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開。”
蕭琰居高臨下睨著匍匐在自己腳邊的人,從齒間溢出的聲線冰冷刺骨。
然而蕭懷瑾卻像是沒察覺到一般。
雙手不停搖晃著那雙黑靴,一副伏小做低的姿態:“四哥,只要你一個點頭,準我進軍營歷練,往后刀山火海臣弟替你闖,刀風箭雨臣弟替你擋……”
蕭懷瑾此刻正在為自己“隨機應變”的本事沾沾自喜。
他這一舉,既消了四哥的氣,又為自己求得進軍營歷練的機會,還表明了自己的忠心。
簡直就是一箭三雕。
那日后院,嫂嫂和蒼一蒼二都在死拼搏,甚至連紫云紫月也為抗敵出了一份力。
唯獨他。
唯獨他眼睜睜地看著蒼二和嫂嫂傷,卻無能為力。
可他當時若冒險上前,憑他的手腳,肯定是躲不過霧影霧風的眼睛,可能還會被就此挾持當作人質,亦或者將自涉險……
總之只會連累嫂嫂和蒼一蒼二。
蕭懷瑾活了二十年,從未覺得有這般無力的時候……
和時被四哥打的那頓一樣無力。
困境之中的無力難免讓人生出前所未有的上進之心。
蕭懷瑾那時便和宋稚綰一樣暗暗發誓,若是此戰能留得一命在,他出去定要學一本領,起碼不做個累贅之人。
如今機會送到他跟前,豈能放過?
“四哥、四哥……只要你點點頭,我明日一早便去軍營里報到……四哥……”
蕭懷瑾只顧著一力埋頭苦求,全然沒注意到蕭琰此時的臉。
手中的黑靴突然猛地一下從他手中走,蕭懷瑾“誒?”了一聲,一抬頭,便見那只黑靴又猛地朝他靠近……
一腳踹在他的肩上。
隨后一陣天旋地轉,蕭懷瑾人已經飛回了自己方才坐的位子邊上了,肩上是骨裂般的痛。
蕭琰嫌棄得像是不肯再多給他一個眼神,擰著眉心走去偏殿:“王忠,換鞋!”
殿中再度詭異地安靜了片刻。
蕭懷瑾躺在地上如同一攤爛,一不。
“他……他不會是被太子哥哥一腳踹死了吧?”宋稚綰毫不懷疑這個可能。
畢竟太子哥哥最討厭旁人他了。
眼見宋稚綰要起,蕭淑華連忙哄著坐下:“好綰綰好綰綰,你坐著,我去瞧瞧他死了沒。”
三皇子還笑瞇瞇地不知從哪掏出個撓,把撓的竹柄拉長,遞給蕭淑華:“六妹,可千萬別用手,要是真死了多晦氣,用這個。”
蕭淑華樂呵呵接過。
三兩步走到蕭懷瑾跟前,蹲下,將撓毫不客氣地進了蕭懷瑾腋下。
“爛泥”像是被點了筋,猛地一,但又立馬恢復了“死氣”,一不,好似方才那一是眾人的錯覺。
殿中,蕭淑華突兀的笑聲顯得格外滲人。
蕭懷瑾閉的眼睫愈發抖,不等他睜開眼,那只腋下的撓便襲到了他的肚子上……
一聲帶著唾沫星子的笑頓時噴出。
地上那灘“爛泥”般的人突然個像個被滾水燙了的蝦子,面紅,子也瞬間彎曲一團。
天知曉。
蕭懷瑾除了暈,怕也是他最大的弱點之一。
當年蕭琰打他,第一拳本是收著力道的,可那一拳打在他肚子上,竟引得他一陣發想笑。
蕭懷瑾當時就笑出聲了。
所以后面被往死里揍。
冤,也不冤。
蕭淑華看著濺到鞋尖的唾沫星子,嫌棄的臉和蕭琰方才如出一轍,連退了五步。
轉頭向宋稚綰哭訴:“綰綰,我也要換鞋,我鞋上有唾沫星子。”
蕭懷瑾邊止不住笑邊嗆:“換鞋也無用,你已經沾上我的晦氣了。”
“啊——那我更要換了!”
正巧,換好鞋的蕭琰從偏殿走出。
腳步直地走向座上咯咯笑個不停的小人,大掌在宋稚綰乎乎的頰上,聲問道:“笑什麼呢?”
宋稚綰小手一指:“笑淑華和五皇子。”
話音剛落。
蕭淑華拿著撓跑進了偏殿,蕭懷瑾止住笑,依舊躺在地上,試圖再度裝死。
“怎的不起來?”
一道冷凝的聲音響在殿中,不知是在問誰,但眾人的目都齊齊看向蕭懷瑾。
王忠眼珠子一轉,上前跪地趴到蕭懷瑾耳邊,輕聲低語:“五皇子~天亮啦~”
“天亮了?”地上的人猛地睜開眼,故作睡眼惺忪,“是、是天亮了,我該回宮了、該回宮了……”
王忠恭敬一笑:“那五皇子您看您能否先從地上起來呢?”
“……”蕭懷瑾又想裝死了,“起不來了。”
王忠:“這是為何呢?”
蕭懷瑾一臉麻木:“因為我的肩骨,好像被踹斷了……”
“……”
王忠沉默了半晌,轉頭向自家主子請示。
蕭琰卻是冷哼一聲:“這等小傷便倒地要死要活,還談什麼進軍營。”
聞言,蕭懷瑾形登時一頓。
隨即便瞧見他費力地翻了下子,似乎牽扯到肩上的傷,吸氣聲從他咬的牙中也能聽得見。
他用另一條沒傷的胳膊撐在地上,支起子。
王忠剛想去扶一下,可轉念一想,這是殿下對五皇子的考驗,旁人萬萬不能手。
好在起還不算難,雖說蕭懷瑾疼得齜牙咧,可到底還是爬起來了。
肩上的疼還沒緩過勁兒,他便搖搖晃晃走到蕭琰跟前,跪下:“四哥,我、我爬起來了,您就讓我進軍營里歷練吧。”
倒也算是有幾分毅力。
可有毅力又有何用?
蕭琰半瞇的眸中閃過一抹玩味:“即便孤點頭,可五弟別忘了你還有暈癥。”
跪在地上的蕭懷瑾神一愣。
顯然是才想起這回事來。
可他似乎又覺得哪里不對,抬頭看了看宋稚綰,又看回蕭琰:“是啊,我有暈癥……”
“可為何那晚在皇莊上我瞧見嫂嫂、蒼二的傷,甚至還看見那兩個敵寇淋淋的尸……也、也沒暈?”
那時戰況急。
霧影被蒼一蒼二聯手殺死后,他還跑過去看了一眼,確認死了才跟著追去花苑的。
難道……
他的暈癥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