去。

初宜乖乖趴在沈兆庭背上，被背出家門時，都一聲不吭，非常配合地被拐跑。

沈靖川家在八樓，沈兆庭沒搭電梯，背著初宜一層一層樓往下走，腰一點不彎，托著初宜的手臂像鋼筋鐵骨，紋未，腳下的一步步都走得很穩。

下到五樓，初宜問：“二叔，累麽？”

沈兆庭道：“不累。”

到了三樓，初宜問：“累不累？”

沈兆庭說：“不累。”

走到一樓大廳，遠遠看見等在大廳門口的沈靖川。

初宜了圈住沈兆庭脖子的手，兩只雪白的腕子疊在他前，紅的在他耳際，聲音小小的：“二叔。”

“嗯。”

他把初宜穩穩地放進車後座，沈靖川亦步亦趨，扶住打開的車門，手握住初宜搭在喜服上的手，和初宜一樣，眼眶突然間紅得厲害。

前一陣子，走議親流程時，所謂的“嫁妝”，沈靖川早已經到了初宜的手上。

可這段時間，好像初宜不是要嫁給沈家人，而是遠行，斷斷續續的，想起什麽都要再給初宜添上，這會兒，隨著握住的作，他又把兩張卡塞進初宜的手裏。

初宜喊了聲：“叔叔。”

沈靖川的眼淚就那麽掉了出來。

初宜又怎麽會不哭。

不知道什麽時候下來的沈令嘉趕忙拉走了沈靖川，伴娘們七手八腳，去蹭初宜的眼角，告訴不許掉眼淚，不吉利。

沈家雖然家大業大，但本家加旁支，盤枝錯節的同時，思想老套，到誰都是這麽辦。

飛狗跳，連沈兆庭都沒逃過被整蠱的早晨，打開了他們與千萬對新人大同小異的中式婚禮的一天。

好在下午的儀式安排在室外，是冷餐會，長輩們個面盡到意思也就完了，基本不參加，氣氛相對輕松，沒那麽正式嚴肅，也沒那麽多冗雜的流程。

敬完茶，初宜就被沈兆庭帶到酒店，強制睡了會兒，所以下午的神還好。

但沈兆庭天不亮就起床，一會兒都沒離開過酒席，折騰了一整天，又是他自己大喜的日子，誰都要敬他兩杯，從上午開始喝酒，一天沒斷過。

沈令嘉嚷嚷著“二哥醉了”的時候，時間才剛過六點。

草坪上正熱鬧，沈兆庭把襯打開顆扣子，西服搭在臂彎，避開人群，敞開坐在一把纏著鮮花的椅子上，總是直的肩背略微耷拉，眼皮半闔。

薄抿一線，擡眼時，目冷淡，細看是醉意。

正跟同學玩泡泡機玩得高興的初宜顯然早就忘了自己是新娘，被沈令嘉過來，才看到自己的老公這幅模樣。

一樣玩得開心的同學們突然問初宜：“你今晚是不是不回宿舍啊？”

這一問，周邊幾道視線都集中到初宜上。

初宜的臉後知後覺地紅起來：“我本來就不怎麽住好不好。”

“愣著幹嘛。”方娜娜推，“快去關心關心你老公。”

沈令嘉就是這個意思，和初宜一人一邊，扶起沈兆庭往外走。

他嚷嚷個沒完，沒多久，大家都知道，沈兆庭被灌醉了。

這是新鮮事兒，誰路過，都要長脖子看兩眼。

上車後，初宜對車外的沈令嘉叮囑：“三叔，麻煩你照顧下我同學，有兩個都喝了酒，一定要送回學校。”

沈令嘉認真點頭：“放心吧，二哥早上就安排好車了。”

車窗升起，車子啓，初宜找出手機，又給方娜娜打了個電話，說一會兒有人送們，別自己走，這邊是郊區，打不到車。

方娜娜開心道：“晚上還有煙花呢，好吃的也很多，我們現在不走。真是太可惜了，要不是你老公，你還能留下來一起玩。”

“哎，怎麽覺明明是你結婚，最後便宜了我們呢。”

初宜說：“你們開心就好。”

方娜娜道：“那不行，你也得開心。小初，你開心嗎？”

初宜被邊的醉鬼靠著肩，另一只手也被握著，都有點疼了，慢慢說：“我開心，特別開心。”

掛了電話，過了會兒，北理工的室友群裏熱鬧起來。

說們想象中的劇本不是這樣的。

本來想的是圍著大圓桌開席，一群中年親戚圍著問初宜什麽時候要孩子。

而不是五百平大草坪，真花布滿整面背景牆，西裝禮服像混進了豪門晚宴，帝王蟹像白米飯一樣上，魚子醬和黑松都是低端食。

們討論得熱鬧，看主人公初宜不說話，隔一會兒就艾特一下。

初宜剛看完們的刷屏，一條新消息躍上屏幕：“那個，家人們，有個問題，不知當問不當問。”

“不是說，男人喝醉了，不行嗎”

“那我們小初，今晚怎麽辦啊”

群裏靜了靜，幾條相同的消息爭著冒出來。

“那我們小初，今晚怎麽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