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父皇去見太子是私下前往大理寺，并非大張旗鼓鑾輿擺駕。

在一瞬間，肅王府中幕僚和容寂所說的話，在魏承恪聽來都變了諷刺！

皇后被奪走印，但尚未被廢后，他的母妃卻被打冷宮。

世家一倒，無力再威脅皇權，但太子未被賜死，太子的母族、妻族都還在，桓氏這座大靠山也在；而他的母族蕭氏，即將被他的父皇滿門抄斬！

父皇到底是為他計深遠，還是為太子計深遠？

魏承恪越發難以忍耐，父皇去見太子究竟跟太子說了什麼，他越是一個字都無從得知，越是快被心中的焦急到失控發瘋！

日子急速推移，蕭家被滿門抄斬本沒有轉圜的余地，民心所向，證據確鑿，魏承恪去向皇帝求一次，便是違背一分的民心。

時至今日他才想明白，蕭家的榮耀是父皇給予的，父皇一旦收回，蕭家又會變得一無所有，父皇的放縱，是懸在蕭家頭上一把隨時可能落下的尖刀。

蕭家利用價值被榨干，全族都會賠上命！

那他和母妃對父皇又意味著什麼？

從小到大的偏寵，到如今父皇不留一恩，榮寵二十多年的妃說廢就廢，對他這個兒子置之不理。

鼓勵他去爭奪太子之位的是父皇，只差一步之遙，父皇難道還能不給他……

*

上京城發生的大事，卿言在府中都能聽到消息。

蕭宸妃被廢，僅僅只是懷疑，蕭氏一族被皇帝下旨滿門抄斬，便能肯定，魏明帝無意立肅王為太子。

今晚在淇澳苑等容寂回來才用晚食，容寂盆洗干凈手，坐到邊。

“言兒胃口不佳，飲食如此清淡？”桌上只有四樣小菜，又不見兩樣食。

“太淡了？讓灶房重新做兩道菜？”卿言近日看見油膩的菜的確吃不下。

“無妨，我不忌口。”容寂握住放在圓桌上的手，牽起角。

“皇帝鐵了心要除掉蕭氏一族，肅王救不了蕭家？”卿言白日里也在星竹和霜微的陪同下出府，聽到了上京城里傳唱的歌謠。

蕭宸妃和蕭氏一族出事都來得太快太突然，仿若提前準備好，只待時機一到就會發出來，皇帝的置方式太過迅速果斷，很難不讓人懷疑，皇帝就是幕后推手。

“言兒認為皇帝會放過蕭家？”容寂將盛好的紅豆粥放到面前。

早在三年多以前，他為救殺了蕭家二郎，就給說過皇帝遲早會要了蕭家人的命。

卿言直勾勾盯著容寂，重新審視容寂曾對說過的話，他到底是如何得出這些結論的？

放在出事之前，任誰都想不到蕭宸妃會被廢，蕭氏一族會滿門伏誅。

皇帝對蕭宸妃和肅王二十多年的寵都是真的，還為了蕭宸妃差點廢后，皇帝一年到頭去不了兩次儀宮，厭棄皇后，同樣厭棄太子，即便太子有賢德名，朝中人人贊譽，皇帝也不會多看太子兩眼。

皇帝對肅王的偏心，是人都看在眼中，就連卿言的爹爹都嘆息過，太子雖為儲君，但皇帝對他很是不公平。

“皇帝給蕭家滿門榮耀和地位，讓蕭氏一族足以抗衡士族五大世家，只是在利用蕭家？”卿言從容寂上移開眸，小口喝粥。

“若非皇帝給予無限的寬容，無數次的包庇，無限的放權，蕭氏一族又怎能憑一族之力對抗五大世家。”容寂耐心全都告訴，“跟蕭氏一族沾邊的族親都被授予了職，他們都是朝廷的毒瘤，皇帝鏟除這些人可比鏟除五大世家容易得多。”

