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哥哥這不是胡鬧嗎？”宋稚綰一副小大人的口吻，腳步匆匆往求闕堂趕去。

王忠跟著附和：“就是，奴才怎麼都勸不，還得小主子您親自來才行。”

東宮四都點了燈，可寥寥燭火跟公孫府的那幾只紅燈籠比起來。

寂寥又空曠。

連院里的花都好似沒了活氣。

“小廚房晚膳做的什麼？”宋稚綰問道。

王忠低頭想了一番，報了一連串的菜名，都是宋稚綰往日里吃的。

雖說宋稚綰平日里對膳食并不上心，可蕭琰在耳邊念叨多了，也記得些。

“這些都不行，”搖了搖頭，“太子哥哥今日用得，現下又晚了，還請公公去讓小廚房做些清淡的送來。”

“誒，奴才這就去。”王忠很是欣。

小主子可算是懂心疼人了。

整個東宮，求闕堂里的燭最亮。

宋稚綰往后揮了揮手，讓紫云紫月不要跟過來。

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外，正巧聽見里頭傳出一聲綿長沉重的嘆息聲，很輕，幾乎要被樹上的蟲鳴蓋過去。

宋稚綰悄無聲息地從門邊探頭進去瞧。

側的燭將男人的影拉長，骨節如玉的手掌翻著案上的折子，另一只手拎筆沾墨，落下朱批。

深邃的眉骨在眉眼投下影，和寂靜的夜相映。

清貴淡漠，風骨孤傲。

宋稚綰瞧得走神，直到折子被扔在桌案上發出聲響，才回過神來，把頭了回去。

瞧不出來，一點兒也瞧不出來。

也不知曉太子哥哥是生氣還是沒生氣，可不過是在公孫府用膳回來晚了些，何至于生氣呢？

過門上的影，可見一顆鬼鬼祟祟的腦袋，搖啊晃的，也不知在想什麼。

蕭琰看了半晌，將視線移回手中的折子上，清凌低沉的的嗓音悠悠傳出門外。

“既回來了，還要躲著孤嗎？”

他幾乎一日都未曾瞧見的影。

早朝后急急忙忙趕回來想陪著用早膳，倒是乖得很，三兩口就用了一碗粥一碗豆漿，吃了幾塊點心就說飽了。

蕭琰正納悶著，就見說今日要出宮。

這一去，若不是他人去接回，只怕今夜就要宿在公孫府了。

蕭琰一日忙得恍惚，即便不開也趕回宮想陪用午膳。

可回了宮才想起，只他一人在。

看著一桌子珍饈饌，蕭琰只覺得味同嚼蠟，食不下咽。

王忠苦口婆心地勸啊，“殿下，你這樣會壞子，好歹吃一些吧……”，沒想勸著勸著，男人索筷子一撂，轉便走。

還吃什麼吃？

左右是無人在意他的，要這子做什麼？

門外的影了一下，知是躲不過了，才垂著頭，一步一步地挪了出來。

宋稚綰深吸一口氣，笑如花：“太子哥哥說什麼呢，今今在跟哥哥鬧著玩兒，沒想到太子哥哥竟如此厲害，這就發現了。”

蕭琰鼻間輕哼，對拍馬屁的行徑毫不用。

聲音涼：“孤還以為今今不打算回來了，正想讓宮人下鑰呢。”

“怎麼會呢？”宋稚綰提著擺小跑了過去，從他的臂彎下一鉆，撲進了懷里，“今今還要同太子哥哥睡覺的。”

話音剛落。

那寒冽的氣息不減反增。

濃墨幽暗的眸子微瞇，薄抿，盯著懷里的人看了半晌，默不作聲地把的子從上抱到了椅上。

如此說來，他才是那個“侍寢”的。

白日里被拋之腦后，夜里便讓他洗干凈去陪安寢。

宋稚綰一怔，雙眸眨眨。

又故技重施，鉆回了他懷里：“不坐椅子，椅子。”

“氣。”

雖上說著，可蕭琰到底也沒再把人放下去，托著子挪了挪，繼續心無旁騖地看起了折子。

長桌上的折子一邊是批閱過的，摞得像座小山，另一邊是還未批閱的，只剩寥寥幾本。

蕭琰埋頭苦干了一下午，蕭漠承一個月堆積下來的，他三五日便看完了。

“哇——”宋稚綰隨手拿起一本，瞧見上面紅紅的朱批，“太子哥哥好生厲害呀，這麼多折子都批完啦。”

馬屁拍得一點兒也不真誠。

可聽在心里，卻讓人覺得好許多。

蕭琰舒展皺的眉心，語氣也不知不覺間溫和：“拍馬屁，跟誰學的？”

“無師自通。”宋稚綰驕傲地仰起頭，“太子哥哥不聽嗎？”

蕭琰扔下一本折子，誠實道：“聽是聽，只不過……”

“什麼？”

他眉眼含笑：“只是……今今這一豬肘子味，熏著孤了。”

宋稚綰雙眸緩緩放大，不可置信。

方才晚膳時的確吃了豬肘子，那豬肘子是金玉樓的新菜品，先鹵后炸，再沾上制的醬料，而不膩，別提有多香了。

宋稚綰連忙低頭在上四聞著，可自己聞不出個所以然來。

紅著耳，一頭往蕭琰懷里撞去：“這又不臭，太子哥哥不許嫌棄我。”

瞧多蠻橫。

往日里嫌棄他時恨不得一腳把他踹進浴堂里，到自個兒了，又不許人嫌棄了。

蕭琰任在自己懷里拱著，把手邊余下的幾本折子都看完。

正巧王忠帶著侍從送膳來了。

蕭琰只瞧了一眼，便道：“撤下去，孤不吃。”

“不！”宋稚綰抬起頭，“端上來，就放這兒。”

在他上轉了個，抬手把桌上的折子推開，又把蕭琰手上的筆奪下，“這些都是我吩咐小廚房做的，我要看著太子哥哥吃。”

墨眸中閃過一抹笑意。

王忠抬眼瞧見，只覺得滲人得很，放下了東西便帶著人退下了。

蕭琰長舒一口氣，雙手隨意癱放在側：“孤批了一日的折子，這手累得都抬不起來了。”

宋稚綰主端起湯碗，水汪汪地盯著人看：“那今今喂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就看在今今的份上，好歹吃一些吧？”

蕭琰垂下眼睫。

好似勉強：“那好吧。”

墨香被膳食的熱氣吹散。

空了一日的心和肚子都填滿了。

蕭琰從前不明白為何不肯獨自用膳，寧愿著自己也要等他回來。只當是為了同他撒賣乖，好讓他多疼疼。

如今到自己，才懂其中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