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這是何意？”

老太夫人閱人無數，卻忽覺看不眼前之人了。

記得當今坐朝堂之上的那位并不是謀略深算之人，怎的生出的兒子竟這般心機深沉？

蕭琰淡然地抿了口茶，神算定：“老夫人既說蘇州遠在千里之外瞧不見，那不如舉家遷京，這樣也好時時都能與今今相見。”

他這些時日也看出來了，府中眾人都是好的。

幾個小輩也和今今玩得來，今今在京城只得淑華一個玩伴，倒不如把這門好親戚帶回京。

如此一來，親人有了，靠山也有了。

老太夫人只當他這是用來堵自己方才那一番氣話的。

“殿下不必拿話堵我，公孫府如今一門只有珩哥兒一人出息些，京城遍地權貴，即便是去了，只怕也幫不了囡囡。”

到時候若有什麼變故，說不準還要麻煩的囡囡來心。

幫不上便算了，麻煩還是別添了。

起碼如今在這蘇州，公孫府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家，人人都得讓三分。把這兒經營好了，的囡囡也算是有條退路。

“孤既提出此策，必然也為貴府想好了遷京之路。”蕭琰稍抬眉眼，深邃的眸閃過一抹。

溫朗清冽的聲線回響在堂中：“敘大人和霽大人此次去宜興賑災，頗有效，救萬千災民于水火之中，災民們對兩位大人稱贊不已，宜興知府也已遞上奏折，向圣上稟明兩位大人的功績。”

“想必不多時，這封賞和升的旨意便會下來。”

啪嗒！

拐杖落在地，發出沉悶的聲響。

老太夫人滿眼不可置信，看著眼前坐定之人，心中油然升起一個念頭。

“賑災一事，殿下是一早便想好了的？”

蕭琰當時只道不愿暴行蹤，因而并未用蘇州知府的人力，而是將府中二人給借走了。

老太夫人此時才驚醒過來。

宜興水災、瞞行蹤下蘇州、運賑災糧……

這些連環扣，從他落地蘇州的那一刻，便扣上了的。只為了小囡囡，太子竟把公孫府滿門都算計進去了。

果是心積慮，算得老婆子甘拜下風。

蕭琰淡淡地勾了勾角：“何時想好的并不要，要的是，這對貴府和今今都好。”

若要追溯起來……

這個計謀從蕭琰得知盛家運糧被劫之時，便在心底生起了苗頭。

若公孫府和盛府一樣不堪，那他便不會花費心思。

若公孫府是可堪托付的，他便出手扶上一把。

想到這，蕭琰話鋒又一轉：“自然，如果老夫人依舊想留在蘇州，圣上也勉強不來，一切任憑老夫人抉擇。”

他將前路和退路都鏟平了崎嶇，到最后，只一句“任憑抉擇”。

老太夫人忽然覺得，的小囡囡會被吃得骨頭都不剩。

被這麼一個手握天下權勢還有心機謀略的男人盯上，竟還想著給小囡囡留退路。

這哪還有退路，簡直退無可退了。

老太夫人仰頭了天。

兒、阿靖，你們若是在天有靈可得瞧清楚了，別等我老婆子百年之后下去再問我的罪。

怪就怪你們把兒生得太好，被豺狼給盯上了。

不是不想護，實在是護不住了。

————

宋稚綰一路從絳音閣小跑而來，急得被擺絆了好幾回。

這些日子跟府中幾人整日沒頭沒腦地玩鬧，連帶著紫云紫月都練出了一勁兒，總算是能跟上的步子了。

紫月跑得氣吁吁：“小主……小主，您慢些，殿下貴為太子，想來老太夫人也不會為難殿下的。”

哪用得上小主子去救殿下呀？

只盼著老太夫人不要一心為了小主子得罪殿下才好。

宋稚綰心頭提著一口氣下不去，腳下的步子也沒停：“你們不懂。”

公孫府的人都是像向珩表哥那般護短，不畏強權，表哥初來京城，便敢給太子哥哥委屈。

是太子哥哥寬宏大量，不與表哥計較。

表哥尚且敢如此，那曾祖母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的子更是不必說了的。

若是說了什麼心窩子的話，太子哥哥又要難了……

韶安堂的下人都在院外守著。

翠嬤嬤遠遠瞧見宋稚綰朝這兒跑來，心里只暗道不好。

這是誰給這位小姑報的信兒？也忒快了，分明打聽著還未起的。

上前一擋：“表小姐怎的來了？可用過早膳了嗎？老太夫人眼下正不得空，表小姐待會兒再來吧？”

翠嬤嬤到底年紀大，子骨僵了，宋稚綰置若罔聞，直接從旁一扭，形靈活地繞了過去。

紫云紫月隨其后，一左一右拉住了翠嬤嬤，“嬤嬤，你攔不住小主的，還是歇歇吧。”

其余的下人正猶猶豫豫地擋在宋稚綰面前。

卻被冷冷一記眼刀：“誰敢攔我！”

府中下人皆知表小姐是個雕玉琢的人，脾氣好子好，說話溫，對下人也和善。

直到此刻才回過神來，這位表小姐可是京城來的貴，東宮里獨一份的恩寵，還有著郡主的名號。

哪里是們這些人能攔的。

韶安堂的門被一把推開。

里面的人早已聽到了外頭的靜，一個毫不意外，一個氣定神閑，都扭過頭去看門口急哄哄沖進來的人。

蕭琰角噙著淡笑，眼尾上揚，還在細細回味著方才的那一句。

誰敢攔我？

氣勢倒足，但許是他習慣了在宮里撒潑打滾的模樣。

此時聽來，只覺得更像只叉著腰故作兇的小貍貓，一點兒也不唬人，反倒是可得。

腦中的念頭過了一瞬。

蕭琰卻在宋稚綰看過來時，把角了下去，斂下眉眼。

跟上回在公孫向珩那“委屈”的模樣如出一轍。

宋稚綰心頭一滯，二話沒說便走過去擋在了他前，一雙水盈盈的大眼睛看著老太夫人。

雖護著人，可也沒失恭敬，行了個禮才遲疑問道：“曾祖母方才和哥哥說了什麼？”

老太夫人看不那頭心積慮的豺狼，難道還看不穿眼前這個小囡囡嗎？

這灌的什麼迷魂藥？

竟怕一個八旬老婦把堂堂一個八尺男兒欺負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