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寂側目凝視的眼神認真，不像在開玩笑。

“你打算離開上京？”卿言眼睫輕。

“言兒愿意跟我走嗎？”容寂松快浮笑。

“去哪里？”卿言眼中沒有半點不愿，只是好奇。

“我若離京，皇帝能放我去的，必是苦寒之地。”容寂有一的猶豫，跟著他去，定要吃苦。

卿言抿，以他們微薄之力，難去撼皇權，想為爹爹冤，找皇帝尋仇終究不切實際。

皇帝疑心容寂，他們久待在上京遲早會有禍端，不如遠離上京，離皇帝的視線。

“夫君去哪里，我就去哪里。”隴右都打算過跟他去，別的地方又能苦寒到哪里去？

卿言再看眼前開墾出的這片籬笆圍繞的菜地，就是容寂當真要歸田園，也覺得是個很好的去。

*

幾日后，容寂宮面見皇帝，他單獨進太極殿，已是多時不曾有過。

“朕還是習慣容卿來做朕的左膀右臂，朕的朝堂需要容卿來幫朕統領。”皇帝此言，便是告訴容寂，他若來求實職，即可復原職，重新擔任尚書臺的最高長。

當朝公侯王爵可以有爵位再兼數職，魏明帝還是先帝皇子時，便除了王位之外，還兼過上將軍和尚書令，正因魏明帝做過尚書令，尚書臺才廢尚書令一職，改設尚書左右仆。

容寂有異姓王爵位，再做尚書左仆，那比當朝一品太師還要風，便是魏明帝的皇子也沒這個殊榮。

且容寂是異姓王，做過尚書左仆，還在邊境打過仗，替大魏拿下過版圖，這人生軌跡與當今陛下頗為相似，等他重回朝堂，在所有人的認知里，他一定會為皇帝的第一大寵臣。

“梁相的才干不亞于臣，有梁相為陛下分憂解難，臣沒什麼不放心的。”容寂與皇帝談的言行舉止一如四五年以前。

梁相即容寂之后，魏明帝重新任命的尚書左仆梁子胥，同樣庶族出，進士及第，在弘文館待了兩年，從六七品的小位做起，年紀輕輕就坐上了百之首的位子。

梁子胥比容寂晚一年科考，晚一年進弘文館，容寂被魏明帝任命尚書左仆，魏明帝便授意容寂提拔過梁子胥幾次。

容寂兼史大夫期間，梁子胥已經被提拔進尚書臺，擔任四品尚書左丞。

容寂被貶，魏明帝順理章繼續用梁子胥制衡大士族出的劉相。

“容卿和梁卿都是朕的臣，你二人共同為相，可保朕修政治，江山穩固。”魏明帝還在引導。

容寂淡笑，直接表明來意，“臣今日進宮，是來向陛下請旨戍守漠北。”

上一次平的功勞，賞賜他現在才來討。

然而這算什麼賞賜，魏明帝臉上不由出詫異。

皇帝掌握生殺大權，容寂從得知自己是魏明帝的私生子開始，便在設法自救，讓皇帝不能憑一句話要他的命。

坐上百之首的位子，皇帝對抗世家的關鍵時期，得知他的世，皇帝按捺住沒立刻除掉他。

再到如今，他的功績整個大魏，乃至西域、突厥、回紇、契丹這些邊境國家都知曉，皇帝更是不可能憑一句話就要他的命。

皇帝對容寂有諸多的揣測，再不承認自己犯過錯，皇帝強占過臣子的妻子也是事實。

那縣令還是個民如子的好，沒做錯過一件事，卻全家遭遇滅口，魏明帝一想到這件事便如鯁在。

他看容寂的眼神逐漸深晦，言語試探，“卿何故要離京。”

“陛下任賢革新，德政澤民，大魏外和安，臣皇恩賜封為王，再兼要職，恐功高蓋主。”容寂直接挑明，不用魏明帝去猜測。

皇帝如今仍對他有疑心，想殺他只能挑他的錯，或是陷害，可容寂不朝，不要權，待在府中不招惹是非，就是陷害都無從下手。

“朕在卿心里是個無半點容人之量的皇帝？”魏明帝打著促使容寂功高蓋主的主意，面上不顯。

“臣絕無此意。”容寂狀似惶恐，“臣的意思是，陛下的朝堂不需用臣亦可政治清明，臣為陛下做出的貢獻已然足夠，往后臣愿效仿靖西公，遠赴漠北邊境，保大魏百姓安寧。”

魏明帝著實未曾意料到容寂會離京，去隴右或是去漠北，都等同于被流放。

“容卿可思慮周全要離開上京？”這一刻連魏明帝自己都不懷疑是他疑心過重，容寂從為開始就沒做過一件對他不忠的事，而他對容寂的防備超過對他所有兒子的防備。

“臣離開上京……”容寂微微俯，停頓片刻，低垂的眼簾似在忍，再三猶豫后才間哽咽道出：“父皇……便可安心了。”

陡然間，魏明帝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容寂對他的稱呼，伺候在帝側的張全忠沒拿穩手中的杯盞，茶水打翻在皇帝批閱的奏折上。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張全忠大驚失，跪在地上請罪。

在皇帝邊伺候三十多年的太監總管，也有承不住驚嚇失職的時候。

魏明帝耳畔響著張全忠的請罪聲，臉上的僵，說話都仿佛紋不，“你剛才喚朕什麼？”

容寂提起袍的下擺，拔如松跪在皇帝面前，“臣對陛下有瞞之罪，請陛下降罪。”

他宛如是豁出去，將自己的世向皇帝吐出來。

容寂這一下打得魏明帝措手不及，魏明帝連掩飾的反應都來不及作出。

皇帝不是納悶，或者然大怒治容寂冒犯皇族之罪，便表明他對容寂的世并非一無所知。

“你是從何時得知自己的世。”魏明帝面上嚴肅，事關皇嗣，暗地里藏了這麼久，既然是容寂自己道出，皇帝當然要問罪。

容寂瞧著心有忐忑，卻依然跪姿直，沒彎折下腰，“從見到陛下第一眼，臣便看出陛下與臣面容有相似之。”

“先前你告訴朕，你的父親姓梅，不知其名諱？”魏明帝派鷹翼衛夜探容寂的府邸，看到容寂立的牌位上清清楚楚寫著父梅敬臣，因而魏明帝肯定容寂以為自己的生父是梅敬臣，對他有仇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