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

“姑娘姑娘！”蘭英飛快地跑到床邊，搖醒了床上擁被而臥人兒，“太子殿下過來了，姑娘快醒醒！”

姜荔雪這一覺睡得頗沉，驟然被蘭英醒，眼睛雖是睜開了，但子還困頓著，由著蘭英擺弄著上的禮服和頭上的珠玉蓋頭，神思才慢慢的從夢中離出來。

方才做了一個很好的夢，夢到自己時在薛家和師兄師姐一起做通草花，外祖和薛老爺子在一旁下棋喝茶。

薛家師兄教用通草芯做了一朵木蘭花，白淨素雅的花瓣包裹著的花蕊，碩大的一顆，煞是好看。師兄說木蘭花代表勇敢和大方，希日後能像木蘭花一樣，傲立枝頭，勇敢綻放。

捧著那朵木蘭花直搖頭，說做不到，膽子太小了，不敢去很高的地方。

薛師姐打趣：“荔雪妹妹這樣膽小，日後定要尋一個能護你一輩子的人才是。不若你以後嫁給我哥哥，給我做嫂嫂如何？我和哥哥都會保護你的……”

歡喜地說好呀，那我們三個就能永遠在一起了，引得一旁的外祖和薛老爺子哈哈大笑。

師兄也笑著覷了師姐一眼：“你就會欺負荔雪妹妹年紀小不懂事……”

時不曉得男之間的事，倒是真的把師姐的話記在心裏了，想著自己在薛家待得如同在外祖家一般自在，日後若真嫁到薛家去，倒是能省卻了去陌生環境的困擾呢。

卻不曾想及笄之後，外祖瞧著直嘆氣，說終究是姜家的兒，有些事外祖不好做主，最後還是將送回了京城。

如今才過去一年多，便宮做了良娣，不曉得外祖他們知道後，是會為到高興還是擔憂？

*

門扉被人推開，夜風卷著一清冷的氣息拂房，吹得桌上的一對紅燭跳躍幾許，滿室錦也隨之搖曳。

原本青的帷帳換了緋霞的綃帳，被漆金的簾釣勾垂兩側，八尺黃梨木雕祥雲紋的床榻上，態纖妍的子坐在床緣不，邊立著的使神張地向他福行禮。

謝珣擺手那使下去，隨即走到那子前，瞧見那蓋頭綴著的珠簾下面，放在袍上一雙纖細的手絞在一起，不曉得是在害，還是在害怕？

先前在賞花宴那日，雖在山中被糾纏了好一陣兒，但卻并未正眼瞧過，料想這般詭計多端的子，面像上大抵也盡態極妍，滿眼的算計。

這般猜想著，謝珣的眉頭愈發擰了些，擡手隨意挑開了那可笑的紅蓋頭，垂眸看去……

目是一張過分麗的臉龐，白雪皮上微施澤，如朝霞映雪，淡的櫻微張，眼神清澈而迷茫，直愣愣地瞧過來時，清淺的雙眸眨也不眨，頗似單純無害的林間小鹿。

與他預想的大不一樣。

他怔了一瞬，隨即面無表地丟掉了手上的蓋頭，不再看。

不過是個人罷了，這宮裏最不缺的便是人，他自小見得太多，與之比較，也只算得平平無奇，無甚出彩之。

況且此心計深，慣會喬裝作態，他不喜歡。

*

在太子的目轉開之後，一直屏住呼吸的姜荔雪才敢輕輕氣。

方才與他對視的幾息之間，險些堅持不住。

先前莊嬤嬤教導，若想在人前不怯，縱使心裏再慌，眼睛也要與人直視，切不可只瞟一眼就躲閃開。

若委實不敢看對方的眼睛，可以看對方的鼻子或是眉。

于是方才姜荔雪盯著那雙蹙起的淩厲的眉，生生堅持到對方先移開目，才得以了口氣。

不妨對方目再次投過來，立即迎上，這次看的是他高的鼻。

“蓋頭已揭，還待著作甚？”語氣中著不耐煩，他瞥了一眼房門，示意自行離開。

姜荔雪本沒有去瞧他的眼睛，聽他這般說，又想起昨日繼母對自己的“諄諄教誨”，以為他要安歇了，于是只得著頭皮站起來，抖著一雙手往他襟：“那……我……妾……伺候殿下更……”

“不必勞煩。”謝珣側過躲開的手，眉頭愈發擰了些：怎的這般厚臉皮？聽不懂他的話麽？

言罷便喊了聲“林空”，一個小太監便自門外走了進來。

被他拒絕姜荔雪尷尬地站在一旁，看著他舒展了子，那名喚做“林空”的小太監練地為他更，心裏反而松了一口氣。

而後其他太監捧著洗漱用進來，謝珣拿了帕潤面，餘瞧見還杵在這裏不走，眼神愈發冰冷：“怎的還在這？”

淡淡的皂清香中，他的語氣聽起來很是不好，像是要趕出去的意思，但是房花燭夜，他總不會這樣無吧，所以一定是催去洗漱的意思。

姜荔雪福了福，尷尬道：“哦，那妾也去洗漱了。”

這便出去找蘭英，幫自己去準備沐浴的水。

月紅與綠萼道熱水早就備好了，隨即引著去沐浴了。

謝珣洗漱之後，那些宮人也隨即退下，他住走在最後頭的林空：“出去之後，把門鎖了。”

林空惶恐道：“殿下，良娣還沒回來……”

謝珣睨了他一眼：“沒有孤的吩咐，誰也不許開鎖。”

