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 103 章 會是一個全新的……

皓月高照, 明亮的落在縣衙後院的青石板上，泛著粼粼波。

正堂裏沒有點燈，空的一片黑, 在月襯托下顯得沉森冷。

上首椅上堆著一團濃重的黑影，久久未。

就在剛才，趙明斐從王大夫口中得知江念棠曾在失憶前問他要過一副落胎藥。

他闔眸凝氣, 間各種緒織上湧，一時間品不出到底是哪種占了上頭。

江念棠自始至終都不願意生他的孩子，無論是趙霽, 還是晚晚，都是迫不得已才留下的。

一種孤寂，沉抑的無力在這一刻莫名席卷他全, 得他不過氣來，不得不借助靠椅的力量穩住上半。

他到底哪裏不如趙焱？

他曾被這個問題困擾過一段時日, 後來他覺得庸人自擾便鄙棄在一旁, 如今重新冒出來，像一有倒勾的尖刺進他的心髒，痛得他鮮淋漓。

難道只因為與趙焱相識比他早嗎？

趙明斐抿, 不甘地握拳頭，低沉重的鼻息在死寂的大堂分外清晰。

忽地, 他睜開雙眼，的長睫被夜風吹幹。

江念棠失憶了。

現在神志不清, 怎麽分得清腦中的記憶到底屬于他還是趙焱呢？

趙明斐面無表地想, 江念棠一輩子記不起來, 想當柳雲，好像也不錯。

不再記得他們之前痛苦的，難過的, 針鋒相對的過去。

會是一個全新的，再沒有趙焱這個人橫亙在他們之間。

所有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

定時分，柳雲熄了屋靠牆的大燈，手持煤油燈款步走到榻邊，鞋上榻。

柳晚抱住娘親的腰問：“這兩日那個陌生叔叔是誰？”

柳雲微僵，不知道如何準備描述明斐的存在，含糊道：“以前認識的人。”

晚晚哦了聲，沒有探究的心思。

反倒是柳雲的心被這一問弄得不上不下。

傾吹滅床頭的煤油燈，屋瞬間陷黑暗。

柳雲僵直了，半晌還沒躺下去，裝作不經意問：“晚晚想不想爹？”

柳晚打了個哈欠，語氣懨懨無力：“有時候會想他是什麽樣的人，是像洪叔叔一樣高，還是像王伯伯一樣眼睛不好，他有沒有口吃，會不會武功……不過，晚晚有娘就夠了。”

柳雲抿線，嚨有些酸，複又張口著瓣，醞釀幾息後開口：“那你想不想要個爹？”

柳晚閉著眼道：“不要。”

“為什麽？”

柳晚朝娘的邊靠了靠，在的大旁，嗓音清脆起來：“萬一他和姚屠戶一樣怎麽辦？”

姚屠戶是鎮上有名的鰥夫，五年前死了媳婦，留下一個十歲，一個八歲的兒子，據說他媳婦是被活活氣死的。

因為姚屠戶天去外面花天酒地，也不管孩子，還迫兩個去礦上幹活給他掙錢，他媳婦在和他爭執時忽然兩眼一翻，沒了氣息。

他嗜酒，還好貪財，之前聽說柳雲是寡婦帶個兒，便打起們的主意，托人說時提出要賣掉現在的院子，搬去和他一大家子住。

一想到自己的爹可能是這副德行，柳晚瞌睡都被嚇沒了。

柳雲：“……應該不會。”明斐看上去不像是放浪形骸之人。

柳晚不在意道：“爹不是死了嗎？我想也沒用。別人的爹不如自己的親……”煞有介事給出最後結論：“還是就我和娘兩個人生活比較好。”