皇帝覆滅五大世家，需謀劃數十年，對基薄弱，百姓人人怨憤的蕭家，滿門抄斬只需一道圣旨。

卿言好奇，“你早知真相，為何還要與肅王結？”

先前以為皇帝毫無疑問會冊封肅王為太子，所以容寂與肅王結分屬正常。

“你今日還是去見的肅王？”卿言瞧著他上銀白的袍，他穿淺和深氣質截然不同，淺會收斂他上的貴氣和霸道之氣。

“言兒在擔心我？”容寂夾了一塊餅餌在碗碟中。

是在擔心他，容寂他對魏明帝的悉令人震驚，他有獨屬于自己的勢力，還能在宮里安人手。

卿言這些時日總不自覺會琢磨起容寂背后的勢力，會思索他不為人知的江湖勢力究竟有何用。

“肅王也會想明白皇帝對他、對他母妃母族的利用，皇帝往后該如何面對這個兒子。”這本不是卿言該考慮的問題，只是有不好的預。

容寂輕笑了聲，“皇帝既然都這麼做了，該如何面對，皇帝心中自然有數，言兒倒替皇帝憂心起來了。”

卿言睇眼，容寂仍悠然像個看客，對皇帝如明鏡，卻宛如一切都與他無關。

君為臣綱，父為子綱，為臣為子，肅王再心有不平，都應當下怨言，對自己的父皇畢恭畢敬。

做不太子，皇帝未因蕭宸妃和蕭氏一族牽連到他，他始終都是皇五子，大魏的肅王。

三日后，蕭氏一族如期被押到東市的“狗脊嶺”斬首，連同族親又是烏泱泱上百人跪在地上，巡防營負責監斬防衛。

蕭氏族人哭喊著冤枉，求肅王來救，整個斬首的過程肅王都未曾面，劊子手一刀揮下，上百顆人頭落地。

魏承恪獨自一人關在肅王府的房中，四周暗，只有一束進來，正好打在他的眼睛上，他周寒涼刺骨，一雙眼睛里狠厲冷絕。

這幾日宮里每天都有眼線傳出的消息，父皇不止一次私下前往大理寺去看魏承乾。

一面對蕭家斬草除，一面憐惜起了太子，那父皇讓他去跟魏承乾爭奪太子之位究竟有何意義！

他接不了母妃被父皇打冷宮，接不了蕭家被父皇滿門抄斬，接不了父皇對魏承乾的偏多過他！

最讓魏承恪不了的是蕭氏一族被斬首的次日，大理寺宣布查明太子是崔氏和李氏挑唆，才犯下宮謀反的大錯，太子在獄中寫下一封書改過自新，乞求父皇的原諒。

父皇下旨放太子出牢獄，改囚在宮中苑。

魏承乾與世家宮謀反，父皇沒賜死魏承乾，如今把他放出來，誰知道太子之位會不會歸還給他。

魏承恪收到消息大笑出聲，眼底卻是想要殺人嗜的冰冷，原來他才是徹頭徹尾被利用的那一個。

這麼多年，他去跟魏承乾爭位，蕭家與五大世家制衡，寒門庶族與士族對抗，最后士族和世家落敗，他不是父皇欽定的贏家，他只是一塊墊腳石。

父皇拿太子之位來他，一直都在給他希，讓他以為只要世家覆滅，他就能順利坐上太子之位。

結果等到崔、李兩大世家覆滅，王、盧、桓遭重創無力威脅皇權，他就被父皇一腳踢開。

他的父皇究竟有多狠心，對自己的親生兒子如此欺騙利用！

唾手可得的太子之位近在眼前，父皇還想收回去，能收得回去嗎？

魏承乾能宮謀反，他也一樣可以。

爭了這麼多年，他豈能甘心再回去當個屈居人下的肅王！

半數朝臣都是他的黨羽，有沒有蕭家他都能把刀尖對準太極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