林空便不敢多言，這便退下，順帶將門上了鎖。

謝珣今日在外忙碌頗久，這會兒委實乏了，瞧見那床上被布置得滿是喜，心中頓覺厭惡，于是扯了張被子，往窗邊的羅漢床走去……

白日裏天氣炎熱，姜荔雪上出了的一層汗，盤好的發髻裏也捂的有些，于是沐浴的時間便格外長。

待換了寢，在將頭發晾得半幹，已過去了一個時辰。

門外的月紅與綠萼第三次進來催促，屏風這邊，蘭英與姜荔雪耳語道：“姑娘再不出去，委實說不過去了。”

姜荔雪確有幾分故意拖延時間的小心思，心中估著已經過去了這麽久，寢殿的那位定然早就安歇了，興許這會兒已經睡沉了，只要靜悄悄地走進去，尋個地方睡一覺便可。

甚至不必與他睡在一張塌上，那會兒打量過，窗邊有一張黃梨木的羅漢床，待會兒進去之後便歇在那裏，明日不管是太子還是皇後娘娘問起，便說是因為不想吵醒他所以才選擇歇在別，這般善解人意且無懈可擊的理由，想必不會有人怪的。

蘭英幫著姜荔雪梳好頭發，又拿了件緞外袍給披上，整理服的時候不經意瞧見自家姑娘那洗淨丹鉛的瑩白小臉上，一團得意洋洋之氣，便猜到了心裏盤算的小九九……

心中不由嘆息一口：誰家的好姑娘心眼子全寫臉上啊？

姜荔雪不急不躁地邁出浴房的門，夏日的風輕拂著濡的發梢，如瀑的烏發在不盈一握的腰際漾出層層疊疊的漣漪。

銀月斜掛于檐角，款款走廊中，回到寢殿門口。

值守在門口的林空面難，低著聲音與道：“良娣恕罪，殿下吩咐奴才把門鎖上了……”

這是太子良娣進宮的第一夜，太子殿下擺明了要給一個下馬威。

可這良娣是皇後娘娘納進東宮的，那月紅與綠萼兩位宮也是皇後娘娘特意安排過來的，明日們必定會將此事告訴皇後娘娘，屆時皇後娘娘不好與太子t殿下生氣，拿來撒氣的只會是他們這些做宮人的。

良娣無辜，他們也何其無辜啊。

林空低著頭不敢看姜荔雪，心裏已經做好了被為難的準備，卻不料頭頂上方傳來一道溫輕快的聲音：“既然鎖上了，那我另尋一廂房歇息便是……”

言語中竟毫沒有責備的意味。

不過林空在這宮裏也見慣了笑面虎的人，表面上笑盈盈的，實則心裏早生了怨念。

他鬥膽擡頭瞧了良娣一眼，眼便是那不施黛的盛仙姿，白得泛著，像是月亮的輝都落在了的上。

那雙水木清華的雙瞳著他，晶瑩剔中著無限的真誠，看起來是那般的純粹，絕無一醜惡。

這樣清明無垢的眼睛，要麽便是對方僞裝得太過完，要麽，對方確實表裏如一，是一個單純無害的人。

心神一晃，他竟多看了一會兒，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自己逾越了。

“良娣，其他廂房的門也都落鎖了。“月紅在一旁提醒道，“良娣不若試著喊醒太子殿下？”

姜荔雪再笨，也知道是謝珣故意讓難堪。

既是故意，又怎麽會允開鎖呢。

綠萼與月紅商議：“良娣今夜無安歇，不若咱們去請皇後娘娘來做主？”

月紅覺得不可：“這個時辰皇後娘娘想必已經安歇了，咱們深夜去叨擾，怕是不合規矩……”

“那怎辦呢？”綠萼懊悔不已，“方才咱們留一個人在這裏守著就好了……”

蘭英更是擔心自家姑娘：若今晚姑娘不能與太子殿下共一室，日後可姑娘怎麽在宮裏擡得起頭呢？

姜荔雪見們幾個都在為自己絞盡腦地想辦法，自個兒也不好幹等著，于是打量了一番寢殿，眨著眼睛思索了好一會兒，終于想出一個“頂好”的法子來。

“我從窗戶翻進去就好了。”纖纖玉指往那著喜字的窗戶上指去，姜荔雪覺得自己這個法子委實妙哉，“窗戶下面是羅漢床，我今晚就睡那兒好了。”

蘭英擔憂道：“可萬一太子殿下發現了怎麽辦？”

“我小心一點，不弄出聲響，不會吵到太子殿下的……”姜荔雪信心滿滿道，“蘭英，幫我尋個凳子過來……”

“良娣，”蘭英這會兒也改了口，不再一口一個“姑娘”的喚，“這樣真的可以嗎？會不會有失儀態？”

“那你可還有別的辦法？”

蘭英看了一眼月紅和綠萼，三人一時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只得去搬凳子了。

一旁的林空瞧一眼這位弱骨纖形的太子良娣，很難想象竟要行翻窗那般野的事。

不消一會兒蘭英們便從殿搬來了高矮不一的三個凳子，從低到高擺在窗戶下面。

姜荔雪提起裾，利索地踩著凳子走到高，而後輕輕推開窗扇……

寢殿一片昏暗之，并無什麽聲音傳來，想來是沒有吵到那位殿下。

姜荔雪回首給了蘭英們一個安定的笑來，隨後一個縱躍過窗欞，利索地翻了進去……

“呃！”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