柳雲無言以對，緩緩順著床榻平躺下來。

當初為了省麻煩，直接對外說夫君病逝，被鄉裏鄰居說克夫不祥，故而把趕了出去，這才來到青雲鎮。

只有王大夫和洪娘子兩人知道的丈夫沒死。

柳雲以為這般就沒有人上門擾，誰知道這姚屠戶偏說自己八字，不怕克夫，還信誓旦旦保證以後會把晚晚當作自己的親生孩子對待。

柳雲只是失憶，不是失智。

自然懶得搭理，可姚屠戶像狗皮膏藥一樣盯著們母倆不放，三番五次上門打擾，幸虧洪捕頭出手才呵退他。

柳雲私下打聽得知姚屠戶欠了賭場一屁債，正急著用錢，故而盯上們這對外鄉來無依無靠的母。

每每想到這樁污糟事，都要慶幸一次失憶前的自己果斷買下這座小院。

鄰裏友善互助，讓這三年過得還算舒心。

月如沐，柳雲低頭著兒沾上月的臉，思緒混。

若明斐真的是晚晚的父親，該怎麽辦？

已經習慣這裏的生活，可以一輩子呆在青雲鎮，可晚晚還小，還沒有見過外面的世界，自己不能因為自私而剝奪的人生。

柳雲屈指在兒圓潤膩的臉頰來回輕，目一凜。

決定等核實明斐的份，再打聽他家裏現在是什麽況再做決定。

若他家是個龍潭虎xue的漩渦，柳雲寧可今後被柳晚埋怨也不放人。

翌日清晨，柳雲被隔壁的靜吵醒。

穿好，安柳晚繼續睡，自個兒走出去打開大門。

“王大夫，你在……搬家嗎？”柳雲詫異地看著差們進進出出。

王大夫神極其不自然，他不敢去看柳雲的眼睛，“對，我兒子兒媳說接我們去渝州城生活。”

王大夫的兒子兒媳在渝州城經營藥鋪，生意不錯，已經在城裏安家落戶。王大夫不喜歡渝州城，更喜歡從小長大的青雲鎮，是以一直沒跟過去。

柳雲眉頭輕皺：“之前一點風聲都沒有，怎麽這麽突然？”搬個家還能用衙門的人。

王大夫跟著的目看過去，假咳了聲解釋道：“兒媳忽然懷孕了，要我去幫忙店裏的事兒。這不洪捕頭知道後，特地找人來搭把手。”

柳雲哦了聲，道了句恭喜，隨口問：“什麽時候回來。”

王大夫言又止道：“不回來了，院子賣掉了。”

柳雲眼眸微怔，“太快了罷。”買賣房契最快也需要五日。

王大夫心良善，他想提醒買下的人是之前那個男人，剛要開口，就看見洪捕快急急走過來，拉住他問：“王大夫跟我進去再看看，還有沒有什麽落下的。”

洪捕頭機靈地補上這個：“王大夫托我全權辦理。”

柳雲點點頭。

洪捕頭把人推進門：“王大夫，多一事不如一事，我向你保證，買下你房子的人不是壞人。”

王大夫臭著臉沒說話。

他被迫賣掉這座宅院，雖然是高出市價三倍，心裏還是不舒服。

暗自腹誹顧焱怎麽偏偏這個時候離開，他前腳剛走，雲娘後腳就被負心的男人找到。

這個男人在昨夜聽到雲娘向他要落胎藥表瞬間變得鷙，周散發著極致的迫，令人汗直立，難以呼吸。

而且看樣子這個男人來頭不小，連縣太爺都要給三分薄面，一聽他要買屋子，立刻派洪捕頭等一幹衙役幫忙搬遷，護送他去渝州城。

王大夫重重嘆了口氣，民不與鬥，好在洪捕頭承諾過保證雲娘和晚晚的人安全。

馬車出發前，晚晚也起床了，跑過來依依不舍地與王大夫告別。

王大夫趁機夾帶私貨：“晚晚要聽娘親的話，知道嗎？夜裏一定要關好門窗，最近不太平。”

柳晚含淚點頭。

柳雲聽完兒的轉述後想了想，猜測是礦山那邊又有不怕死的賊人去盜礦。

臨近傍晚，母倆吃完晚膳，正收拾碗筷，就聽見隔壁傳來噼裏啪啦的靜。

柳雲詫異，新主人這麽快就搬進來？

凝神細聽，發現除了開門聲，卸貨聲，搬運聲……竟然沒有一人說話。

不過也沒想太多，只希隔壁趕弄完，別擾人清夢。

天徹底黑下來，零散的星子掛在夜幕，王大夫的小院也消停了下來。

柳雲心道新鄰居人還不錯，至是個講禮數之人。

替柳晚洗幹淨臉，自個也拭完子，便早早睡下。

睡到半夜，聽見有人在外面撞門，聲音忽輕忽重，像是喝醉了酒。

柳雲被吵醒，起去看。

以為明斐又來了，臉不愉地往外走，結果發現是姚屠戶。

他正用手裏的砍刀劈門。

姚屠戶今日一早就看見王大夫帶著大箱小包傾巢而出，打聽之下發現是他變賣了房産，去渝州城投奔兒子。

他還聽說，這宅子賣了一萬兩。

乖乖啊，他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錢，原來那條巷子裏的房子這麽值錢。

姚屠戶瞬間想到之前屢屢拒絕他的小娘皮，住的院子沒有王大夫的大，但最也值三五千兩。

要是能把手裏的地契弄到手，不僅能一次還清他欠下的賭債，還有一大筆進項，足夠他胡吃海喝逍遙一陣。

姚屠戶眼睛都激得充滿紅，他之前就覬覦這對母，想要通過娶柳雲霸占的財産，誰知道這麽不好糊弄，好說歹說都不同意。

再加上他忌憚對門的洪捕頭，只能作罷。

然而他今天親眼看見洪捕頭傍晚出了城，一定是去礦山值班，一晚上都不會回來。

簡直是天賜良機。

姚屠戶打了二兩白酒，一口氣兒灌進肚子壯膽。

他想好了，今晚上一定要拿下柳雲，屆時就說酒後/，大不了娶。

一個人料想本無法反抗他，等到辦了事，就算是閑言碎語也得不得不嫁。

姚屠戶這麽想著，手裏的家夥敲得更重。

柳雲發現來者不善，臉大變，但語氣冷靜：“你再不走，我要報了。”

姚屠戶已下定決心，哪能被一句嚇退，他不停反而愈發用力：“你今天要能走得出去，我手裏的刀直接自個兒抹了脖子。”

他心裏清楚，今日若是不了，明日肯定要吃司，只有讓柳雲這個苦主閉不告他這一條路。

眼看著門栓搖搖墜，柳雲先進屋讓柳晚躲起來，自己抄起門 邊的鋤頭躲在後邊。

只要他趕闖進來，就朝他的頭砸下去。

柳雲張地握住糙的木把手，五指因用力過猛而微微抖。

對門的洪娘子聽見靜，開門一看嚇得吼道：“什麽人，大半夜敢在這裏放肆！”

姚屠戶聞言扭頭，滿臉兇狠道：“滾進去，否則我砍死你。”

說罷舉起手裏的砍刀朝洪娘子沖過去。

洪娘子當機立斷關上門，背靠在門上著大氣，越想越氣，越想越怕。

“雲娘，你堅持一下。”大吼道：“我這就翻牆去衙門報，定要狠狠懲治這個惡徒。”

洪娘子本意是和柳雲一樣，想嚇退姚屠戶，沒想到卻激發他的兇。

但他心知開弓沒有回頭箭，必須要在洪娘子人過來之前闖進去，力氣不要錢似的看在門上，敲得人心慌慌。

柳雲急促地著氣，一直默念不要怕。

在極度的張下，腦子竟然不控制地出現一些畫面，拿起一把匕首捅進了黑男人的嚨裏。

柳雲此時心裏裝的不是恐懼，而是一心想著等會鋤頭要打在姚屠戶哪個部位能讓他瞬間斃命。

就在的手已經握得麻木，門栓被砍兩段的瞬間。

門外忽地傳來打鬥聲，刀與劍的撞鏗鏘刺耳，不消幾息，姚屠戶倏地慘一聲。

柳雲不敢，艱地咽了咽嚨。

“念念，沒事了。”明斐的聲音傳來：“你回去休息吧，我今晚守在門口。”

柳雲聽見他的聲音，手裏的鋤頭遽然掉落在地上，鋤刀把地磚撞掉一塊缺口。

“他怎麽了？”柳雲問。

“應該……沒死吧。”明斐的聲音聽上去十分冷靜：“不過我砍掉了他一只手。”

柳雲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迅速打開門。

明斐一襲白，手持長劍，劍刃上的跡順著流到劍尖，正一滴一滴往下落。

姚屠戶躺在地上不知死活，右掌掉在他的頭頂上，看上去有些瘆人。

“別看了。”明斐出另一只大掌放在的眼前，“小心晚上做噩夢。”